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北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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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初识驴回头
时间：三年前
七月暑假，柳清欢去了山里支教。她是普通人家的女儿，一直品学兼优。这次支教活动，她们学校分别有七八个同学参加了。她一个人选择去了祁连大山里一个叫驴回头的村子。因为太过偏远，同学们都不愿意去那里。
车子一路从凤宁至青都城再开往远在祁连山深处名叫驴回头村那个小山村的学校。
古老的驴回头村那里一直生活着二三十户的人家，过着耕田种地，看天吃饭的日子。
她在祁连县车站下了车，有个中年女人穿着一件黄色衬衣，黑色裤子，手里高举着个牌子，上面写有她的名字。简单寒暄几句，那个女人便带着她向驴回头村走去。她们又走了十几公里崎岖不平的山路。终于赶在吃晚饭前，找到了学校。
与其说是学校，不如说是破庙。其实也就是山村里原来荒废了的一个破旧的古庙寺院。后来有个远游来采风，大城里的大善人专门捐款给村里一笔款子后才凑合重建了一下。寺庙院内静静伫着几株蔽日遮天的百年老树，凹凸不平的树皮上有青藤缠绕翠蔓。青石苔径蜿蜒，后山苍崖，云烟袅袅。
寺院后院那块空地上有个石磨，那是她生平第一次看见了驴，一只黑褐色的小毛驴正在拉磨。她正愣神看着那毛驴拉磨。
“吃饭了！”那个女人冲她喊。
饭桌上已经在院子里放好，上面摆放着两碗素面。柳清欢才发现自己已经很饿了，坐下低头吃了起来。
饭间她们开始闲聊了起来，那个女人名字叫田晓兰，今年四十一岁了，她也是这个小学校的老师，平时不上课时就下地干农活。
小学校的老校长也是从前的老支书，他现在年纪大了，有八十几了。还有三个老师，都是本地人，一边种地，一边教书。
田晓兰呼呼地吃完了面，又对她说，“你今天一定很饿了吧，山路不好走，我再给你做个豆花吃吃。”
柳清欢第一次听说有豆花这种食物，那个什么豆花，一定很好吃。她心里这么想，可她却连连摇头说，“不用了，田老师，我刚才已经吃了面了，就不吃豆花了，谢谢你！”
她正说着，田晓兰已飞快走出了院子，去了厨房。
柳清欢刚刚要起身，一个苍老的声音在庙门外响起，她寻声望去，只见一个白发老人在一个七八岁的小孩子的搀扶下，慢慢的走了进来。“城里来的新老师来了吗？田老师！”
“老校长，你怎么来了啊？”田晓兰听到声音匆匆跑了出来，手里还拿着一个碗。
“田老师，新来的老师的住处，还没落实呢。这不，刚才我就去了嘎蛋家，今晚就去他家住吧！嘎蛋妈一个人带着嘎蛋，有人去也热闹点。”老校长和蔼地说，同时也望向柳清欢的方向点点头，就像是对待自己家的孩子一样亲切温和。
“好啊！这样的安排真是太好了。”田晓兰说着，“本来想让新来的老师到我家去住，可是我家人口多，房子拥挤，老的小的又吵闹，怕新老师真不习惯哩！”
“那孩子，咱们一起走吧，天色暗了，山里路不好走！去嘎蛋家还有一段路。”老校长说。
柳清欢忙提着行李起身同行。
老校长一边走着边不停夸着柳清欢，“好孩子，你来我们驴回头村支教，真是辛苦了。”
柳清欢忙连连摆手，“不辛苦，老校长。”
“我们学校的学生一共有五十八个孩子，年龄不一，有大点的也有很小的。附近几个村只有这一个学校，所以，不止我们村的孩子在这念书，还有其他村的孩子。”老校长慢慢讲道。
“我知道了。”柳清欢点点头。
“明天下学后，让村子里的学生给你带带路去村子里四处转转。天气好的话，就去山里玩。别看我们驴回头村穷，风景美得很哩！”
老校长眯着眼一脸笑意。“还有啊，孩子你刚刚来，肯定会不习惯咱这地方，如果有什么不方便的，你尽管提啊。”
“没事的，我不怕苦的。不然我也不会来啊！”柳清欢说。她跟着老校长嘎蛋三人一路慢慢的走着，心里对这个老人暗喑钦佩。
大概走了半个多小时，柳清欢看到了一间半石头半木头结构的上铺盖青瓦房子。
“老师，你快请进。”嘎蛋妈远远迎了上来。
摄影：友人
2沈学树老师
