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住的小区里,退休老人聚在小区健身角,在简陋的器材上做轻松简单的拉伸。也有人绕圈倒退,或者边走路边甩手。这便是他们所理解的运动。
但很显然,对很多年轻人来说,运动远没有这么简单。我曾被朋友带进一个健身圈。他们在操场跑,在小区跑,在人行道跑,偶尔成群结队地绕着滴水湖环湖跑。他们跑滴水湖的时候,我骑着车跟着他们,我是真跑不动呀。我还参加过一个豆瓣小组的半夜暴走团,呼朋引伴,半夜三更穿行于大街小巷。有些人吃饱饭看完电视剧才来,也有人加班到半夜,下班来暴走。跑步的人通常是一身专业运动装束,半夜暴族则穿得五花八门,有穿运动鞋的,有穿凉鞋的,有穿皮鞋休闲鞋高跟鞋的,有空手的,有背双肩包的,也有走热了把衣服脱下来系在腰上当围裙的。
上海是阶级分明的城市。那个群最终也渐渐散了,那些企业高管、海归、普通职员都各自有了各自的圈子。对高层而言,运动是跑马拉松,去崇明岛环岛徒步,飞到香港参加毅行者,参加各种慈善跑步活动。他们参与的那些活动,总在各大媒体轮番报道。这不免让人觉得马拉松已不再是运动,而是成了一种健康成功人士的身份象征。小资刚办完健身房年卡,请请私人教练的时候,土豪们却玩起了攀岩、跳伞、滑水,潜水、组建运动飞机俱乐部,或是考MIT帆船执照去了。
对驴友来说,运动就是周末翻翻山越越岭。上海缺山。一到周末,驴友就成群结队包车去江浙爬山。周五晚上7点左右,他们在中山公园、人民广场地铁站聚集,或者在南方商城和松江高速入口等候。有熟识的老友,也有互不相识的临时队伍。或者事先并未报名,在网上看到帖子临时“空降”来的。这些驴友爬山虽然本质上是在山上滚一身泥,但在哪儿滚泥,穿什么滚还是很有讲究的。在乎形象和品位的驴友始终要显露些与众不同的东西。有的低调展示下几千元的登山手环,自制的TOPO等高线地图,有的平和自若地讲述他们的不凡经历。
运动本来很简单。心跳、血压、胆固醇、体脂比并没有阶级性;蛙泳、自由泳、仰泳也没有阶级性;但是不知不觉之中,运动不知已分化出多少阶级。这种分化可能是潜规则,或者是潜意识。
最近却有一样健身神物跨越了好几个社会阶级,那就是小米手环。在我印象中,小米是卖给那些经济尚未独立的学生或刚刚毕业不久的上班族的。直到有一天,在好友圈看到某土壕秀截图,他名列榜首——走了2万3千步——他用的是小米手环。
短短2个月之内,已有5位朋友向我推荐小米手环,最终有人送了我一个。开始用之后,才发现身边还有不少刷步轶事。一位朋友看到父亲比她多走了二千步,于是她就多走了三千步,没想到等到下班回家,父亲又多了五千步。另一位朋友在好友圈说,正想用优步叫车,看到别人都排在自己前面,于是决定走路一小时回家。
在这地位和阶层意识无处不在、连健身也成了一种身份标志的时代,小米手环制造了世界上最庞大的竞技场。竞技的门槛是如此之低,人人都可以参与。即使没有运动天赋,只要付出更多的时间和努力,就有机会在好友圈内当几次冠军。没人在乎你穿的是什么品牌的运动衣,没人在乎你的迈步摆臂是否优雅,比赛只简化为一个数字:你今天走了多少步。
中国人好攀比。小米手环提供了一个人人可以参与的攀比机会——付出的金钱几乎为零,收获的健康却难以用金钱计算。看到朋友们每天走路的步数多了好几倍,而改变他们生活方式的竟然是一个几十块钱的小手环,觉得真是奇迹。人的攀比心理资源是有限的,当那些酷爱攀比的人不知不觉把金钱、地位、名声的攀比转移到走路的攀比上时,想必这世界会美好不少。
对比那些沦落为名利场的体育活动,无论是世界杯,还是奥运会,你更会觉得小米手环的伟大。当年的奥运会曾经是贵族活动,只有纯业余选手才能参加。有一个黑人选手被举报而取消奥运资格,原因是他曾参加一场报酬为20美元的“职业篮球赛”。那个时代,奥运会成了富人地位和修养的炫耀专利,拥有大批富豪权贵子弟的斯坦福大学因此出了世界上最多的奥运冠军。后来奥运成了炫耀国家实力的标签,苏联东德之类的共产主义国家不惜采用举国体育的方式去谋取金牌,他们从五六岁的孩子开始选拔未来的体育选手,给运动员吃兴奋剂,让女运动员吃药推迟月经。
还有那些过度训练猝死或伤残的,那些到了20多岁就带着一身伤退役的,那些为了作弊甚至男人冒充女人的,或者服用大量激素以至于女人变得像男人的。这些,都让人觉得运动和媒体上的体育比赛已然没有什么关系。
不止奥运会,其他收视率高的体育项目也成了商家广告的热点。一位球星低头系鞋带花了接近半分钟,系好了又解开重新系一次——据说是因为广告商要求他这么做,这样可以让镜头更久地对准球鞋。
此时此刻,我看了眼手上戴着的小米手环,感到简单踏实。不会有人为了自己多走几步而吃兴奋剂,不会有国家为了小米手环而搞举国体育,更不会有成千上万的垫底者称为通往冠军路上的炮灰。
不需要健身年卡,不需要私人教练,没人关注你的体育服饰品牌。这个小小的手环,让分化的运动阶层圈渐渐淡化。运动,又回到了健康生活本身。
文/一合金
2015.0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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