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红旗让车间主任说了个没脸,当时就瞪着眼想跟他翻脸,可还没张嘴,就让李根儿给拉住了:“师傅,别,俺没事儿,真的,你放心吧。主任,俺师傅就是心疼俺,你放心,俺这就开工,误不了工时,不会耽误生产的,你放心。”
见李根儿服软儿了,车间主任这才打鼻腔里哼了一声,白着眼珠子,从刘红旗眼前儿扭着脖子,背着手,慢条斯理地(慢慢地)踱着方步走了。
刘红旗搁他身后举着拳头,冲着空气,龇牙咧嘴地挥了两下,出出气。李根儿生怕车间主任回头看见,哭笑不得地硬是将他给拖了回来:“师傅,师傅,你可别再惹他了,权当他是个屁还不成么?你跟个屁较个么劲儿啊!”
“边儿去,俺就是看不惯他那个官僚作风,瞎嘚瑟个么玩意儿,欠揍。根儿,你可长点儿心啊,这上床子可不是闹着玩儿的,一个不留神,这可是得要命啊!再着说了,前几天床子刚坏过,你牛叔也说不保准儿,你……”
“哎,师傅,你放心,俺记着呢,到时候多注意点儿的,哪就那么寸劲儿的。再说了,上次床子坏的时候,俺不是也没事儿么,俺心里有数。您啊,就别老操这种心思了,小心老的太快,俺师娘不要你了……”
“你个小王八犊子,反了你了,还敢掉过头来消遣俺了,俺打你个小王八蛋!”刘红旗听着听着就觉得不对味儿了。一个脑瓜崩儿就敲到李根儿头上,敲完,这才背着手,嘴里碎叨叨地念叨着走了。
见刘红旗走远,李根儿默默在心里冲师傅道了声谢,苦笑了一下,这才俩手对着搓了搓,狠狠地抹了几把脸,强打起精神,开了工。
轰鸣地机器声让他暂时忘却了家里的烦恼,专心的车着床子上的零件,一切仿佛就像从未发生过一样的和顺。
瘤子搁李陶那里得知了李根儿家的地址,虽眼红于李根儿家的钱,可他也不是个没脑子的彪子,才不会因着李陶那娘儿俩的一番说道,就没头没脑的去一个陌生家里偷东西。打小儿,爹妈就教他,偷东西前,得踩点儿,要不然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他那个二百五爹不就是最好的例子,上人家家去偷东西,结果点儿没踩正,偷完东西想走的当口,让人家家回来的人给逮着了,才把腿给打断的,这可都是血淋淋的教训。
瘤子一直看不起他爹,作为一个小偷世家的爷们儿,因为偷东西没偷好而被人打残了,这是一辈子的耻辱。所以,每次偷东西前,瘤子都会搁心里头警告一下自己,慎重,千万别像自己爹那样。
瘤子一路溜溜达达就到了李根儿家周围,先是搁着老远,慢条斯理地往里溜达。腿慢,眼可不慢。眼观一十六路,耳听二十八方,直直将方圆二里地摸了个门儿清,将自己搁哪进去,搁哪跑都演练的熟门熟路了,这才佯装着来找人的样子,到了李根儿家门前。
瘤子装模作样地大声敲门,一来为着看看家里有没有人,二来看看周围住户有没有人。一口气没停歇地敲了有五分钟,死人都能惊起来了,还是没任何人出来破口大骂,瘤子心里一亮:得咧,这桩买卖成了!
肖双再睁开眼的时候,太阳已经老高了,肖双抱着被窝坐在炕上呆了许久,这才想起程石头来,忙四处寻么,可小小的屋子里,哪还有程石头的影子。但眼前的桌子上,却有一只大搪瓷缸子,不知道倒扣着么东西。
肖双下炕,揭开缸子——两根儿油条,一碗疙瘩汤,还是温的。一想到这些都是程石头趁自己睡着的时候,去给自己弄的,还都是自己爱吃的东西,肖双就忍不住捂着嘴哭出声来。
在肖双心里,程石头一直都不是自己心仪的那个人,可这个傻子就这么默默地守着自己,什么都不求,纵然知道自己如今这番遭遇了,还是这么一心一意得对自己,说不窝心(暖心)那是假的,可都到了这么个时候了,再说么都晚了。
罢了,左右自己是个没福气的,愿着将来哪家有个好姑娘,能跟了程石头,也算是了了自己一番心吧。肖双想着,和着泪,将油条,疙瘩汤全咽进了肚子,死也得做个饱死鬼。
吃喝完了,肖双拿出自己崭新的红袄子,梳了个双辫儿,破天荒的抹了些头油,还扎了朵粉花,再换了带暗花的棉裤和以前舍不得穿的新鞋。当一切都打扮停当了,肖双这才握着那瓶敌敌畏,出了屋。
二八的姑娘一朵花,年轻原就是本钱,再说肖双底子也好,如今刻意一打扮,半个店子的人都跟着咽唾沫。男的眼珠子都快黏上了,女的鼻子都歪了,肖双走过的地方,都是静悄悄得,丁点声儿都没有。肖双不太自在地摸了把辫子,咬着嘴唇冲着活计道:“哥,俺多少房钱?”
小伙计张着嘴光看她了,问得么一概没听见,肖双等了一会儿不见回应,一抬眼,对上小伙计痴呆得样子,脸一红,轻拍柜台,大声道:“多少房钱?”
“啊?啊,啊……”小伙计冷不丁这么一吓,发着单音儿,一边摸口水,一边翻账本,“都给了,一气儿给了好几天的,住,住,妹儿你尽管住,住……”
肖双一听就知道肯定是程石头给了钱了,心道:石头哥这一番情义,自己只能下辈子再还他了。肖双再不多言,掉腚出了小招待所。按肖双的想法,得着个清净没人的地方,这药喝下去,死相难看,别吓着人。出了招待所,肖双一路往西默默地走着。
这人要是倒霉了,放个屁都能砸到脚后跟。李根儿现在就是这种想法,他这才上工呢,还没开上一火,床子就又罢工了,眼瞅着这床零件又要报废,李根儿恨不得操起锤子,直接将床子给砸报废了。
此刻的牛福也顾不得跟刘红旗斗嘴了,带着小徒弟陈钢铁满头大汗地查找着每一个零件。就奇了怪了,哪个零件也没损伤,更没有什么松懈的地方,怎么车床就是对不上齿呢?牛福百思不得其解。
车间主任背着手,踱着方步:“俺就说吗,得把车间当成自己的家去爱护,得把车床当成自己的老婆去爱护,得把零件当成自己的孩子去爱护,你都茫茫(看看)你们这些人,家坏了,老婆受伤了,孩子残废了,都不知道为么,这是多大的失误,这是多么没有责任感,这是……”
“是个屁是,你家才坏了,你老婆才伤了,你孩子才残废了,有你这么编派人儿(说人)的么?俺不惜得放声(我不稀罕说你),你搁这撕起起空了(你这是要上天呐)!”刘红旗脸红脖子粗地直接将他顶回去。“老牛,根儿,不用听他搁瞎掰扯(胡说八道),该弄么弄么!”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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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肖双真叫你给虐到家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