是夜，柳清欢宿在嘎蛋家，房子后边是一片竹林，左右面皆是田地。夜晚山林间的风吹竹林的声音，不断地哗哗啦啦的传来。嘎蛋妈说，她早已听习惯了。
这山上无论道路，田地，还是房屋似乎也都与城市不同。家是用石头盖的。田里长有树木，总有两三株。竹林里还有各类昆虫，飞鸟。飞鸟很多，半夜里像是不睡，撒着欢地拍翅偶尔鸣叫几声。后半夜又下起雨，沙沙沙，竹林的风雨声惊醒了柳清欢。她又翻了个身，闭上眼晴，恍恍惚惚地睡了。
第二天一早，柳清欢很早就醒了。山间雨后，空气清新而醉人。用了早饭后，她和嘎蛋一起去了学校。
嘎蛋在前走着，“沈老师好！”嘎蛋大声问候，一个穿着白衬衫的中年男人。
他微微一笑，“我来迎接新来的柳老师的。这位就是柳老师吧！嘎蛋儿！”
“是！柳老师在我家住哩！”嘎蛋哈哈笑起来。
柳清欢连忙点头，“谢谢，谢谢！你是……”
“我叫沈学树，也是学校老师。”中年男人说。
走进学校，窗外已传来了朗朗读书声，沈老师脸上满满洋溢着幸福的笑容。嘎蛋连忙跑进了教室，坐下来拿出书来读，将小腰杆挺得直直的。
他的旁边坐着一个小姑娘，声音甜甜又清脆，正朗读着朱自清的《背影》，她小脸蛋红红的像个红苹果一样，其他同学也都正认真读着。
看见老师来了，“起立”同学们都站了起来。“老师早！老师好！”
沈老师微微一笑，“同学们好，同学们早啊！”然后开始了例行点名。
“大家很棒！很不错啊，自习早读要再接再厉，以后不仅要会背课文，还要练习写作文，知道吗？”沈老师笑着说道。
他的表情亲切温和，用赞扬的目光看着他的学生们。
接着他说，大家欢迎咱们的新老师“柳清欢老师，柳老师！”
教室里一片热烈的鼓掌声，嘎蛋在座位上手掌拍得啪啪响，咯咯笑着。
后来，柳清欢知晓了一些关于沈老师的情况。他本来是出生在一个知识分子家庭。他的父母都是中学教师；父亲是物理老师，妈妈是语文教师，都是模范教师。
他还有一个比他年长2岁的哥哥沈学林，从小立志要做一名像父母亲一样的模范教师。他受哥哥的影响，他幼年时也立下志愿要从事教育工作。
可是哥哥在上高中的时候，生了重病，他一直吃药治疗，却毫无起色，每况愈下。最后，哥哥走了，哥哥是带着遗憾走的。
而他在大学一毕业就放弃了导师让他留校任教的工作，来了大山，做了一名山村老师。这一呆竟然是整整二十年。二十年头过去了，一个名校毕业的城里娃成了而今单身山里汉。驴回头村，这个毫不起眼的小村庄，却深深地吸引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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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山村的生活
一晃柳清欢来驴回头村快两个月了。她发现她喜欢上了驴回头，这里山清水秀，人风淳朴，风景优美，还有孩子们太可爱了。她喜欢他们，她给他们上课传授知识，在课堂上她是老师，下学后就是他们的好朋友。
沈老师下学后，也会他的学生们去下地干农活。恰逢后山上土地瓜有了收成。他便来叫柳清欢一路去后山上挖地瓜。
十几个学生已各自手里拿着一只小袋或是一个小盆，兴致勃勃地在校门口等着老师们带着他们上山去刨野地瓜了。他们开心地嘻嘻哈哈的打闹玩乐。一见到柳老师和沈老师来了，立马站得笔直。
地瓜藤蔓其实是成片地茂密地生长在陡峭的斜坡边或是地里的，柳清欢从来就没有挖过。她看着学生们丝毫不顾忌与畏惧这些，他们或分散开来，或是弯着腰，或是下蹲着，拨开层层青翠、茂密的地瓜叶，专心致志，小心翼翼地搜寻着熟透了的地瓜——用手轻轻捏一捏，那种红而软的地瓜便是熟透的。
而对于那些较硬的生地瓜，他们是就不会摘扯下它的。因为沈老讲过，那是“焚林而猎、涸泽而渔”。真的想象不到，干农活也可以讲成语，柳清欢愈来愈饮佩沈老师了。
这时，沈老师已从一根藤蔓上，摘下好几颗抱成一团的熟了的地瓜，一个个像熟睡的婴儿似的可爱极了。他冲柳清欢喊，“柳老师你快来挖呀！来！”
“好！″柳清欢也高兴地加入挖地瓜的行列。一小半天，她们就收获满满一大堆土地瓜。
柳清欢手里全是泥土，可她的心里美滋滋的。仿佛已尝到了清甜甜可口的烤地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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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嘎蛋救命钱
