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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富贵终于决定出门呼吸阳光了,这是他在宿舍里宅了九天之后的决定。他已经厌烦了外卖的味道,也厌倦了毫无生气的房间,虽然宅已经成为生活的常态。
李富贵生活在这座繁华大都市里的城中村,村子不大,胡同巷口倒是和村里的电线一样毫无规律穿插。当初选择在这里租房,一方面是房租便宜,另一方面作为一个作家,更多想体会民情,又名『采风』。尽管只是三流作家,也该有这样的觉悟。
只不过九天没有出门,李富贵还是觉得好像恍如隔年一样。他最爱吃的几家店铺门前不约而同张贴『本店转让』告示,李富贵心里暗想是不是这几家店只做他生意,老子只是闷在宿舍久未体恤民情就民不聊生,纷纷歇业了。
酸辣粉的味道哲学想到这,脚步也跟着踏进了即将歇业的酸辣粉店。自从李富贵搬到这里就是酸辣粉店的常客,他喜欢超辣超酸的口味,一口粉钻进喉咙里那刻的酸爽简直无法言喻。比起未知糟糕的生活,酸辣的口感更像是解忧的药丸,吃下那一刻能够找到存在的意义。
粉店的格局不大,估摸也就十二三平,扣掉厨房的占地,真正的客座率并不高。尽管如此,每到饭点,食客们总是络绎不绝,大部分都是在附近居住或者是打工的异乡人。
老板娘是个地地道道的重庆人,绑着个马尾辫,不需要嘴唇边的美人痣也能看出来年轻时候是个美人。虽然现在也还没老,但是常年厨房里的烟火气也让自己更接地气。点餐时说的普通话总是会夹杂着家乡口音,这点也吸引了不少客人。
因为不是饭点,所以人不多。富贵就和老板娘交谈起来。『姐姐,你这边生意这么好,为啥要转让出去啊?』富贵边吃着粉边流汗。
『莫提咯,家里的娃要上初中了,再不回去照顾怕过几年就成野孩子了』,老板娘拿着围裙擦了擦自己额头上的汗珠,『我也好想留在这或者有没有人过来跟我学,把这家店开下去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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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板娘的话引来了李富贵的思考,他好像很久没有份正儿八经的工作了。虽然名叫富贵,可生活里没有过富贵,只有作对。打着作家这样高大上名号确实得到很多亲戚朋友的艳羡,但只有心里清楚自己充其量只是个野鸡作家。
在李富贵的短暂的二十几年人生里,留给他的总是一次次命运锤打与孤独。
大学毕业那年,家里给他安排了份稳稳当当的政府部门的工作,他却觉得这样的人生不应该如此的没有意义,而后不顾家里的反对,开始了城市里茫茫人海的摸爬再摸爬。
初来乍到,李富贵干起了房产销售,城市里的房子多,中介也多,李富贵又是性格偏内向的人,在拿完新手补贴之后,李富贵就彻底沦落成穷苦的难民,没有基本薪资,靠着运气吃饭。
李富贵总是觉得自己只是时机未到,早晚都会成功的。鸡汤哲学里的"成功论"不论何时,都可以让信徒们非常的笃定,这真是一个不能称之为悲哀,又比悲哀更悲哀的事情。
酸辣粉的味道哲学第二年,李富贵硬着头皮向家里要了笔钱,在商务区里摆起了水果摊。好景不长,供过于求的惨状也让这个占地不到四平的摊子歇业。李富贵依然很笃定的破财才能消灾。
之后,李富贵依然在事业上磕磕碰碰,在爱情里也不顺利,历任女友都因为各种原因离他而去。有的嫌他没钱,分了吧,反正他也赚不了几个钱。有的让他结婚,分了吧,结什么婚还没玩够呢。都看不上他索性他也不找了,自己也能解决。
打着『作家』名号的李富贵开始在城市里放荡,靠着仅存的积蓄还有每月时有时无的稿费交付房租和维持生活。钱自然不够,找了朋友借,电话打过去,不是挂断就是直接了当的拒绝,富贵这才明白个道理,以前说着患难之交的承诺在关键时刻都是狗屁。
也对,人家自己有自己的考量,谁愿意把钱投资在一个无所事事的人身上,就算是投资,最起码人家也想着回本。放到自己身上,还不如投到河里,至少还能听到声音不是。
只能向家里二老再拿点了,李富贵其实对自己有过质疑,当初离家到底有没有经过深思熟虑,是不是个错误。不过都这样了,不混个人样回去显得没脸没皮了。工作没了,爱情没了,朋友疏远了,李富贵愈发显得孤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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富贵的酸辣粉转眼间空碗了,为了省钱,他一天只吃一顿,早上睡到自然醒,晚上可以喝水饱。唯独午餐一定不能浪费,所有的辅菜例汤都要吃进肚子里才算超值。
李富贵考虑和老板娘学着做酸辣粉,把这家店盘下来。但是他担心万一生意不好呢,再说现在哪有钱让他把店盘下来。可是现在活着还有什么意义呢?
