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生一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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浮生一梦

苏三这夜又做了一个奇怪的梦。

  梦里，女子穿着红嫁衣，黑发如瀑，倚在喜床上，神情恍惚，一双星眸里盛着悲悸，就那么直直地看着苏三。苏三心里莫名一阵悸动，忍不住上前想揽她入怀，伸出手却发现自己根本触不到她分毫。红妆女子张开口想说些什么，可还没发出一个音，全身便浮起白烟。她痛苦地抱住头，一双眸子里写满了怨恨与绝望，最后，随着混沌的白烟一起消失在苏三的眼前。苏三觉得像有什么重要的东西正从身体里慢慢被抽离，他慌乱往红妆女子消失的地方扑了过去，却抓不住一缕残烟。再然后，苏三就被惊醒了。

  他躺在床上，睁着眼睛望向屋顶，直至鸡鸣破晓，他才晃了晃脑袋，收起那些奇怪的念想，轻轻掀开被子，翻身下床，替床上仍在黑甜乡中的小女人掂了掂被角，最后在她眉角缓缓落下一吻后，才轻手轻脚地打开屋门上山砍柴。

  苏三乃一介柴夫，平日靠砍柴维生，可如今柴火并不好卖，苏三只好在砍柴之余摘着野菜野果，带回家勉强充饥。今天，苏三砍完柴后，便朝深林走去，想采些野菜做早食。一进深林，苏三就被一朵血色蘑菇吸引住了，他轻轻掰下一点，置于唇齿间浅尝。

  然下一秒，苏三眼前的景物变得一片模糊，世界也随之颠倒，不一会，苏三便陷入了长长的梦魇之中。

  梦里，另一个“苏三”鲜衣怒马，言笑晏晏地迎着新娘的喜轿进了将军府，他翻身下马，掀开轿帘，俯身新娘。微风轻拂，掀起新娘盖头的一角，露出了她盈满羞涩笑意的脸。苏三瞳孔猛的一缩——那个新娘竟是连日出现在他梦里的红妆女子！苏三来不及震惊，就看见一个身穿盔甲的将士急冲冲地奔到“苏三”面前，一个屈身半跪，声音急促而有力，“将军！边城有匈奴来犯，皇上下令命将军急速赶往边城抗击匈奴！”

  礼乐声越来越小，现场的氛围倏尔变得严肃而沉寂，所有的欢声笑语在顷刻间凝结。“苏三”蹙眉，小心放下红妆女子，又一把揽住了她，深深地一口气后，才抵着女子的头到，“等我回来。”转身，踏马而去。

  红妆女子僵直着身体，就那么站着，一秒，两秒。

  所有人无不唏嘘，苏三看着女子，只觉得心一揪一揪地疼。而这时，红妆女子突然掀开盖头，从马厩牵出一匹马，一跃而上，朝着“苏三”离开的方向赶去。

  苏三只觉得一阵眩晕，再一晃神，只见战场上，披散着头发的红妆女子抱着遍体鳞伤的“苏三”，双手轻轻颤抖，抚着他满是血痕的脸，泪水盈在眼眶，声音轻颤，“我们回家，别睡了，我们回家好不好……你别睡了，我带你回家啊！”红妆女子把头抵在“苏三”的额头上，声音从最初的颤抖变成最后撕心裂肺的癫狂。

  ……

  苏三睁开眼，只觉得头疼的厉害，梦里的情景却是一点也不记得。他揉了揉眼睛，往上一看，发现幽蓝的天空早已挂上一轮皎洁的明月。苏三一愣，想起尚在家中的小女人，心里着急，提起柴火便匆匆下了山。

  而他走后，他昏迷的地方倏尔出现两个人，其中一个，便是梦中的红妆女子。“轮回一世，你们两人的情丝早就断了。他既已忘记了前尘往事，你又何必再执于过去不肯度生呢。他现在有了自己简单幸福的生活，而你却是蹉跎了一世，徒留一缕残魂于此，现在也是时候该结束了。喝了这忘川水，独生往事便忘了罢。”红妆女子眼神幻灭而决绝，“孟婆，若我有来生，哪怕让我做一个冷清负心人，也别让我在为谁蹉跎一生了。爱一个人，真的好苦。”说完，仰头、抬首，一碗汤入喉。

  浮生一梦，梦醒人散。

  徒留谁生悲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