动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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木匠房又开始动迁了。

之所以是“又”开始动迁，是因为在这之前有过几次动迁，但是都没有成功。

甚至有一次也像这次一样 ，后勤处与保卫处联合行动，保卫处负责清人，后勤处负责清物。

当时，场面跟这次一样弘大，来了很多人，来了很多车。看起来是要动真格的了。

结果，被赵教授的遗孀绝地反击，使出杀手锏，大庭广众之下，拉开了自己的衣服，硬往杨歪脖和王得利身上扑，说他们欺负人，还耍流氓。最终，学校只能偃旗息鼓，铩羽而归。

这件事，在当时被当成谈资，街头巷尾流传了很久。

如今，又是这个场面。

许多来围观的人立即被吸引来了，不知情的询问这是干啥呢？有知道前情的就津津乐道，卖弄着自己的信息。

不过，说来说去，最终都归结到一个点上，那就是，大家都不认为这次动迁会成功，抱着看热闹的心态，看看赵教授的遗孀是如何对抗，最终学校是如何落败的。

抱着看热闹的心态不仅仅是围观的人，还有杨歪脖和王得利。以前，他俩是主角，最终成为了别人嬉笑的热点。

如今，他俩是配合工作，这是孙副校长的安排。不看僧面看佛面，他俩的工作其实是给孙副校长干的。

所以，在表面上，对于余小波的安排，他们只是照做而已。不过，在他们俩的心里，笃定余小波会失败。

余小波提前安排他们两个早上九点之前后勤处货车、挖掘车等大小车辆都要到位。保卫处安排人员要到位。至于接下来要怎么做却没有说。

不过，在他俩看来说与不说没什么区别。你余小波有多大能耐，我们哥俩都拿不下的事，你一个年轻毛头小子就能拿下？看看你是怎么出丑的吧。当然，看余小波是如何出丑的并不是最终目的。只是搂草打兔子—捎带的事。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了，院门外聚集的人越来越多，杨歪脖指挥者下属维持着秩序，让看热闹的人尽量远离院墙附近。王得利指挥着车辆在合适的位置停好。

比起院墙外面的叽叽喳喳，一片吵闹。院墙里面却异常的安静，几乎让人产生了院子里面没有任何生物的错觉。

于是，有人提出了自己的想法：“是不是院子里的人已经搬走了，看来这次是要成功了。”

原先持反对意见的人立即反驳：“不可能，你是没见过那老太太的厉害，她是不会轻易就走的。”

“那，外面都这么吵闹了，她在里面就沉得住气？咋没见有啥动静呢？”

“这，你就不懂了，你想呀，她就在里面待着，谁还敢硬抬呀，再整出个死活来，谁来承担这个责任？以前为啥最后不了了之。就是这老太婆敢跟你拼命呀！”

“就是光脚的不怕穿鞋的呗！”

听到有人附和，那人更加得意起来：“对，她要耍起赖来，谁也受不了，看到那个歪着脖子的人吗？上次，被那老太婆整惨了。”说完，还吧嗒吧嗒嘴，仿佛在回味当时的场景。那种滋味只有他自己能够体味，别人只有嫉妒的份。

这些对话，时断时续地传到杨歪脖的耳朵里，尽管他没有全听清楚，不过也能猜个八九不离十。知道有人在贬低自己。可是，却没有办法，又不能把说话人的嘴堵住或者逮起来。他只能大声的吆喝：“别吵吵了，都退后些，别被砸到。”因为使得劲太大，脖子越发地歪了，脖筋越发地暴露出来。

王得利看了看表，已经是八点五十分了，余小波还没有出现。王得利心里想：“嘿，这小子，倒也沉得住气。看你小子今天有什么章程。”

