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朔六年的冬天,刘彻下令,置武功爵。
此时距离阿娇除去子蛊已有两年时间,而刘彻体内那被母蛊吞噬的记忆,亦是一点一点,在不经意间浮现。
卫青大败匈奴,驻守龙城,后宫子嗣渐丰,后继有人,本最是应该春风得意马蹄疾的时刻,刘彻却觉得,缺了点什么。
有什么,生命中极其重要的东西,失去了。
无数个夜里,在椒房殿清淡的香味里,刘彻辗转反侧,无法入眠。
因为一闭眼,他便能见到年幼无权的自己,在窦陈二族的掣肘之下,艰难度日。
他便能看到,他心爱的谁,对着别人,笑颜如花。
心爱的,是谁?
这一年,刘彻三十有四,方才惊觉,自己得了江山,却丢了心。
冬日的黄昏,难得云霭漫天橙红,染了整个长安宫。
看着那满宫的红色,刘彻突然就记起,他同阿娇成亲的时候。
正月里的春寒料峭,满宫红惟,倒是像极了现在这个时候。
只不过,那时候他想起阿娇的心情,怕是比不上如今的欷歔。
刘彻闭上了眼,对着身边随侍的小喜子轻声道:“摆驾长门宫。”
小喜子原本恭敬地候在刘彻身后,却在听到长门宫三个字的时候慌了阵脚。
抬眼,只见陛下神色如常,那双墨黑的眸子被遮住,让小喜子无法猜到他的心思,也让刘彻,没能看到小喜子的异常。
这是陛下当年昏迷醒后,第一次提及长门宫。
小喜子摇摇头,强打起精神,提声喝道,“陛下摆驾长门宫。”
这几年来,他是愈发看不懂陛下了。
前几年,陛下还命卫将军找寻过那位主子的下落,甚至卫皇后生下戾皇子,陛下虽说欣喜,却还是在得到那位主子消息的第一时间便下了江南,连戾皇子的满月酒都未出现。
后来,陛下对着自己刻的小木雕出神的时间就一日少似一日。
直到一年前长门宫的那位名唤麒儿的小殿下受了风寒,因着太医院的不上心,最终早夭,陛下都不曾过问丝毫。
小喜子便知道,陛下是真的放下了。
而如今……
天子的御驾,在长门宫外,被刘彻唤停。
站在长门宫前,刘彻不知为何心中竟生了些许怯意。
自从他将阿娇废至这长门宫后,他对阿娇的记忆便越来越浅淡。如今能够记起来的,全是她蛮不讲理的骄横模样。
难得的是,虽说记忆中的她骄横无理,刘彻如今想来,却并非面目可憎的模样。
那心底隐隐约约的莫名,被刘彻归结为了愧意。
刘彻想不通,当初他究竟是为何会许阿娇生下孩子。
若是个女孩倒也罢了,偏偏是个男孩。虽说他并没有给予孩子任何名分,但是只要孩子存在,陈家便有死灰复燃的可能。
陈须明面上不理世事,却在他赐下恩赏时请旨通南夷,让他不得不怀疑,陈家是在韬光养晦。
派了公孙弘亲去南疆,所说确认了南疆无甚意外,却是让刘彻觉得,那个孩子,实在留不得。
现如今江山已定,权势新分,再站在这长门宫前,刘彻才惊觉,于阿娇而言,总归是他负了她,又欠了她。
刘彻在长门宫前站了多久,小喜子的心便慌了多久。
没有让小喜子传令,悄无声息地,刘彻入了长门宫。
长门宫的女人神情安详,正在榆树下磨着药。
刘彻远远地站着,也并未再上前。
还是那张脸,只是时间终究还是留下了难以磨灭的痕迹。
在未见阿娇之前,刘彻心中尚还有丝毫说不清楚的牵挂,以为阿娇是自己曾经所爱。
此番见面,不过远远一眼,奇异般地,就让刘彻之前的种种情绪消弭殆尽。
虽然只有一眼,已经足够刘彻确认,他要找的,被他弄丢了的,不是被他冷弃长门的陈阿娇。
还好,不是……
刘彻转身,离开如同来时一般悄无声息,却是步伐轻快了不少。
只要不是阿娇,那么,一切都还有被寻回的可能。
刘彻的脚步愈来愈快,让身后的小喜子小跑着才能跟上。
哒哒的脚步声伴着小喜子越跳越慌的心跳,让这个不甚寒冷的冬天,莫名有了寒意。
赶上情人节了木有???
没有狗粮只有小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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