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年后,我在那本词典上意外发现了一个邮箱,要是我早一点翻到词典的这一页,故事会变成什么样呢?
中考时凭借一点运气考进了市里最好的高中,本来我的成绩在小小的初中是名列前茅的,然而到了高手云集的重点高中,我就卑微如通芥草一般。进校第一次月考,我卯足了劲却只考了500多名,我看着成绩单暗自发誓,下次我一定会考好。可惜,我并不是励志小说里的主人公,我的成绩一直到了分科还是徘徊在中游。
我的成绩不好,于是老师从不把我放在眼里;我来自郊区,于是同班的女生从不把我当成好朋友。
刚分科时,班上的女生特别多,她们一个个想尽办法在校服里面穿上自己最好看的便装,自然而然地,不会打扮的我成了她们口中的灰姑娘,只不过我是一位永远无法遇到王子的灰姑娘。高二的时候,学校教学改革,班上的所有学生都被分成若干小组,学生们按小组坐在一起。
也就是那时候,顾箫闯进了我枯燥无味地青春里。他坐在我旁边,上课时老是叽叽喳喳讲个不停。
“顾箫,别讲话了。”犹豫了许久,我决定用写字条的方式来表达我的不满。
“我打扰到你了?”顾箫在午休时摇醒了我。
“也不是打扰我,就是——”我话还没说完,他就打断了我。
“没打扰你,你还传字条给我干嘛?”我真怀疑顾箫在装傻,你打没打扰别人你自己还能不知道吗?
“啊?”我一时语塞。
“自己成绩差还赖别人打扰你。”顾箫小声地嘟囔。
顾箫的这句话声音虽然小,一字一字却都像刀片一样落在了我的心上。现在想想,他当时说的其实挺有道理的,年少时候的我确实喜欢为自己的失败寻找各种各样的借口。然而当时的我并没有绕过这道弯,只觉得受了莫大的屈辱,气得发抖。要不是顾箫慌慌张张地将纸巾递给我,我都没意识到自己哭了。
从那一天起,我都没和顾箫讲过一句话。有一天晚自习,小组的成员在讨论政治课里有关消费观的学案,组里的一个男生开玩笑说:“咱们组,噢,不,咱们班估计只有周依依的消费观是最正确的。你们看她全身上下包括校服在内,哪一样不是又经济又实惠的?”我没有,说话,只是低下了头,装作没有听见的样子。有女生数落那个男生不该那样讲话,“周依依是郊区的学生,人家这是朴素!”
大家笑得更欢了。我站起来,却被身边的顾箫一把拉住。他把我的茶杯拧开,放到我手中,然后拽着我的手狠狠地泼向了那个男生。
“周依依,你他妈想干嘛?”一脸水的男生叫嚣着骂我。
“水是我泼的,你他妈想干嘛?”顾箫挡在我面前。
“算了算了……”所有人都充当着和事佬的角色。
回想起来,我真是弱爆了。我妈从小就教育我,遇事一定要忍,也是,像我们家那种情况,就是受了天大的委屈也得忍着,也只能忍着。
“走!”顾箫拽着我的校服袖子将我拉出了教室。
“你是哑巴吗?他那么说你你就不知道骂他?”顾箫骂我。
“早就看那小子不顺眼,好像他成绩好有多了不起似的!”顾箫见我没回答,继续说着。
“那谁!那个小组长叫什么来着?看戏不怕台高,她要不是女的,我也得揍她!”
……
顾箫自顾自的骂着,仿佛自己受了极大的委屈。
后来,他也不说话了。我们就那么坐着。过了许久,他开口说:“你别不说话呀!以后我上课再也不讲话了,保证不打扰你学习行吗?”
“你为什么帮我?”也不知道我当时抽了什么疯。
“啊?”顾箫很意外,有些结巴地说:“我……我没帮你啊……”
我又问他:“是不是因为可怜我?”