成年人的思想总是多变的,尤其对于毫无追求还很乐观的成年人。午夜躺在床上的富贵思前想后下定决心拿出所有积蓄去学做酸辣粉,与其这样成天浪荡,不如尝试尝试。
人最冲动与最励志的时刻往往在深夜。第二天天亮醒来就会重新回到现实,犹如喝了酒上了床梦醒时分才后悔昨晚关掉灯后急于享受快乐。李富贵醒来后看着手头的钱,别说开酸辣粉店,吃碗粉都够呛,光有雄心壮志有个锤子用。
酸辣粉的味道哲学富贵找到粉店老板娘,让她能够教他汤汁的做法,他付不起学费,但可以在店里无偿打杂。老板娘起初对于突如其来的请求有点蒙圈,最后还是答应下来,毕竟粉店能够经营下去也算在这里得到很好的传承。
老板娘还是多想了,李富贵明面上说着要学习,只是双手不听神经使唤,懒癌晚期的他很难进入状态,没有太多心思专注。经常走马观花式的机械化重复着错误,没有记到点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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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月光景,老板娘决定放手让李富贵根据自己所学调碗汤汁,完整的煮碗酸辣粉。如果不能够胜任,也不用浪费时间在店里耗着。
李富贵瞬间打起精神来,在厨房里手忙脚乱的活动起来。调料的配比,熬制的时间,酸辣程度的控制,粉面的时间把控,一碗酸辣粉蕴含着许多成分细节,只不过李富贵本人压根想不起这套方法论。
操作完毕之后,李富贵深知自己一定又会被贬为『野鸡作家』,继续四处流浪,过着『自由』的生活。老板娘让李富贵自己尝尝味道,李富贵夹了一口粉送进嘴巴里,意料之中的,酸辣苦搅和一起,味蕾被迫进行空前的挑战。别再说只有酸辣能找到人生意义,加了苦味才算完整。
如你所想,老板娘即刻送上了语重心长的鸡汤教育『也许你是自由惯了,又或许并没有真正想去学习,一碗酸辣粉好吃与否只是取决于手艺人的态度心情,食客们能够吃出来的。今天你怀着很差的情绪去熬去煮,吃的人也会被影响。』李富贵被眼前这位披着围裙,穿着素朴的普通妇女说出来的话震惊了。
酸辣粉的味道哲学老板娘没有停下,『我觉得你之前的各种事业上的失败最大根源于你的盲目乐观与不作为,如果这样下去,无论做什么都只能一事无成。我自家也有一个弟弟和你差不多。我这边是不会留你了,但你必须反思下自己。再找到更好前行的路』。
老板娘的鸡汤看似官方,却像把把利剑穿过李富贵的心间,不能直面自己是他最为致命的东西,因为不直面,破罐子破摔,进而去把人生里的感情,事业,交际都砸的破碎。客观定位自己成了当务之急。
李富贵的故事没有结局,正如你我人生一样进行着。明天而言是个未知的世界,虚无缥缈还是清晰明了生活方式决定了它的轨迹。我一直在想,有意思和有意义的之间如何做取舍,个中答案,自有判断。
酸辣粉店还是转让了,一起转让的还有李富贵的生活观和酸甜苦辣的味道哲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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