正想着，余小波来了，穿着西装，打着领带，这是他这么多年一贯的工作装。干净的四方脸上戴着无边眼镜，显得很斯文。眼镜后面的一双眼睛却透露出狡黠的光芒。

余小波微笑着，快步走向正在周围维持秩序的杨歪脖，伸出手，跟杨歪脖握了握，“杨处，辛苦您了！”“哦，应该的。”杨歪脖也礼节性的打着哈哈。

这时，王得利走了过来，余小波又跟王得利握了握手，同样的话，寒暄着。

“时间差不多了，杨处、王处咱们开始呀！”余小波看似征询意见，实则下达命令。

两个处长只是随声迎合着，并不见行动。一切全看你余小波怎么操作。

“杨处，麻烦您查看一下，院子里还有没有人。要是没人，王处，咱们就开始动工！”

杨歪脖答应一声，就安排手下人去查看了。没一会儿，查看的人回来了。直接向杨处汇报：“里面有人，不听劝，不出来。”

不用杨歪脖转达，余小波已经听到了。杨歪脖并没有跟手下人说什么，只是把头转向了余小波，拿出一副无可奈何，没有办法的表情。

余小波心里清楚，杨歪脖表面上的确没有什么办法，上次硬拉人都没有成功。不过，这次，杨歪脖没有办法还有一个更深层的原因，不用说，余小波心里也明白。

让余小波疑惑的是，明明自己提前做好了工作，怎么这个大娘临时却变卦了呢？

其实，余小波并不怕出现意外，他所在的位置，所做的工作，每天都有意外发生，这一点，他早已习惯了。关键是，发生这个意外的原因是什么，余小波要做到心中有数。

所以，看到杨歪脖的表情，余小波也没有多说什么，他知道，现在只能由他亲自出马，去问问倒底是怎么回事了。

此时，发生的事情，围观的人中有聪明的人，立即猜出了八九分。于是，就抱着膀子，得意洋洋的说：“看吧，我说动不了吧！”那架势，好像自己刚刚买了彩票，中了大奖。

对于周围人的话语 余小波并不理会，这么多年的工作，已经把余小波锻炼成时时刻刻清楚自己最应该做的工作是什么，不做无谓的消耗。等到工作做完了，所有的冷嘲热讽都会化作云烟。

余小波走进院子，院子里比较安静，并不像两天前他来的时候，鸡飞狗跳，人声嘈杂。

如果说有点声音，那就是院子里摆着几个笼子，笼子里装着鸡鸭，这些家禽挤在一起，“嘎嘎、咕咕”地叫着，显然对自己所处的环境不满意。笼子边上都是鸭屎鸡粪。看起来这些家禽应该被装进去有一段时间了。

余小波微微笑了一下，直接走向赵教授遗孀刘大娘住的房子。

这是一间老式的三间平房，中间是烧火做饭的，北方人管这间屋子叫外屋，外屋左右两边各有一间里屋，里屋是睡觉的地方。

余小波敲敲门，嘴里喊着：“刘大娘”就推门进去了。

刘大娘坐在里屋的炕上，她留着齐脖的短发，身上穿着一件西服，显然是因为要搬家了，特意穿了一件像样的衣服。

刘大娘见是余小波进来了，把头转向一侧，没有去跟余小波的目光对视。只是低声说了句：“是余主任来了。”然后，就不再吭声了。

余小波答应了一声，也没有在意刘大娘对待自己的态度。他扫视了一下屋里，屋里柜子上的摆设都不见了，地中间堆着几个大箱子。

余小波心里更踏实了，这一切说明自己两天前来做的工作起作用的。刘大娘的确答应要搬走的。那么，此时又忽然改变主意，一定是有什么原因。

“大娘，您这是怎么了？不是答应搬走吗？我这车子都给您准备好了，怎么还临时变卦了？”余小波带着微笑问道。

“我，我又不想搬了。”刘大娘的头仍然转向一侧，嘴里嘟囔着。

余小波明白了，刘大娘这是觉得自己理亏，不好意思看自己，那就说明，搬走的希望非常大。何况，行李都打好包了，鸡鸭都装进笼了，也说明只要谈的合适，刘大娘是会搬走的。

“好吧，大娘，那您能说说是什么原因吗？如果我能解决的一定帮您解决。”余小波的语气更加和蔼了。

“我，也没有什么原因，我就是不想搬了。”刘大娘继续坚持着。

“大娘，上次咱俩谈过话，我觉得您很明白事。您也知道，我呢，也不是就为了撵您走，主要是因为这块地学校要用来建综合实验楼。”余小波再次提到能够打动刘大娘的话题。

“小余呀，这个我清楚。当年如果有了这个综合实验楼，老赵也不用费那么多周折去建他的实验室了。为了这个实验室，他真的是付出太多了。”

