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力下个月订婚。”母亲喜笑颜开地说,我确乎是一瞬间如坠冰窟,六月的天却脚底生寒。
我鬼使神差地从书架上抽出那套物理考研真题,匆匆忙忙地出了家门。已是深夜,凉凉的风,哀婉的蝉,像极了莎士比亚在《仲夏夜之梦》中的描写。
从夹道翻过一道墙,我站在了他的阁楼屋外。此时的我仿佛冷静了些,隔着一扇窗,里面只亮着一盏暖黄的灯。摊开手心的钥匙,我扭开了那道门。
他睡了,清浅的呼吸声。我将试卷放在桌子上,蜷缩在沙发上,隔着不到两米的距离,静静地看着他,突然我所有想说的话都没有了意义。
房间里很静,他却醒了,“大晚上的,你怎么来了?”他看起来迷迷糊糊地。
我指了指桌子上摊开的试卷,“题不会做,睡不着。”
他揉了揉眼睛,像小时候一样,正想说话,却咳嗽了两声。
“你感冒了?”
“没有。”边答边起床走近冰箱。
他递给我一罐咖啡,顺势坐在我旁边,笑着问:“复习得怎么样了?”
看着他笑眯眯的样子,我突然间好恨他,更恨自己。我故作轻松地答:“好着呢,你瞧,这些题都是你们学校的,还是我花大价钱买来的。”
“你考我们学校?”他好像真的不知道。
我没了继续这个话题的兴致,指着试卷题目:“圈起来的都是不会的,你给我讲讲吧。”
他认真地看着题目,细致地给我讲解着,一如中学时代。
中学时我的物理很差,老师都已经放弃了,他却觉得我不是无药可救,每天给我补习,在他的帮助下,我顺利考上211院校,并选择了物理专业。此时,再听他讲,只觉内心烦躁不堪。
“你要订婚了?”我状似无意地问。
他终于抬起了头,“你没听我讲啊!”语气里有着淡淡的责备。
我不回答,只是盯着他。
他淡淡地道了一声“嗯”。
“你喜欢她吗,听说你俩是别人介绍认识的。”我追问的那一瞬感觉自己呼吸都已经停止了。
他奇怪地看了我一眼,笑着说:“你要是不让我讲题了,我就去睡了。”
他竟然还笑,我赌气地说:“我困了,先眯会儿,你去睡吧,等会儿我自己做题。”说完,我就直接蜷缩到沙发上,闭上了眼。
许久,他说了一句:“你去床上睡吧。”就沉默地走出了这个屋子。
奇怪,那一夜我睡得格外香甜,像沉浸在过往有他的回忆里,我们一起披星戴月上下学,一起熬夜做题,一起买吃的,一起打游戏,还一起出去旅行……那些经历的,没经历的,都在梦中重走了一遭。
第二天早上我是被他妹妹咋咋呼呼的声音吵醒的,她站在屋外向一楼喊到:“妈,妈,昨晚上晾晾姐睡我哥屋里了。”
一阵脚步声,接着阿姨压低了声音道:“死丫头,你声音那么大干嘛,我又不聋。你晾晾姐是问你哥题的,哪像你,天天就知道疯着玩。”
妹妹听着唠叨,不耐烦地跑下了楼。阿姨在屋外站了还一会儿,柔柔地道“晾晾,阿姨做了你最爱吃的蛋饼,趁着热乎,赶紧起来吃。”
我“嗯”了一声,眼泪不知道为什么落了下来。
阿姨叹了一口气,走了。
到一楼客厅,我准备走的,这时,来了一拨人,一个女生,三个男生。我原以为只是他的同学,直到我对上女生那双似挑衅,似淡然的眼睛,我才知道,她应该就是他的女朋友了。
“慧洁姐姐,你来了。”妹妹亲亲热热地挽着她的胳膊。
果然,秦慧洁,这个名字我妈第一次说的时候我就记住了,没有刻意,甚至十分自然。
我想若无其事地和她打个招呼,但又怕我拙劣的寒暄会让自己看起来像个跳梁小丑,我终究没有开口。
阿姨招呼我们坐下一起吃饭,我正想开口拒绝,阿力横插一句:“昨晚上你的题做了没?”
我有点恼怒地看着他,他浑不在意地说:“上午我还有空,可以继续辅导你那套试题。”
“不用了。”我转身和阿姨简短道了个别,像来时一样,匆匆忙忙离开了他的家。
十年了,我在自怨自艾中憧憬着,否定着,此时,我想跑回去坦白一切,却又怕得在反向道路上走得义无反顾。我终究在失去中放弃了挣扎,懦弱地怨着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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