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是家人腊鸭香

最是家人腊鸭香

林清玄大师说：幸福常常隐藏在平常事物中，只要加一点用心，平常事物就会变得非凡、美好、庄严了。

01.

元旦回去看爸妈，临走前，妈妈来回收拾，一次次往我车尾箱塞她的“宝贝儿”。恨不得把我家没有的都给我搬去。看看有：南瓜、冬瓜、白菜、菜心、大米、酿酒，公鸡，野菊花等。

坐在客厅的爸爸见妈妈忙碌完，站了起来，说：“嗯，我来。”

于是掏出一包东西给我家先生，指着那包东西神秘地对他说：“这是我刚晒干的腊鸭，你带回去吃，很香的。”

我们回到城里已较晚，没去买菜，想起爸爸给的腊鸭，砍来一部分，装在碟子里，放进饭锅里一起蒸。

没多久，饭好了，一旁的大白菜瘦肉汤也已做好上桌。

打开锅盖，一阵腊香味扑鼻而来，令人垂涎三尺，先生忙盛上一碗大米饭，夹块腊鸭放进嘴里，咬上一口，异常兴奋地说：“嗯，就是这味道，童年的味道，很久没吃过这种腊鸭了。

我忙也夹来试试，没错，带着阳光的气息，真是童年的味道，用力咬下去，嚼一嚼，咸咸的，香香的，入心入肺 ，越嚼越有劲。

我高兴地说：我也喜欢这种太阳晒出来的腊鸭，买的吃不出这种味道。

最是家人腊鸭香

02.

好东西不一定贵，平淡的东西也自有滋味。

先生心情很好，一边咬着腊鸭，一边滔滔不绝地讲起来：

小时候，每到年前，妈就会腊些鸭子，我和弟弟每次闻到香味，就嘴馋得受不了，看见妈妈出去了，就拿起小刀轻轻地切下一点点胸膛肉，两兄弟偷偷地吃起来。

每天晒出来都去偷一点点解解馋 ，后来越切越多，想想，反正都要被妈骂了，干脆用力扯下一大块翅膀，我咬一口，又给弟弟咬一口。那个味道简直是人间美味，过瘾呀！

看见他回味的样子，忙问：后来怎么样了？妈妈不骂你吗？

“那能怎么样？都知道是自己孩子偷吃的，也没怎么骂，就把鸭子越挂越高，让我们够不着。

看着先生神采飞扬，我沉思一下，就着腊味香，也忆起了我的童年。

腊鸭是家乡每个冬季必备的传统美食，记得小时候，秋风一起，家家户户都会在院子里晒上一排排的腊肉、腊鸡、腊鸭等。一闻到那令人垂涎欲滴的香味儿，打小就明白快要过年了，准备有好东西吃了。

那时候，妈妈和奶奶会把家里养了半年多的大番番鸭抓来，宰了，清理干净，把它挂起来晾干水份。

晚饭后，闲下来的爸爸开始在厨房里细心地给鸭子抹上盐、胡椒粉和料酒等调料，一遍又遍地翻转，里里外涂抹均匀，一脸虔诚又庄严，仿佛把那些柴米油盐抹进幸福里。抹好放在大盆子里，盖好盖子，腌一个晚上。

第二天，太阳出来的时候，奶奶把它拿出院子去晒。

三四岁的我，总爱拉着奶奶的衣角问：还有多少天才过年呀？

奶奶一边细心地翻弄腊味一边慈祥地说：快了，还有50多天呢。

过了几天腊鸭变得干身了，香味传出来，我又忍不住问奶奶：什么时候才能吃？还有多少天才过年？

到大一点的时候就不会问了，但对腊鸭与过年仍是念念不忘。

在暖阳和微风中，鸭子越晒越干，鸭身上的油滴哒得往下掉，香味变得更加浓厚。我馋得要流口水，忍不住地再问奶奶：可不可以吃一点点？

有时妈妈心情好，爽快地说：“那就今晚切点来尝尝吧！”

于是，我满怀希望地等待天黑，站在路边等爸爸回来。

一听到爸爸自行车叮呤声，忙跑过去接爸爸，并高兴地说：“爸爸，今晚有腊鸭吃了，你赶快去洗澡。”

