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听了这话,心头已都动了杀意,徐二海尚还迟疑,喃喃道:“妖术厉害,还需计议……”吴远狠声道:“还计议什么。二哥你怕,我就一人上前,杀了那贱人为武儿妹子报仇!”他与凤姑眼神对视,就要举步上前,徐二海一阵犹豫,看了花三娘一眼,也跟上他们步子。
花三娘看着三人走出丈许,突然低声道:“兄弟们,对不起了……”扶起一旁伤口迸裂血流不止已昏迷的欧十三,一只手从怀中掏出颗鸡蛋大丸子,向身后扔出。只见白烟闪起,烟中她带着欧十三尽全力向相反方向掠出。欧十三这时却忽然醒了,低声道:“我们活下来了,兄弟们一起走么……”花三娘冷声道:“我们先走,顾不及他们了……”
说话间,她扶着欧十三就掠出两三丈远,突然半空中阴测测飘来一阵声音:“好姐姐,当家的,连兄弟都不顾了,这就要走么……我还有个秘密要说给你听,你走不得……”她心中一沉,双腿更是要使劲全力掠出,但突然间心思又一阵茫然,想道真要扔了兄弟们走了么?好容易做下恁般事业,这一走不又孤零零无着无落……神思摇晃时,腿边突然一重,回头看时,却已被徐二海拉住,她带着欧十三重重跌落在地,就听徐二海阴狠狠道:“好当家,使了兄弟们送命,你却带了欧十三逃命……嘿嘿,嘿嘿……”手中朴刀指着花三娘胸口,将落未落。
空中那个声音便是文雀儿的,只在花三娘欧十三两人耳边响起:“好姐姐,你难道不疑惑,今日你邀集了大家在这荒山停歇议事,怎么就被锦衣卫跟上了呢?”花三娘心头大震,当赵二郎罗英被网住时她本来就心中疑惑,小鼈龙吴远跟文雀儿怎么会被盯上的?若说小鼈龙引着锦衣卫来,她是不信的,只是心中疑惑或者是刚入伙不久的“白面虎”董不懂出卖他们行迹。后来文雀儿变妖作怪,她心里又认定是文雀儿卖了他们,但这时听文雀儿话音,似乎还有别情。
文雀儿飘在空中的话音道:“三娘,你最是精细,一定没给大家伙说过,锦衣卫早就有心捉了你问话了吧?你与京中哪位老爷干系,他们是一定要知道的……十三哥,你说是不是呢?”花三娘心中大惊,看着身旁欧十三失血越发黄的脸庞,眼中只是犹疑不信。
空中话音又嘻嘻笑一声,道:“十三哥,你莫抵赖,你是锦衣卫埋在川中水路上的暗桩,是也不是?”欧十三眼神黯然,看着花三娘半边好脸,悄声道:“三娘,对不起,我瞒了你……只是,今日之事……绝不是我……”
“住口!”花三娘凄然大叫,看着欧十三道:“你瞒得我好狠!罢罢罢……”她好脸上单颗眼珠狠绝之情一闪而过,突然抓起欧十三胸口,远远抛出,道:“你走罢……莫忘了我……”
“嘻嘻,呵呵,嘿嘿……谁都走不了!三娘,原来你对十三哥终究生了情,舍不得杀他,死还要救了他命……”文雀儿话音只在空中飘忽不定,突然徐二海如豹子般跃出,几个纵身,就拿住了远处七八丈外空中落下刚立起身的欧十三。他拽着浑身无力的欧十三,拖曳着一步步向花三娘走来,这时也是奇怪,桓候庙外突然生出雾气,雾中徐二海神情狰狞,如恶鬼一般。
“三娘,你跑是跑不了得,不过,我们姐妹情谊,我还可饶你一命,并你的情郎欧十三的命也可饶了,你只告诉我,昨日里你杀杜十郎的手法是从哪里学的?那绝不是蛊术。还有,又是谁让你打听状元郎宝贝消息。”空中声音只悬停在花三娘顶上,她抬起头,痴痴笑了:“你要饶我……呵呵……雀儿妹子,你莫骗我。杀杜十郎么,当然是我自家的本事,我的蛊术无双,你就是再有妖法,也不能全知道了……宝贝么,什么宝贝?呵呵,呵呵……”
“啊……”飘在空中的文雀儿声音凄厉长叫,道:“好个贱妇……徐二哥,你快上来,在她那好脸上再剁一刀,看她嘴硬!”徐二海拖着欧十三走到花三娘身前,突然一呆,嘴里喃喃:“砍她一刀……她是当家,不能……”那声音又飘起:“什么当家!这贱妇使了阴招,害了老当家,要不然,老当家本来要传位给二哥你的……她临难之时,抛下大家自己要逃,有什么当家的资格?何况,徐二哥,你不想妹子么?还有凤姑,你念念不忘的身子,我们都给了你……”徐二海眼神迷茫,看了远处凤姑和赤裸身子不停扭动的文雀儿,心中发狠,低下头举起刀,道:“好,在她好脸上砍上一刀……雀儿,凤姑,都是我的……我是川中水路当家……”
他举起钢刀,瞬间砍下,突然觉得腰中一凉,手中浑然无力,刀停在花三娘脸前三寸处,脑海里瞬时清明,看着眼前捅了自己一刀,却也口中喷血的吴远道:“好,好,我终于死在你的刀下,你却也活不了了……”
原来就在徐二海走到花三娘身前时,吴远已潜至他的身旁,他为“媒鬼”所迷,感知迟钝,却没察觉。他举刀砍向花三娘之时,吴远也跟着一刀捅在了他的腰间,却不想花三娘手中早攒了把短刀,硬拼着脸上挨徐二海一刀,也要捅死徐二海,吴远刚好身子闪过,花三娘短刀竟捅在了他的胸口!
