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是大年夜,还有半小时就跨年了,鞭炮声从这个城市的四面八方不时响起,客厅里电视上响着春晚,老公在找放鞭炮的竹杆,小孩在手机上抢红包,周围一片欢乐的气氛……我本应该写一篇欢乐祥和的文章应景,却想起小时候过的年。
小时候生活在农村,对穷是有一定了解的。我们庄里有户人家,就住在我家东边,那家最小的孩子小名好像唤作“高升”,跟我差不多年龄,我记得他家里有七个孩子,高升是最小的一个。听我妈说,有一年过年他们家包饺子,七个孩子加上父母最少是九口人,也可能还有长辈的爷爷奶奶,这么多人吃水饺,没有肉,只在白菜还是萝卜馅儿里打了一个鸡蛋。当年,北方农村的冬天蔬菜品种稀少,只有白菜萝卜或者土豆这“老三样”,反正就是那么一大家人包的水饺,里面只打了一个鸡蛋!
那样的水饺我没见过也没吃过,想来缺油少盐的,没什么滋味吧,但一年也只有过年时能吃上一顿。我倒是亲眼目睹高升在家卷煎饼吃的一幕。
那是个初夏,我记得很清楚,正是麦收时节,家家户户打了麦子在场上晾晒,小孩子被派去看场子,撵鸡,就是防止散养的鸡去偷食麦粒。小孩子容易饿,其实可能也是馋,看一会就想跑回家找点东西吃,我妈正在烙煎饼,春天里的香椿那时候已经腌得有些发黑了,剁碎了炒鸡蛋卷在煎饼里特别得香,我从小知道一句话叫“香椿炒鸡蛋,好吃不好看”,当然喽,那时候香椿叶都是变得比较大了才采下来腌制咸菜,鸡蛋也不舍得多打几个,香椿多鸡蛋少,炒出来当然不好看。但我还是吃得很香。那一年我大概五、六岁,却吃得下四个大鏊子煎饼。
那天,高升也回家卷了个煎饼拿出来吃,他攒着煎饼在巷子口,我听到他哥哥熊他:你一个煎饼里卷了那么多土豆!小馋鬼馋死了!他咬一口煎饼跟哥哥狡辩:“哪有?!你看看我一条条摆里面的!”他咬了一口的煎饼带着牙印儿,露出很小的一条土豆条的截面……
此时此刻,我想起小时候穷时候的煎饼,想起高升家一家至少九口人吃的只打了一个鸡蛋的水饺……还想起我妈曾说,庄里有户人家过年煮水饺,因为家里没有那么多饭碗盛饭,就把煮好的饺子倒在磨盘上,一家人围着磨盘吃饺子。如今偶尔在农村或乡村的景点看到石磨,我都会不由自主地想象磨道上放一圈饺子、一群人围在那里吃的情形。
如今,人们的物质生活真的已经是极大丰富,温饱问题早已解决。高升家今晚聚在一起吃年夜饭的时候,大概也会感慨从前穷时候一家人包饺子只用一个鸡蛋的事情吧?我们家庭聚会倒是常听我爸妈讲些陈年的往事,比如有一年过年前把没舍得吃的一块肉挂在“北墙牌”冰箱上,第二天不见了踪影。好多年后我妈还惦记着,是让猫给叼走了还是让别人给偷走了呢?……
如今生活好了,年也好过了,越来越多的人却觉得这年过得愈来愈没有年味儿了,我不知道人们所说的“年味儿”是什么味,是因为带着儿时过年的记忆吧?是从前过穷年时候的体验如同“曾经沧海”吧?
此时,鞭炮声密集起来,2014真正成为历史,这个年也终将如从前的陈年一样走远,成为又一个陈年,只留下一些或清晰或模糊的记忆,让人在将来回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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