爸爸应了声，好！就去打水洗澡了。

奶奶砍下一块腊鸭，切成一小块一小块，我烧火，哥哥做菜，想着到今晚能吃上美味，我一阵猛塞柴火进炉，哥哥欢快地用锅铲翻炒着青菜。

鸭子一般都是隔水蒸一下就熟了，忙乎一阵后，爸爸洗好澡出来了，我们菜也做好了。

最是家人腊鸭香

我和哥哥把冒着热气的青菜和腊鸭捧到饭桌上，奶奶已摆好碗筷，妹妹端坐桌前，全家都到齐了，准备开吃。

妈妈站在四方桌前，拿起筷子，对着灯光，找了块肉多的放进奶奶碗里。

奶奶忙说：“不用，你们吃，我自己来。”

妈妈夹完奶奶的，我们小孩才开始动筷。

我迫不及待地夹一小块放进碗里，咬出一点点，咀嚼着，配着热饭，太香太美味了，连骨头也咬得咯咯声。

爸爸从柜子里拿出他的私藏药酒，倒出来，和奶奶、妈妈一人一小杯。爸爸轻咬一口鸭肉，再慢慢地品一口酒，时而发出嗞嗞声。勤劳的爸爸唯一的爱好就是累了一天回来，能喝上点小酒就心满意足了，今晚对于爸爸来说简直是赛神仙。

就着腊鸭的香味，我和哥哥不停地往嘴里扒着饭儿。

奶奶微笑着说：孩子，别急，吃了还有。

我看着奶奶应了声：嗯。

我想奶奶一定是天底下最善良最慈祥的老人，总是低头打理着家务，从不打骂我们，有好吃的都舍不得吃要留给孙辈。

我眼睛扫了一下爸爸，爸爸正抿着嘴，在一点点喝着他最爱的酒，一脸陶醉的样子。

妈妈正在照顾着伶牙利嘴的小妹，妹妹年纪小，妈妈挑了没什么骨头的给她，她正用小手拿着肉在拔拉着，吃得满嘴满手都是油却又津津有味的样子。

总爱捉弄我的哥哥以最快的速度吃完了一碗饭，急着要再去盛饭。

我忙低下头，赶紧把饭塞进嘴里，我也要再吃一碗。

吃到最后，妈妈说，剩下一点腊味汁，谁要拌饭吃的？

我大声说：“我要！”

话音刚落，哥哥的饭已倒进了腊鸭的碟子里了，我哭丧着脸：“又给你抢去了。”

妈妈笑着说：“下次就要给妹妹了。”

家里仿佛已约定，有好菜要先让老人尝，爸爸最辛苦，爸爸吃多点，妹妹年纪小，让她吃好点。一家六口，经常是大人留给小孩，小孩让给大人，大家互相推让。

这样一家人围桌吃饭，是最简单的幸福，最朴素的暖，家的温馨氛围，就在饭桌上弥漫开来。

我懂得了：再微小的事物，也可以作为感情的表达，再贫穷的生活，也因为这种表达而显现出幸福的面貌。

最是家人腊鸭香

03.

腊味飘香时，正是游子归家日。

长大后，我们陆续离开了家，每到5、6月份，妈妈就盘算着他的儿孙过年要回来团聚，算好时机去镇上买回鸭苗，到冬至已个个长得腰肥体壮。妈妈捉来，把它们杀了，爸爸做好腊干，期盼着孩子们回来。

这次回去，爸爸早已把他的私房腊鸭准备好，要留给他的女儿、女婿品尝。

我们回到家里，吃着倾注了爸妈浓浓爱意的腊鸭，美味如昔，心里更是充满感动。

有故事加味，腊鸭也变得别有滋味。

不觉我们吃得快撑破肚皮，先生眼睛仍望着碟子剩下的几块，不舍得离去。

我们内心涌着感动，想到我们生命中正是这些看似微不足道的东西，累积出一些无价的意义，使我们感到丰盈。

不管我们的年岁如何增长，不论我们在天涯还是海角，只要腊味飘香的季节，想到家人做的腊鸭，心中的爱就永远是热腾腾的，虽然现在物质丰富了，但生活里这珍藏的真情蜜意，则永不逝去。

最是家人腊鸭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