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场】正道(63)

作者: 風雲獨攬 | 来源:发表于2018-01-04 10:42 被阅读189次

               第六十三章    家家都有本难念的经

    程思远正准备拎包回家,郑晓梅来电话了,说是父亲郑兴安生病了,卧床不起,让程思远下班直接去她娘家。

    到了岳父家,就看见郑兴安躺在床上,额头上搭着块湿润的毛巾,嘴里哼哼着,郑晓梅在床边忙乎着。

    看到程思远进来,郑兴安突然来了精神,腾起坐起来,让郑晓梅去书房把《论语》拿过来。

    郑晓梅把书递给了父亲,郑兴安捧着《论语》,翻着页,也不言语,程思远站在床边等着岳父发话。郑兴安终于找到了想看的那一页,把书又递给了程思远,程思远赶紧双手接过来,定睛一看,是《论语》子路篇,讲的是孔子和叶公辩论正直的故事,叶公就是好龙的那位。孔子有一次带着门徒走到楚国的时候,叶公就揶揄他说,我家乡的人非常正直,有个人的父亲顺手牵羊,他就去告发。面对叶公这样挑战,孔子非常冷静地应对,说我们乡党里面也有一个非常正直的人,他和你说的正直不一样,父亲有事情儿子帮他隐,儿子有事情父亲帮他隐,直在其中矣。

    程思远会心一笑,深知岳父的苦心。这是正直吗?为什么父亲偷了羊,儿子去举证,孔子居然说他们的乡党的正直是相互不告发呢?孔子在这里分明是反对大义灭亲,提倡亲亲相隐,意在不当众宣扬亲人的过失。

    郑兴安又让郑晓梅把桌上一本陈年的《党的生活》找来,递给了程思远,其中有段话,用笔勾了起来:十一届全国人大常委会第二十二次会议审议刑事诉讼法修正案草案时,在该草案当中加了一项:“经人民法院依法通知,证人应当出庭作证。证人没有正当理由不按人民法院通知出庭作证,人民法院可以强制其到庭,但是被告人的配偶、父母、子女除外。”程思远看完,心道,这算是在法律层面免除了大义灭亲的义务。

    看样子岳父得的是心病,无须去医院治疗,病根子在郑孝东,而苦口良药却在程思远。

    岳母做好饭,来到床边,拽着郑兴安起来吃饭,郑兴安扭过脸去,死活不下床,岳母笑着对程思远说:“不理他了,真是个老小孩,上次因为我的一句话,两天没和我言语。”

    程思远知道,此刻只差自己一句话,这句话就是定心丸,足可使郑兴安愁云消散,全家瞬息转忧为喜。可是,这句话一出口,不知道会使全县多少贫困户遭殃。

    郑兴安既是程思远的老领导,又是老泰山,实在抹不开脸恳求程思远放郑孝东一马,只能耍着性子,让程思远主动送到枪口上。岳母对郑兴安的那点心思了如指掌,就替老伴开口问道:“思远,你说国家公务员判了刑,是不是啥都没了?”

    程思远也没隐瞒,郑兴安是何等人物,对这些法律常识一清二楚,就老老实实的回答道:“国家公务员触犯刑律,就算被判了缓刑,也得被开除党籍、开除公职,也就是人们常说的‘双开’。”

    程思远话音刚落,郑兴安在床上大声咳嗽起来,程思远赶忙上前拍着老岳父的后背,安慰着郑兴安说道:“老爷子,别多想,孝东已经把钱都退了,况且数额也不多,不会有事的。”

    郑兴安这才平息了下来,脸对着墙,自言自语道:“如果孝东出了事,就要了我这条老命啊。”

    郑晓梅听到父亲的这句话,眼泪刷的就下来了,依然捧着碗,自顾自的吃着,岳母抹着眼泪,坐在了床边,轻轻的抚着老伴的后背,一家人都不说话,程思远感觉气氛沉滞的透不过气来,也没言语,赶紧上桌,扒了几口,就和郑晓梅走出了家门。

