唯有青春,不可辜负

作者: 陈不染 | 来源:发表于2015-12-05 20:18 被阅读363次

    文/陈不染


    我在万能的百度里搜索青春的定义,得到的结果却是青春期的生理年龄阶段。可见,青春是人生试卷里的一道填空题,每个人都是考生,都由自己作答。

    我一直认为我的青春是在初中时代开始的,那正是我和林素心成为闺蜜的时候。

    还记得那天是阳光和煦的九月一号,我到镇上的中学报到,正式成为一名中学生。因为身高差不多,老师安排我与林素心成为了同桌。当时青涩朦胧的我们,没有想到将会陪伴对方走过漫长的花季雨季,见证着对方的整个青春。

    开学第一堂课,老师要求每个人上讲台自我介绍,林素心讲着标准的广州话,如同珠江电视台里的节目主持人一样。她穿着漂亮的连衣裙,梳着光洁的马尾辫,雪白的皮肤,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在这所农村中学里,她是自带光环的女神。我甚至以与她同桌而自豪。

    从城市来的林素心,与其他人与众不同。

    在开学后一个月,已有很多男生向她递情书了,甚至高年级的也在其中。每次在书桌里、课本里、作业里发现夹带的情书,她总会认真地看完,然后用红笔标出错别字和语病,并且写上简短而犀利的评语,比如:语句不通,多学习少泡妞等。然后像语文老师改完作文一样,交给我一一退回。而我之所以愿意做她的语文课代表,是因为我乐意看到那些不学无术的男生收到回信时,由欣喜到羞愧的表情变化——我觉得那是一件特别有趣的事儿。

    在情窦初开的花季里,林素心的理智与成熟,让敢于给她写情书的男生越来越少了。那些幼稚贪玩的男生们,只能把爱慕之情转为敬而远之,并私下议论。那时正在热播《红楼梦》,大家都觉得林素心与郁郁寡欢又风情万种的林黛玉气质相仿,于是都在私底下称她为林妹妹。

    很多人都认为林素心整日冷若冰霜,是自恃从城市而来,看不起乡下人。而只有我知道,她不苟言笑的背后,藏着最深的悲伤。

    这个表面坚强的城市女孩,其实有一个悲惨的身世。她父亲在一次意外中去世,母亲一年后也决定改嫁,把她和一大笔父亲身故的赔偿金从广州送回农村奶奶家。除了按月寄来瞻养费,此后再无联系。当十三岁的林素心,轻描淡写地对我说出这一切时,我情不自禁的流泪了,而她竟一滴泪水都没有。她说,在爸爸去世时,我的泪水已经流干了。

    那次我哭得像是自己才是故事的主角一样,林素心反过来给我擦眼泪,跟我说别告诉任何人,她不想让人知道她是孤儿。就在那一刻,我就决定一辈子都和她做好朋友。并不是因为同情,而是因为她的秘密只说予我知。

    林素心因为在广州上的小学,基础知识非常扎实,每次考试都轻而易举地排在年级前三名,是名副其实的学霸。她尤其写得一手好作文,总在各种作文比赛中获奖。有一次,她参加一个关于书香节的征文,获得了一等奖,并且拿到了200元的奖金,在当时对我们来说算是一笔巨资了。她带着我到镇上的小书店,跟我说,咱们每人选一百块钱的书。我欣喜若狂地选了一堆的《故事大王》和日本漫画,而她却选了几本张爱玲的小说。有一天我们在自习课上偷偷地看着这些课外书,我看我的故事大王,她看她的张爱玲,突然她用笔圈出一个词给我看,那是“闺蜜”二字,她跟我说,我们就是闺蜜。那一刻,我觉得只有努力的提升自己,才能够配得上她说的闺蜜二字。我开始看她爱看得书,听她喜欢听的歌,渐渐地进入另一片未曾到达过的天地。