嘎蛋妈哭着道，“今天我去赶集，我弄丢了嘎蛋儿治病钱，那可是村上专门发给嘎蛋的救命钱。”柳清欢听闻一惊，看着嘎蛋妈。
她忙问道：“姐，嘎蛋看上去挺好的，到底是什么病，那么严重？钱丢了再凑，大城市有大医院，嘎蛋一定会治好的。”
嘎蛋妈呜呜呜哭着，“嘎蛋他爸就是死在那个病，说是什么先天性心脏病，要做手术，可咱们没有钱就拖着……死在外面打工的工地上……现在孩子又是那个病，我都不知该怎么办才好。”嘎蛋妈抹着眼泪，边捶打自己，我真是蠢，我领了救济补助没有回家来，就想着去给嘎蛋买点好吃的补补身子，竟然遇见了贼娃子，救命钱全给我偷走了！柳老师，我怎么办啊？我可怜的嘎蛋儿……”
柳清欢听了不由动容，她抱着嘎蛋妈说，“没事，没事，姐，钱丢了再凑。我来想想办法！”
听到柳清欢这样说，嘎蛋妈如同抓住了救命稻草，忙说，“柳老师你，你一定要帮帮我。谢谢你，你是俺家的大恩人哪！”
柳清欢点头说，“我一定会尽力帮嘎蛋的。他还那么小。”
“谢谢你，柳老师。”嘎蛋妈又是纠结了一番又道，“这件事我告诉你，但希望你能替我保密，千万不要让嘎蛋知道。他一直以为他爸出门去打工了，他还不知道他爸其实是已经走了。”
柳清欢郑重地点点头。
地点：校长办公室
柳清欢将嘎蛋的情况告诉了老校长。老校长听后点了点头，“嘎蛋这个病，一定要治！这孩子还这么小，可不能像他父亲一样。”
出了校长室，柳清欢长长舒了一口气，心里的悬着的一块大石头总算安放下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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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离别与重来
时间：三年后
天阴沉沉的，柳清欢再度来到驴回头。老校长已经走了，沈老师任了校长。
她们来到了老校长的坟，山坡顶上群山葱茏，三棵松树笔直站在旁。坟前已摆放着一束新鲜的野花，在她们之前，曾有人来过。 柳清欢缓缓蹲下，拿手轻轻抚了抚墓碑上的字。
她的眼睛已经湿润了，轻轻说了一句，“老校长，我回来了。”
当年分别的记忆仿佛还清晰如昨日，老校长紧紧拉着她的手，说“丫头，记得要回来看看，我们驴回头穷留不住你，你是凤凰肯定是要飞上到天上的。可大家都想你啊，你若有空一定要回来看看，孩子们喜欢你。”老校长反复念着，嘱咐着她一路上小心。
嘎蛋睁着大大的圆眼睛，望着她，不时叫着“柳老师，再见，再见！柳老师……”
柳清欢抬起头，山风吹来，山上的空气湿润，雾气弥漫，偶尔已飘下些许雨珠，飘飘洒洒又停停。
人若置身在飘渺云雾之间，柳清欢有点儿恍惚。若不是清冷的山风吹来，刮在脸上还有点生钝的疼。
山里的季节，只是秋天已有冬的味道了。沈校长在一旁默默地看着，这时忽然说，“走吧，柳老师，回去吧，这天很快就要下大雨了。”
周围很安静，细雨渐渐大了，她的心惆怅又莫名地心安。
她站起身来，冲着坟头说，“老校长我们回去了，下次再来看你。” 她们沿着原路从山上一路下来，沈校长问 “你怎么来了？”
“怎么，不欢迎我？”她盯着他反问。她生得瘦，骨架又小巧，巴掌大的小瓜子脸，这三年又长得更美了。原来的她极乖巧，一双大眼睛扑闪扑闪，大部分时间都不爱说话。
他本来望着前头，听她这么一说，转回头看她一眼，又重新转回去，“你来了，好，也不好。”话里满怀着一种感伤。
“怎么就不好啦！”柳清欢提高噪门道。她已经不是三年前那个柔柔弱弱的小老师了，她的心里默默地早在三年前就下了决定，她要改变一下驴回头。这里很好，古朴而淳厚，她想让他发展，变得更好，更美，与外面的世界更交融。这是沈校长和她的梦想，也是老校长的遗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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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驴回头之变