“是呀，大娘，建这个综合实验楼不正是为了完成赵教授的心愿吗？”余小波并没有提给刘大娘的补贴费。做行政工作就是这样，有的事只能做，不能说。

“是的，小余，我知道，我也是看在这个份上才答应搬走的，何况你还给了那么多的补偿。”刘大娘毫不隐瞒，当然，在她看来，这些补偿费是她应得的。

“那，大娘，那您这又是为什么不搬了呢？杨处和王处都在外面等了好长时间了。”余小波试探性地询问，他想知道是谁在背后动手脚。

“呸。”一听到这两个人，刘大娘立马像变了一个人，“看他俩，看他俩我死也不搬。”刘大娘斩钉截铁。显然，动手脚的不是这两个人。

“哦，当然，也不是看他俩，这项工作是孙副校长主管。”余小波又抛出一个线索。“孙校长？”刘大娘带着疑惑，“他，他怎么能这样！”刘大娘的反应，余小波似乎已经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

“唉！”刘大娘叹了一口气，“有人，是谁我就不说了，不知道从哪儿得到消息，听说我要搬走，就来怂恿我，不让我搬，说不能这么便宜了学校。”说着话，刘大娘从随身包里拿出了两沓钱放在了余小波的面前。“这是他给的。”

余小波看着这两沓钱，心里明白了，这跟自己原先想的一样。

好在自己有准备，他从包里拿出两沓钱放在这两沓钱边上，然后又拿出两沓钱放在这两沓钱上面。眼睛看着刘大娘。

刘大娘看着余小波的举动，脸上逐渐露出了笑容。嘴里说着：“这怎么好意思，补偿费不是已经给了吗！”手上却把面前的钱全装进了自己的包里。

然后，站了起来，说了声：“好了！没事了，走吧！”说完径直往外走去。余小波也起身跟着走了出来。

外面围观的人已经等了有一段时间了，院子里始终是一片安静。他们期待的名场面始终没有出现。

有人等的不耐烦起来。做出各种猜测。然后别人再反驳，反驳之后再提出自己的看法。再被别人反驳。就这样，围观的人做着自娱自乐的事情解闷。

当然，杨歪脖和王得利也一样等的焦躁不安。他们不知道余小波进去会做什么？为什么他们遇到的场景现在竟然都没有出现。不过，余小波没有出来，在没有进一步通知的情况下，他俩也只好等待。

最后，还是杨歪脖等不及了，他正要让一个手下进去看看情况，余小波和刘大娘却从院子里走了出来。看一下两个人的情形，显然问题是和平解决了。

余小波走到王得利跟前 ，“王处，麻烦您安排人搬东西吧！”这句话，把王得利从惊呆的状态中惊醒。他竟然不加思索，随口答道：“哦，好的！”随后才意识到，自己是个处长，刚才的表现像是余小波的下属。可是，话已经说出口了，也无法挽回了。赶紧做事吧，希望把这个环节能悄默声地从每个人的脑海中掩盖过去。

围观的人群起初也是一愣，看见余小波兵不血刃地解决了问题，嘈杂声立即停止了。随后就是一群赞叹的声音。

余小波看着进进出出的人把东西搬出来，放到车上，心里的一块石头逐渐落地了。

过了一会儿，有人向王得利报告，东西都搬完了，检查了，的确没有遗漏。

于是，余小波下令挖掘车进院，把能住人的房子都拍塌了，然后，用铁板把木匠房周围围了起来。

这个时候，余小波才长长舒了一口气。

就在余小波指挥搬迁的时候，孙副校长的手机响了，他拿起手机，一个熟悉的号码，接通电话。听着那边的声音。

挂断电话后，孙副校长自言自语：“这小子，还真有点能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