    我读书时,总有很多不懂的字,我却从来不查字典,因为只要我一问林素心,她准知道的。她天资聪颖,我有不懂的作业,她都能为我解决;每当我有烦恼,她也能为我分析。自从和她成为好朋友以后,我的成绩直线上升,连我那严格要求的教师爷爷也很喜欢林素心,时常让我邀请她到家里玩。尽管她偶尔到我家,但都是彬彬有礼且说话得体,我的家人都喜欢她。

    我不知道林素心的早熟,是残酷的命运造成的,还是与生俱来的。虽然很多人都叫她林妹妹,但是在我心中,她一直是我的大姐姐。她让我看名著,带着我骑单车在小镇上走过一条又一条我没走过的路。她总喜欢和我到郊外的一个湖边,那里鲜有人烟,我们坐在草地上,她有时给我讲城市里的事物,有时却安安静静地看着波光潋滟的湖面出神,静静的不言不语,仿佛有一肚子的心事。

    青春是一辆呼啸前行的列车,有的人上车,有的人下车,很多陌生的人相识,也有很多相识的人离散,而林素心与我一路携手同行。直至大学,我们虽然不是同一间学校,却也是同城的。我们的闺蜜情谊,战胜了时间。

    20岁的时候,林素心交了一个男朋友。那男生是他们学校吉他社的成员,弹得一手好曲俘虏了林素心的芳心。自从她恋爱以后,周末都是陪男朋友过的,我们见面就少了,但她还是时常在电话里与我分享她的爱情故事。

    那男生叫程朗,在我们粤语方言里,与“晴朗”同音。恋爱中的林素心不像是我认识的早熟的她了,反而变得像孩子一样,羞涩却爱呢喃。那时她说:“他就是我的太阳,让我阴郁的世界变得晴朗。”尽管我对有点玩世不恭的程朗没有多少好感,但是对于这句话还是十分认同的。那些年,林素心的爷爷奶奶相继去世了,留下她孤零零的一个人。她变得更加抑郁了,就连我邀请她到我家过年也拒绝了,她坚持一个人留校,独自度过一个又一个冷清的节日。

    是程朗的出现,让她阴云密布的世界变得晴朗了,忧郁的林素心前所未有的快乐起来了。程朗是个阳光的大男生,喜欢打篮球,每次打比赛,林素心都会在球场边上为他打气,中场休息时为他递水擦汗。林素心跟我说,每次他进球了都会对她回眸一笑,那是她觉得最幸福的时刻。说这话的时候,她的眉目里全是爱情,我感知到她非常爱他。

    林素心和程朗从大二走到了大四,那是她最快乐的时光。

    然而快乐总是短暂的,在她的世界里,仿佛唯有忧伤才能永恒。

    毕业在即,很多校园情侣都难逃毕业等于分手的命运。

    程朗是个官二代,他父母早就安排好他去美国留学了。林素心强颜欢笑地送走了程朗,程朗留给她一个承诺:三年后回来娶她。

    林素心在机场久久地没有离开,她哭着打电话给我说,从此她就是一个人了。我到机场接她,看见她在角落度哭成泪人。我说,别哭,程朗也会难过的。她说,我刚才是笑着送他离开的。

    我拉着她跳上了拥挤的地铁里,她说,这城市这么拥挤,为什么我觉得那么孤独。

    我知道,孤独并不可怕,可怕的是,在逃离了孤独得到过温暖和陪伴之后,再重归孤独,内心的悲伤就会被无限放大。

    为了让她不感到孤单,我们租了一套二室一厅的房子同住,决定毕业后留在这座城市找工作。我们奔走在城市的各个角落去应聘,我进入一间广告公司工作,而她却选择了一个与她专业不符的外贸工作。因为外贸公司的HR说这岗位将有机会到美国出差。

    然而,天意弄人。上班不到两个月,林素心发现自己怀孕了。验孕棒上的两道杠让我们措手不及,我提议告诉大洋彼岸的程朗,毕竟是他的孩子,是去是留他都应该负责。而林素心坚决不让我告诉程朗,她说不想影响他的心情和前程。

    我问她什么时候去做流产。她却坚定地告诉我:我要生下来,这是程朗与我的爱情结晶,这也是我唯一的亲人了。我很惊讶地质问她,你知道做未婚妈妈有多大的压力吗?我不同意!