吴远回头看了花三娘一眼,道:“三娘,三娘……”胸口血如泉出,与徐二海一起倒地。花三娘看着地上抽搐的吴远,心头一时竟呆住了,只想到庙中自己对吴远所说他必死在女人之手,却不料那个女人竟是自己……
“嘻嘻,哈哈,呵呵……好,好,三娘,你果然心狠,又杀了小鼈龙,你这当家真是好的很……欧十三那样背叛了你,辜负情谊,不如也杀了罢……”花三娘心中突然杀意大盛,只想到是,全杀了,什么情谊,都是假的,我泥水里滚着时,谁又帮过我?杀了,全杀了,手中短刀举起,就要向欧十三捅去,却见欧十三眼神清澈,看着她微微笑道:“三娘,我老早想过,最好死在你手……”她心下一软,又舍不得下手,空中声音却多了几分凄厉,只是大叫“杀了,杀了……”她又心狠起来,提刀便要捅出……
“啊……”空中声音突然凄恻一声大喊,花三娘眼前一黑,浑身无力,刀掉在尘土里,人也昏了过去。
欧十三血流过多,人早已昏昏沉沉,无力眼神却恍惚看到,凤姑身影闪至远处文雀儿那边,手中飞出银针,插在了文雀儿一只眼珠当中。文雀儿凄恻喊出时,他也眼前一黑,全无意识昏了过去。
哪壁厢文雀儿捂着左眼,凄厉惨呼,一声接着一声。凤姑一只手中拿着八斩短刀,一只手扣了把银针,身形摇摇欲坠。“你这贱婢……常听花三娘那贱人说你心思最是隐忍,又有银针暗器,极有准头……嘻嘻,呵呵,不想今日中了你的道了……”文雀儿喊了一会,突然一把拉出左眼银针厉声说道,左眼中冒出绿血,右眼却又绿光更盛。
凤姑只说出两字“妖人”,突然心头迷茫。就听文雀儿凄厉无比的道:“你银针即好,为什么不刺自己呢……”她模模糊糊想到自出而来种种境遇,只觉苦楚难捱,不如死了的好,银针举起,就要刺向自己喉头。刚触及咽喉皮肤时,突然听空中一阵鹤唳之声,好似梦魇之中怎么也醒不过来,却自天外落下一道光芒,照亮魇中无尽黑暗,全身瞬间轻了下来,压在心头的梦中恐怖和暗黑如墨看不见去处来路的绝望,全都一时消散。心下顿时清明,抬眼看去时就见白衣少年站于月光当中,衣衫飘飘,神情寥落,身旁一边偌大一个黑鹤,一边一个佝偻白猿,手中短剑斜举,遥遥对着文雀儿,神色肃穆,道:“妖人,纳命来!”
他也没有上前与文雀儿厮杀,短剑突然迸发耀眼光芒,汇聚而为一支长长鹤喙,破空飞去,呼啸有声,便如长空鹤鸣,啄破文雀儿单眼中荧荧绿火。文雀儿凄厉惨叫一声,身体先是不停颤抖,跟着伏身大口呕吐,然后站起,惶然道:“我……黑,这么重的黑……三娘、小鼈龙哥哥、十三哥……我瞎了么……我又是谁……”突然又“啊”的一声惨叫,就那么赤裸着身子,跑向无边无际的暗夜群山。
月色中,凤姑就见那白衣少年并没追出,只是神情寥落,长吟一句:“三人行,谁是幻来谁是真”,转身在赵二郎尸体里搜出了些什么物事,然后与一鹤一猿向远处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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