    走出楼道,郑晓梅停下脚步,拉住程思远的手,哭着恳求道:“思远,我们相识以来,我,还有我家,都没求过你什么,你也知道,郑孝东就是老爷子的命根子,求求你,帮我们家一次,我和我们全家都感激你一辈子。”

    程思远在黑暗中看不清郑晓梅的脸,眼前这位熟悉甚于自己的女人,悲悲切切的话语,除了程思远母亲去世的时候,程思远再没见过郑晓梅如此伤心,包括郑晓梅见到白一鸣与程思远相拥的那一幕。

    程思远伸出双手,摸索着郑晓梅脸上的泪水,而后把郑晓梅紧紧搂在怀里。

    婚姻很奇妙,素不相识的两个人,在茫茫人海中相遇,然后相知、相爱,建立一个家庭,风风雨雨的共度一生。几十年后,两个人都已经是满头银发,互相搀扶着走在林中,踩踏着金黄的落叶,笑着看夕阳,那该是一种怎样的幸福?和美的婚姻必将超越爱情,在相濡以沫的岁月里,融化成浓浓亲情。爱情是两个人的事,婚姻是两个家庭很多人的事,爱情是两个人甜蜜的享受生活,婚姻却是两个家庭无休止的纠葛。爱情可以自私,而婚姻却是付出和牺牲,体谅和宽容,更是责任和道义。

     有一天,柏拉图问老师苏格拉底什么是爱情?老师就让他先到到麦田里去,摘一棵全麦田里最大最金黄的麦穗来,期间只能摘一次,并且只可向前走,不能回头。  柏拉图于是按照老师说的去做了。结果他两手空空的走出了田地。老师问他为什么摘不到?  他说:“因为只能摘一次,又不能走回头路,期间即使见到最大最金黄的,因为不知前面是否有更好的,所以没有摘。走到前面时,又发觉总不及之前见到的好,原来最大最金黄的麦穗早已错过了,于是我什么也没摘。”  老师说:“这就是爱情。”  又有一天,柏拉图问他的老师什么是婚姻,他的老师就叫他先到树林里,砍下一棵全树林最大最茂盛、最适合放在家作圣诞树的树。其间同样只能砍一次,以及同样只可以向前走,不能回头。  柏拉图于是照着老师的说话做。这次,他带了一棵普普通通,不是很茂盛,亦不算太差的树回来。老师问他,怎么带这棵普普通通的树回来,他说:“有了上一次经验,当我走到大半路程还两手空空时,看到这棵树也不太差,便砍下来,免得错过了,最后又什么也带不出来。”  老师说:“这就是婚姻!”

    婚姻中的对方可能不是最好的,却是你一生中最亲的人。

    程思远想到这些,心里说道,大义灭亲,谈何容易,闹不好就是家破人亡,妻离子散,难道自己真的想义无反顾,众叛亲离?

    夫妻俩走到自己家楼下,看到家里亮着灯,知道是儿子程立国已经下了晚自习,回到家里了。两口子快步上楼,打开门,竟看见郑孝东的爱人和儿子郑毅也在家里,正和程立国说着话,看见程思远他们开门进来,齐刷刷跪下来,程思远和郑晓梅瞬间一愣,随后赶紧把他们搀扶起来,郑孝东爱人顿时就泪如雨下,嘴里不停的念叨着看在儿子郑毅即将高考的份上,求程思远救救郑孝东,下辈子做牛做马也要报答他。

    听郑毅说,娘俩还没吃晚饭,郑晓梅张罗着做饭,郑毅还是个孩子,转脸就多云转晴,和程立国嬉闹去了。程思远陪着嫂子在客厅说着话,有意回避着郑孝东的话题。

    说着说着,郑孝东的爱人又激动起来,突然跪在地上,非要程思远出手相帮,否则不起来,程思远也不好上前抱着她,把她拽起来,就喊郑晓梅,两个人合力才把嫂子弄到沙发上。

    吃完饭,郑晓梅留嫂子和郑毅在家里住下,郑孝东的爱人也没客气,就和程思远说:“郑孝东没在家,回家也没意思,以后就在你家住了。”