    我知道我不能同意,因为我并不能确定三年后程朗真的会回来娶她。时间能改变很多事情,万一他变心了呢?可是,我终归是拗不过她,在她强硬的坚持和哭泣的哀求下,我无话可说了。

    她说,她父亲的身故赔偿金还有一部分存在银行里,拿出来足够把孩子生下来了。在肚子没有凸显之前,她辞职了,一心在家养胎。

    然而,远隔重洋的他们,心也仿佛渐渐疏远,万水千山终究让他们的隔阂渐起,煲电话粥的时间也越来越短,最后甚至几天都不再联系,林素心一直对他隐瞒着怀孕的消息,他毫不知情。直到最后,分手在无声无息中默认,林素心心意已决,她要把这件事成为永远的秘密。

    她的小腿一天比一天肿,经常呕吐,各种妊娠反应让我非常不安心。于是,我们请来了一个昂贵的月嫂。在月嫂的悉心照料下,她身体好多了。

    在一个秋意渐浓的日子里,诞下了一个小女婴。林素心饱受痛苦,可是看着这个长得酷似程朗的小婴儿,她笑着很美。她说,这是上天派来陪伴我的天使,我终于有亲人了!

    她给孩子起名叫念念,念念不忘的念念。

    十月怀胎,生养念念,已经把林素心的钱差不多花光了。在念念一岁半的时候,素心决定把孩子寄养在托儿所里。她重返职场,为了赚更多的钱,她工作总是很忙,老是加班。很多时候,都是我下班后去接念念回家。

    念念日渐长大,变得精灵可爱。有一天,她问我,她爸爸在哪里?为什么其他小孩子都有爸爸,而她没有。我不知道如何作答,只能给她买一枝棒棒糖塞住她满嘴的问题。

    随后,我把这事告诉了林素心。她把念念抱在膝上,很认真地跟她说,念念,你是有爸爸的,只是你爸爸去了美国,等你长大了,他就回来了。

    此时,程朗已出国有四年了。早就过了那个三年之约,而他杳无音讯。我开始忧心念念的将来。

    再次见到程朗是一个偶然的机会 。我与林素心、念念在一间新开的餐厅吃饭,庆祝念念准备上幼儿园。调皮的念念像个小白兔一样蹦蹦跳跳,一不留神便撞上了正在端着酒瓶的服务员。酒瓶落地的声音聚焦了所有人的目光,就在这一刻,程朗看见了正在赔礼道歉的林素心和吓哭了的念念,而我看见了程朗。看着这做梦也想不到的场面,我一时不知道怎么办,便想带着林素心和念念离开。然而已经太迟了,程朗已经走到她们跟前。他没有说话,只是目光直直地看着林素心怀里的孩子。而林素心也一时讲不出话来。念念突然就不哭了,气氛非常尴尬和让人不安。

    还是念念解了围,她稚嫩的童声说,妈妈,我要吃蛋糕。

    程朗回过神来,说,素心,好久不见。

    林素心点点头说,嗯,四年多了。

    我们四人在卡座里坐了下来,程朗说,这些年你过好吗?没想到你孩子都这么大了。

    林素心没有抬头,淡淡的说,还好。

    林素心教念念叫叔叔。精灵古怪的念念说,叔叔,你从哪里来?

    程朗说,我刚从美国回来。

    念念眼前一亮地说,你认识我爸爸吗?妈妈说,我爸爸也在美国,等我长大了就回来。

    时间突然静止,仿佛岁月是一部黑白胶卷,不停的回放,回到每个人初见的时候,脸上都笑靥如花。我不知道那晚我和素心是如何离开那间餐厅,只知道我们都喝的很多,程朗早早的就离开了,说不清是愧疚还是无颜面对。我对着林素心说,我的好闺蜜,心心念念,不一定有回响,这么多年,你经历的只有你自己能懂。

    她始终没有回应我,不知是醒是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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