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侠】《茶仙传》白毫银针～哭哭啼啼的雅士（18）

【仙侠】《茶仙传》白毫银针～哭哭啼啼的雅士（18）

      “这位是金陵陈大声，善制南曲，这位是金陵李素素，人称探花娘子，这位是黄山傅仰恩，安徽大茶商。”

　　余隆一一介绍完，又端起酒杯对春茵说道：“余某十年前在杭州西园茶楼曾与春茵小姐有一面之缘，今日与诸兄同游太姥，又得一见，实乃三生有幸！”说罢一饮而尽。

　　余隆世代经商，结交些豪门大户、官宦人家，养得心中有些城府，又常与文士名流交游，酒量又好，一连饮了两大杯，众人拍手叫好。

　　方丈也对对众人说：“太姥山无多长物，白云洞府却有许多，过几天新茶也下来了，诸位可要多盘桓几日！”

　　萧静奄与张罗峰都是举人出身，年龄差了十几岁，都师从大名鼎鼎的一代宗师王阳明。两个人性格耿直，文武全才，有经世的抱负和能力，却尚未进士；陈铎，字大声，世袭武职御前卫，为人风流倜傥，精通音律，又看破了世事，不求荣华富贵，常流连于山水佳人，探花娘子李素素，是金陵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名妓。

　　李素素的探花，并不是文士金榜题名的三甲探花，而是被称为“花案”的名妓评选出的探花。

　　张罗峰听罢方丈之言，微微一笑，说道：“白云峰高三千仞，璇玑洞深百里长。白毫银针的茶园是块水宝地，” 他转头对胤珏说：“公子好眼力啊！”说罢看了看春茵。

　　张罗峰名叫张璁，号罗峰，与萧静庵一样二十多岁中了举人，到如今过去二十多年了，屡次考进士不录，空有抱负，自觉与仕途无缘，就在罗山脚下开设罗峰书院，教学农桑，甚知民间疾苦。

　　他见胤珏穿金带玉，风流倜傥，春茵却是清丽非凡，没有半分富贵世俗气质，神态落落大方，既不似官宦人家的闺秀，也不像道观寺庵的修士，更没有风尘女子的谄媚，一时弄不懂她的来历，不太相信姐弟之说，借茶园出言试探，顾此而言彼。

　　余隆心想，这个老家伙和我一样，也想不通她的来历。

　　明朝女子，出来交游应酬的，无外乎名妓与僧尼道姑，也有商家，却不常见，山野市井的妇女却不在此类，早出晚归是为了养家糊口。

　　西湖观灯那日，余隆觉得春茵不是与玄瑛有私情的大家闺秀，就是他的小妾姬女，或者是哪个“花魁”“榜眼”也尚未可知，昨天又见胤珏豪阔，更是狐疑万分，张璁有此一问，正中下怀，竖起耳朵听胤珏怎么说。

      春茵玄宝宝自然不懂这弦外之音，凡人心中杂乱无章，他们本就不屑一顾，胤珏却听的明白。

　　胤珏一笑，说道：“家姐与小娥姐姐喜欢弄茶，我却不懂，只会喝茶罢了！”说罢话锋一转，对方丈说：“今日小聚，在下自幼随家姐习得些琴，愿鼓一曲，为诸位助兴。”说罢起身坐在琴桌旁，抬手弹奏了一首曲。

　　只听得那琴声，时而铿锵激昂，似有金戈怒声；时而悲怆盘咂，如虬龙苍松；时而震荡飒爽，如秋风扫万物，其神韵壮阔，难以以言语描述。

　　一曲终了，众人无语。

　　良久，陈铎问道：＂素闻有琴曲名《广陵散》，竹林七贤之一嵇康临终所弹，莫非胤兄弹的是此曲不成？”

　　“正是此曲，兄台博闻。”

　　陈铎长叹道：“罗峰兄，静庵兄，我们平素以闲雅自居，放任为乐，今天能闻此曲，实在应该痛哭一场！”

　　说罢竟掩面而泣，痛哭不已。

　　那张璁与萧静庵，也是泪眼婆娑，难以自己。

      自古文人惺惺相惜，常常有怀才不遇之伤、报国无门之怨，听得这失传了好久的《广陵散》，思古伤今，也忘了追问春茵的来历，个个感伤起来。

　　余傅两位商家，听不懂琴中之意，不明白这几人的心思，也不知如何相劝，由着他们哭了一阵。

　　原来这首《广陵散》，讲述的是战国聂政刺韩相的故事，魏晋时期，司马氏当权，嵇康拒绝司马氏的拉拢，被害临刑之前，曾弹奏了这首曲子，感慨奸臣当道，报国无门，自己还不如战国的聂政，能呈匹夫之勇。

　　传说他在竹林月夜弹奏《广陵散》，有幽灵感知，指点他弹奏，正是聂政本人。但嵇康从不记录此曲谱，也不教人弹奏，所以临终长叹：“《广陵散》从此绝矣！”

　　“胤兄，敢问此琴谱从何处得来？”  萧静庵早已没了刚才的矜持之态，擦擦泪问道。

　　“外祖酷爱琴，他广交异人，得此琴谱，稽在《神奇秘谱》之中，乃家传之曲。”

    《神奇秘谱》是明朝开国皇帝朱元璋第十七子宁献王朱权编篡的琴谱。

　　说起这十七子宁献王，真是一个超级隐忍的王爷，当年朱元璋为了巩固大明，把儿子们分封到各地，他十三岁封王，十五岁到封地内蒙古宁州，手握八万铁甲军，却被四哥燕王朱棣用计赚了，糊里糊涂起兵反对大哥的儿子建文帝朱允炆。

　　然而四哥当了皇帝之后不守承诺，非但没有与他平分天下，连苏州钱塘富庶的封地也不给他，而是封在腹地南昌，暗暗讽刺他是个草包而已，他索性就当个闲散的王爷，拜道教张天师为师，号涵虚子，又爱古琴，闲着无聊就收集琴谱，写些词话戏曲，又酷爱品茶，还自己编写了巜茶谱》。　　

      旁边张璁大吃一惊，慌忙起身，恭敬地对胤珏说道：“罗山不知是天家贵戚，多有不敬，还望胤公子与小姐恕罪，这杯酒自罚也！“ 说罢端起桌上的酒杯一饮而尽。

      文人墨客把天家家事当成茶余饭后，对这些典故并不陌生，胤珏称宁献王为外祖，弹得这旷世之曲，自是非同凡响，春茵又是一派遗世独立的闲散气质，故不便以凡俗之情猜度试探，他自知失仪，便自罚一杯。

　　众人虽然不明就里，见张璁如此，也纷纷站起身，胤珏呵呵一笑，说到：“无妨，无妨！诸位请坐。”

　　这边小娥也舒了一口气，暗想亏得带了胤珏出来，一首曲子几句话众人就妥妥贴贴了，这几个人看起来倒是文雅，听了曲子就哭哭啼啼，也是奇怪。那边胤珏用密语对她说：“他们不敬师父，我捉弄他们呢！”

　　听得李素素轻叹一声，似有无限的哀怨。

      李素素身材娇小，腰肢轻柔纤细，面白如玉肪，顾盼生辉，是个天生的尤物。她善工笔，能诗文，歌喉更是婉转悠扬，金陵王公为求一见不吝千金，更是文人墨客雅集的座上佳宾，她与陈大声交好，常常相伴游历大山名川。

      只见她从座中站起，娉婷婀娜，轻轻道了个万福，说道：“素素不才，也愿献上一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