“不是,不是,不是……”虽然顾箫极力否认,但我知道他是因为可怜我才会这么对我。
比起让我受辱,我更受不了被人怜悯的滋味。
“他们说的是实话,所有我才不反驳。我的家境没他们好,成绩没他们好,这都是事实。”说完这话,我就回了教室。
后来的日子里,顾箫莫名其妙地开始学习。他常常请教组内成绩好的学生,他问问题的声音特别大,大到我也可以清楚地听到详细的解题思路。另外,他上课也不讲话了,每当别人讲话,他总是骂骂咧咧地让人家闭嘴……
年少时,我们总是因为一件小事去讨厌一个人,也会莫名地喜欢上一个人。我也说不清楚我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对顾箫有了特别的感觉,是感冒了他递给我感冒药的时候还是在他和我一起做值日的时候?我真的不记得了。
我把这个秘密藏在心里,在日记本上都不敢多言半句,生怕这个秘密泄露了出去。顾箫一如既往的笑着,我特别羡慕他,他的生活里除了篮球场被人抢了以外似乎没有任何的烦心事。而我就不一样了,我要时时刻刻对成绩提心吊胆,还要对有限的生活费精打细算以省出钱来交学校里各种名目的资料费。
日子就在一套又一套的考卷中过去了,刚上高三,教学改革便结束了。顾箫和我不再是同桌。不过,我并没有时间去感伤。又过了一段日子,顾箫要去北京了。听人说,他要去北京进行英语集训,然后准备出国。
中秋节我没有回家,那一天晚上,我一个人在教室里复习。遇上了前来收拾物品的顾箫,我看看他的背影,又低头看看辅导书,可是书上的字我一个也没有看进去。
“顾箫!”我好像从来没有这么正儿八经的叫过他的名字,以前同桌的时候总是用“哎”来代替,后来和顾箫不再是同桌了,好像和他的生活都没有交集了。
“嗯?”他回头看着我。
“你真的要去北京了吗?”我问。
“嗯,去澳洲。”他回答。
“哦。”我不知道我下一句话该说些什么,恭喜?羡慕?
他继续低头收拾书本,我也低下头继续复习。
“这个,给你用吧!”顾箫将《现代汉语词典》放在我的桌上。
“这个,我有……”我脑子一片空白。
“太重了我懒得带回去,而且我以后只用得着英语词典了。”他笑笑。
“嗯,那谢谢了。”
顾箫似乎不急着回去,他坐在我的旁边,就像以前一样。“对了,这些给你。”他从书包里拿出了好多的月饼,各式各样的。“中秋节快乐。”他说。
“中秋节快乐。”我尴尬的是,我并没有礼物可以给他。我想了想,把透明胶拿出来绕了一圈又一圈,绕成了一个星星的形状,递给他。
“中秋节,你不是应该送我月亮吗?”他笑。
“月亮只有一个,弄丢了太显眼了。可是星星就不一样了,星星那么多,丢一颗两颗不碍事。”我胡乱编着瞎话。
“也对哦。”顾箫将那颗廉价的星星放进了口袋。
顾箫走了,他似乎也带走了我高中时代唯一的光。后来,高考,读大学,再考研究生、然后是工作,那么多年了,我一直没有再听说过顾箫的消息,他永远地消失在我的生命里,带着我那没有说出口地的爱恋。
他的那本字典我倒是一直留着,今年的某一天,表哥的儿子在我的房间里乱翻,找出了那本字典,在“周”字的那一页上,我看到了一个幼稚的笔迹写着:周依依。我的名字下面是一个邮箱。
当小侄子指着字典上的字问我这是什么的时候,我的心里正激起了一层又一层的波浪。我告诉他,那是一个密码。
“哪里的密码?”小侄子问我。
“是星星的密码。不过已经过期了。现在即使有了这个密码。我们也摘不了星星了。”
我想这个邮箱的收件人应该是17岁的顾箫吧!对不起,顾箫,我太懒了,所以懒得给你写信了。谢谢你,这是欠你的一句话。谢谢你曾经带来的光芒,让我的少女时代也像一颗星似的闪耀过。
我是花痴狂魔,对生活中一切美好的人和事物都会犯花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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