日子一晃一下子又过了五年。
五年后，一个古老又毫不起眼的小村庄驴回头村出名了。
那里山清水秀，人杰地灵，环境优美，出了好几十个去重点中学的优秀学生。
村里座在古庙里崭新的校舍格外抢眼。四通八达的公路蜿蜒伸向远方，山坡上的枣树核桃树苹果树桂树也很上镜，拼了命似的往上蹿，站立在山腰威武高大。
田地里种的麦苗随风飘舞，一片绿色的海洋。公路旁白花花的油纸覆盖着蔬菜大棚里，一个个粉红的西红柿绽放出了笑脸，长长的紫茄子在空中飞舞着，绿油油的小青菜在滴着水珠儿。草莓大棚里，红红绿绿一片，炫目耀眼。简陋的矮石头房不见了，家家户户都修了红砖房，洋楼房也不少。
一个名叫柳清欢的女chun长远近闻名了。据说她是一个名牌大学毕业生，大学一毕业就向镇上申请做了扶贫干部。起初人们都不敢相信，一个柔弱美丽的女学生，放弃了大城市高薪工作优裕的条件，回来做一个不知名的村子村干部，工资又低，她的家人也不理解非常反对。但她坚定信念，一定要让驴回头的样子改变，村民们生活好起来。
首先是修路，路通了，那里的农产品就能及时销售出去。为了修路她简直跑断了腿，到处申请拨款。就这样一年下来，心血铺就的路，终于修通了。
另一个问题又来了，驴回头村得天独厚的自然生态环境，适宜果树和草莓的种植，而且是有机生态的粮食。村民的粮食农作物，也不相同，所以找不到固定的买家。她又努力去镇上各村各社寻找解决方法，又在网上建立了网上新农村土特产产品网站。功夫不负有心人，大棚水果蔬菜的产量很好质量也高，买家非常满意，驴回头一下子远近有名了，大宗买家都闻名而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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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驴回头的春天
又一年的春天来到了。
满山春花已经在山野间早早开放出了缤纷五彩的花朵，喜鹊小燕子在半空中飞舞。山坡上，人们忙碌着的身影，又一年春耕开始啦，几万株的苹果树苗将又种下。
沈校长和老师们又带着学生们来地里学习了，学校也招了好几个大学刚毕业的年轻老师。他们带着学生们来参观在科学技术下培植栽种的菜畦，告诉学生们：“一定要好好学习，读书学习新知识，练就好本领，未来也为家乡的繁荣贡献一份力量！”
远远的，沈校长看到了柳清欢，她站在灿烂的阳光里，纤瘦修长 而美丽的身影，在闪着光。
“啊，今年又开种了。”沈校长明媚地说。柳清欢回过头来，大眼睛亮亮的，长长睫毛扑闪扑闪像蝶翼在飞舞。
沈校长说，“当时，我看见施工队开始修路，运输水泥河沙，搬运机器的时候。我的心里别提有多激动了，大家都开心地说从来没想过这么快能直通外边的大地方了。而且以后就再不用一下雨就踩在满是泥泞的土路上了，我高兴啊！你可真棒！”
“沈校长，你更棒，你培养了那么多优秀的学生，桃李满天下了！”柳清欢像个孩子开心地笑了。
夕阳里，彩霞满天，在老校长的坟前，站着两个人，沈学树和柳清欢。
这里，这三棵松树已长成大树了。树干比人的腰围还粗，枝丫伸展开，绿荫蔽着整个坟墓。
春天野花满山开遍了，懂事的孩子们，将野花釆来，扎成束，摆放在他们敬爱的老校长坟前。
柳清欢的眼又水雾氤氲，勾起伤感。成群小蝴蝶飞来，从野花旁又绕着松树翩翩起舞。柳清欢看着，松树枝丫上又发出了好多好多小小嫩芽。
她的前眼不禁生出一幅画面，火红的打谷场，金黄的谷穗……洁白的云朵在天上飘，地上孩子们在欢快地奔跑，远处一座座楼房。人们走在路上一起说着笑着，高兴地去赶集。有人牵着一只驴，驴吆吆叫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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摄图：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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