    程思远笑着说:“好啊,你们住吧,都是至亲骨肉,我们不介意,随便点,别拘束,就当自己家。”

    “你把孝东弄出来,”嫂子凄然的回道,“我们就走,别人家再好也不如自己的狗窝强啊。”

    说得郑晓梅又流起泪来,程思远赶紧把郑晓梅拉到了卧室,不让她再和郑孝东爱人纠缠。

    嫂子俨然把这当成了自己的家,换上了郑晓梅找的家居服,大半夜竟开始拖地,又洗起澡来,水声哗哗的,程思远和郑晓梅听着声音,无法入眠。

    第二天早起,程思远和郑晓梅发现饭桌上摆着豆腐脑和油条,看样子这是嫂子起早出去买的,便有些不好意思。郑晓梅说道:“嫂子,你来我们家是客人,怎么好让你准备早餐啊,以后别管了,我起来给你们做饭。”

    程思远家很少出去买吃的,郑晓梅总说外面的东西脏,油条吃多了,脑子会变笨,就自己做早饭,又怕拂了嫂子的好意,一家人只好坐在桌前吃了起来。

    郑孝东的爱人边吃边说:“你们放心,我没别的本事,浑身都是力气,在你们家也不白吃白喝,就当是你们请的保姆了。”

    “那就住着吧,”程思远开着玩笑说,“也让我们家晓梅轻省些。”

    郑晓梅剜了程思远一眼,对嫂子笑道:“别听他瞎说,你啥也不用干,安心住着吧,正好郑毅和程立国也是个伴,现在独生子女太孤单,回家就把自己房间的门关上,我都怕立国得上抑郁症,你看两个孩子多欢实,有说不完的话。”

    晚上程思远到家,习惯性的就奔卫生间,拉开门,就看见郑孝东爱人坐在马桶上,皱着眉头,使着劲,赶紧退了出去,就和郑晓梅说道:“嫂子上卫生间,怎么不锁门啊,刚才我闯进去了。”

    “看到啥了?”郑晓梅笑呵呵的小声问着。

    程思远连忙否认,说嫂子坐在马桶上,能看到啥。

    郑晓梅解释道:“嫂子从农村来的,生活上随随便便的,没那么多的讲究,别对她要求太高,我找个机会和她说说,别介意啊。”

    程思远来到厨房,满桌子都是菜,郑晓梅在身后笑着说:“我回家,嫂子都弄好了,没想到回家还能吃个现成的。”

    程思远清静惯了,在家的时候轻轻松松,舒舒服服的,突然多了两个外人,干啥都别扭,心道,宁可回家自己动手,也不愿他们在这里打扰自己的散漫生活啊。

    临睡前,程思远照例到卫生间洗个热水澡,刚把全身涂满浴液,就听嫂子在门外急促的敲门,喊着:“思远,快出来,嫂子着急上厕所,哎呀,不行了,快呀,憋不住了,快出来啊。”

    程思远没工夫擦去满身的浴液,披上睡袍就跑了出来,嫂子闯进去,也没锁门,就听一阵子呼隆声。黏糊糊的浴液贴着浴袍,程思远别提多难受了,在客厅里傻站着,心说,这算是什么日子啊,啥时候是个头啊。

    躺在床上,郑晓梅对程思远悄声说道:“烦了吧,要想早点结束这非人的生活,就把郑孝东弄出来,要不咱们俩都得受罪。”

    程思远闭着眼睛,假装睡着了,郑晓梅踹了程思远一脚,嘴里说道:“让你装。”

    程思远就势把郑晓梅搂在怀里,大手抚摸着郑晓梅光洁润滑的大腿,郑晓梅赶紧制止道:“别乱摸,嫂子在这呐,听到不好。”

    程思远叹了口气,松开了妻子。

    屋子静了下来,程思远隐约的听到嫂子在打电话,声音断断续续的,程思远跳下床,耳朵贴着门,偷听着嫂子的电话,就听嫂子说道:“二叔,放心吧,我能坚持住,一定能等到胜利的那一天。”

