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爸和我妈的婚事在我们村是有些传奇的,那时候日历并不是家家都有的,电话更是没有的。姥爷和爷爷约定,日子就定腊月最后一天吧,结婚过年,图个喜庆。结果爷爷这边以为本年没有年三十,腊月二十九就去了妈妈的村子接新娘,而姥爷那边知道是有三十的,二十九一早接亲的到家门口了,一家人都还没起床,更没准备,妈妈进城买东西了,也不在家。只好派舅舅借了辆自行车,去城里把新娘子叫回来结婚,舅舅载着俺可怜的娘寒冬腊月骑了三十里地,回到家洗了把脸,就来俺家结婚了。一年半后生了我姐,又过来两年半又生了我。这事儿在我们村也算奇事一件,以至于到现在还不时被人提起,遇到有人费心给儿女婚事挑日子的,就会有人提起来我爸妈结婚日子都弄错了也无碍,而且儿女双全,无灾无祸。
我爸和我妈是长辈介绍认识的,我爷爷的姥姥家和我的姥姥家是邻居,爷爷的舅家表弟和我姥爷认识,老哥儿们吃了顿饭,这事儿就说成了。妈妈说,我爸第一次去她家相亲穿了个白衬衫,很精神,看上去也中。
我爸是有些蠢笨的,我妈是那种能扛事儿的人,乐观心善,不过也精于农村妇女的算计。我不知道他们的婚姻里有没有爱情。只记得小的时候,每天早上总是被他们的争吵声惊醒,大约只是她嫌弃他的笨。妈妈常说的话是,为了我和我姐才不跟他离婚的。我爸最骄傲的时候,是领了工资交给我妈,然后等她数完发给他这个月买烟的钱,她用长满茧子的手沾点唾沫,一张一张的数,多的时候会数好几遍,数到他不耐烦。她生病总是怕花钱看病,吃最便宜的药,睡一觉,他总是催她去看医生;有人欺负他的时候,她会跟人家吵架,外人总是怕我妈多一些,我妈是很厉害的人。
有项调查讲,中国农村妇女的自杀率是最高的,在我看来这是很显然的,小时候便经常会听说,这家女人喝农药了,那家女人上吊了,那个谁谁跳河了。要么是被丈夫打的过不下去了,要么是丈夫出轨了,也或者是其他的变故。或许是人老多情的缘故,这些年我妈有时候会感叹道,虽然你爸笨点儿,可是他从来都没给过我气受,更没有打过我,人不能条条都占。每当这时候,爸都会嘿嗤嗤的笑。
妈经常会跟我讲国庭表叔和秀姑的爱情故事。国庭是爸爸的舅家表弟,而秀姑是爸爸的邻家小妹,国庭表叔的村子和我们村子是挨着的。有一年,爷爷建窑,纠集了各种亲戚家的青壮年来干活儿。帅气的国庭表叔和美丽大方的秀姑在干活儿的过程中暗生情愫,长辈们看在眼里,一撮合自然就成了。20多年过去了,国庭表叔种过菜,卖过早餐,打过火烧,而秀姑一直都是在他身边忙前忙后,形影不离,吃苦耐劳。这是我认识的长辈里唯一一对因为爱情的婚姻。
我有一个堂哥,叫胜利,是我们家最帅的男孩子,一米八的个儿,浓眉大眼,面庞俊美,放到任何一个大学都是校草级别的人物。那时候我还小,经常跑到他们家去玩,有一段时间知道他家经常会来一个好看的姐姐,她就总是会给我们发糖吃。那时候最奇怪的一件事是,农村的院门白天一般都是敞开的,而那段时间胜利哥家的大门总会从里面插上,要喊门才会有人来开门。多年之后,我才意识到原来那叫谈恋爱啊。胜利哥是我们家这辈孩子里最大的,也是最先结婚的。这个嫂子很漂亮,从那时候起我的记忆里好像就有个印象,就是自己将来的媳妇儿也是这样漂亮的。他们很快生了一个儿子,叫豆豆,自然成了全家人的宠儿。或许这代表了年轻一代开始有了自由恋爱的权利之后的第一件事了。不多久他们就搬去另外一个城市生活了,我对他们的了解就越来越少了。听说胜利哥开了一段出租车,又干了押运员什么的,嫂子做生意卖衣服。近两年就听说他们离婚了,大约是嫂子生意做的好,赚的钱更多,便开始嫌弃胜利哥不能赚钱了。
爱情永远都是奢侈的,有爱情的婚姻更是难能可贵的。虽然伪文青经常会说,没有爱情的婚姻是不幸的,但这丝毫不能掩盖大部分人的婚姻都只是因为合适,农村更是如此,大部分的婚姻都是在磕磕绊绊中以亲情来维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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