    郑晓梅笑嘻嘻的看着程思远,嘴里小声骂道:“你个偷听贼,县里的人谁能想到,他们的县委书记在家里是这个德行。”

    大多领导干部都具有双重性格,在家一个样,在外又一样。人的意识,根据弗洛伊德潜意识的论述可分为“意识下意识”两部分组成,下意识即是潜意识。而人的心理活动又可分为三部分:潜意识、意识和前意识。潜意识比较原始,接近本能。也有一些潜意识是幼年、早年辨别能力薄弱的年代形成产生的,成年后把它遗忘所以也成为一种潜意识。所以潜意识有一个特点,它是模糊的,不清晰的,基本上是意识感觉不到的。意识则是经过学习、培养、锻炼提升而成,因此比较高级,高尚,受到社会论理道德、礼教、风俗习惯所约束。人的个性、性格是通过后天的心理发育,通过学习、熏陶、锻炼和经历不断完善,最终形成个人的独特性格、个性。领导干部在公众场合,所表现出的言行举止,都是被意识控制着,而在家时,则心态放松,不由自主的把潜意识中的天性淋漓尽致表达出来,怪不得纪检部门要求领导干部“慎独”。

    所有的双重性格,并不全是低级、原始的,有些原始的人性是美好的,因为“人之初,性本善”,孝悌仁义,是人的本性,也可以说是生物的本性,例如,马仁狗义,人所周知。这些都是可贵的、可敬的人性美德;而一些纯粹为了为食物、领地、性对象而无条件地竞争、掠夺、博杀、贪婪……则是非理性的,或称之为野蛮的,是被进化了的、有理性的具有高尚人格的人类所鄙视、所唾弃。

    程思远蹑手蹑脚的爬上床,对郑晓梅悄悄的说道:“你嫂子来咱们家住着不走,是你家老爷子的主意。”

    郑晓梅听完,又开始流泪。

    正当程思远处于水深火热的家庭纷乱中,检察长也没闲着,尽管程思远要求他们对郑孝东严惩不贷,但心中仍然动了恻隐之心,总不能让县委书记成为家庭中的孤家寡人啊,在审讯的细节中,绞尽脑汁寻找着可以减轻刑罚的情节,又不敢私自做主,就找到县纪委书记商量,结果两个人不谋而合,纪委书记对检察长说道:“虽说咱们查案要铁面无私,不徇私情,但也要人性化,不能一棍子打死,我们也要本着教育干部、挽救干部的想法入手,只要不是罪大恶极,影响极坏的大案要案,不违反大原则的前提下,还是应该给犯了错误的干部一个重新做人的机会。”

    检察长也点头认可,对郑孝东的刑事处理提出来自己的想法,纪委书记听完,嘱咐道:“无论怎么提起公诉,必须有法可依,不能感情用事,否则,给程思远也会带来不必要的负面影响。”

    程思远下班到家,就闻到满屋酒味,再一看墙角散放着两个班长从俄罗斯给他带回来的伏特加酒的空瓶子,心想,谁在家喝的酒?也没多问,就直接去了卫生间,结果马桶里里外外都被吐得污浊不堪,程思远捏着鼻子退了出来,郑晓梅在门口小声说道:“嫂子在家自己喝了两瓶酒,吐完之后,睡了。”

    说完,郑晓梅冲入卫生间,摒住呼吸,拿取洗浴的喷头就开始冲刷。程思远坐在沙发上,发着呆,真不知如何是好了。

    快到半夜了,两个孩子还没回来,郑晓梅心有点慌了,也没管程立国的班主任休没休息,就拨通了电话,班主任说程立国上午来电话请假了,说是感冒了,请假休息一天。

    郑晓梅又把郑孝东爱人的手机拿过来,翻到班主任的名字,结果都是一样的回答。

    程思远也毛了,故作镇静的对妻子说道:“也许是两个孩子想放松一天,别担心,一会就能回来。”

    郑晓梅哭着说:“你不知道,我们学校也发生过这类事情,有的孩子受不了学业过重,结伴离家出走了,至今也没孩子的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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