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周五的放学路上,刘欣调侃地说:“金煜今天又去骚扰黎妍了,真是个海王。”
王芯愤世嫉俗地说:“才几天啊,又换一个,不愧是他。”
我观赏着放学路上的车水马龙,好奇地问:“金煜是谁啊?”
刘欣、王芯一脸黑线,异口同声地说:“都半个学期过去了,你连金煜是谁都不知道?”
我尴尬地笑笑,并不作声。反正这样的渣男不认识也罢。
二
因为放学后被老师留了下来画黑板报,我比平时晚了半小时才去喂流浪猫。
刚走到小巷,就见一个穿着和我同样校服的男生在把手中的鱼喂给猫们吃。大咪,小咪和花花都在他脚边吃的颇欢。大咪,小咪和花花是我给流浪猫们取的名字。
我没想到别人也在喂这些猫,拿着袋子的手紧了紧,不知道该不该离去,袋子里是从超市刚买的香肠。
他抬头,正对上我茫然的目光,说:“哟,没想到林薇也在这,你也在喂这些猫吗?”他的目光明亮,有几分发现同好的惊喜。
“嗯。”我盯着猫。
我记得他是我的同班同学,却忘了他的名字。我没想到他记得我的名字。我一直觉得自己是个没多少人记得名字的小透明。
“一起喂吧,它们看起来胃口很好。”他说。
我一想到要离她不认识的异性那么近,就说:“不了,我忽然想起来还有数学作业没写完,你顺便帮我喂了吧,谢谢。”
我把袋子递给他。
他眨了眨眼,接过袋子说:“好吧。”
三
周一早晨的A市一中高二三班教室。
“于丹转学了,有谁想当英语科代表的吗?有的话我和老师说说。”班长看向全班同学亲切地问。
回答她的是一片窸窸窣窣的吃早餐的声音。
“没有吗?”班长又问了一次。
依然没有人回答。
“也就金煜愿意当英语科代表吧。”
谭烁小声嘀咕。
班长见状只得怏怏不乐地继续埋首吃早餐。
刘姐挎着卡其色皮包风风火火地来到班级。
“于丹转学了,英语科代表就林薇来当吧,大家没意见吧?”刘姐征询地环视全班。刘姐是我们的班主任。
台下鸦雀无声。
我纠结地掰着手指,考虑要不要举手和班主任说我不想当课代表。最后我还是没说。班里没人想当英语科代表,如果我拒绝的话班主任还要找人找很久。我不想让班主任难做。而且我恰好对英语感兴趣,我觉着尝试一下当科代表也没什么不好的。
“等会儿是英语早读,英语科代表记得领读啊。”刘姐吩咐完就匆匆拿起皮包走了。
“叮铃铃……”早读铃声如约而至。
我深呼吸,拿起英语书,视死如归般走出座位。我之前没领过读 。
“请同学们翻到英语书第二十页。”他施施然走上讲台,开口道。
我感激地看向他,才发现他就是那天遇到的喂猫少年。
阳光透过玻璃窗打在他身上,全然是电影里精心设计的光影。他微微眯起眼,金色的温柔调皮地在他睫毛上起舞。
他环视全班,不期然对上我的目光。
我眼珠子一转,赶紧低头看向英语书。
“This morning,one,two,begin. ”他平稳的声音透露出自信。
我边读边走,走着走着就与他狭路相逢。
他反应很快,连忙退至宽敞处让我先过。
我碎步走了过去,经过他时小声说了句“谢谢”。
他没回不客气,不知道有没有听到。
我读累了,抬头望向窗外绿树时,正巧遇上一道灼热的目光。我目光逡巡,想在班里找到目光的主人,一番寻找后终是失败。
第三节课后,我画着我未完成的《树》,一摞本子赫然出现在我桌前。
“发一下作业本。今天下午三点一起去撕试卷。”他扔下这句话,径自走人。
我无奈,只得放下被握得温暖的笔,对着座位表一个本子一个本子地发。
下午三点,我抬头看向课桌前盯着我的脸,心里发怵,放下画笔,绷紧了脸问:“你找我有什么事吗?”
“你忘了吗,要去撕试卷。”他微笑着说,瞪着我的眼珠子透露出不耐烦。
“哦——不好意思,我不小心忘了。”我可怜兮兮地看向他,嘴角抿成愧疚的弧度。
“唉——”他叹了口气,说,“快走吧。”
他大步走去办公室。
我放下画笔,亦步亦趋地跟着他走出教室。
我看着他的背影那么潇洒那么自信。
我没问他叫什么名字,我觉得名字不过是个代号,并没有人重要,也许这就是我虽然认得同班同学,却很少喊得出名字的原因。
他熟稔地打开一个铁柜,拿出英语试卷,他边抱着试卷边对我说:“撕单元测试卷(五)。”
他的声音在男生中偏高,清澈透亮,如山间一汪映着朝阳的清泉。
我很喜欢听他的声音。
我乖巧地回了句:“好的。”
他哭笑不得地小声说:“也不用这么官方吧。”
我蹲在他左边撕试卷。纸张撕开的哗哗的声音不绝如耳。由于手生,我总是比他撕得慢一点。
他看着我撕完最后一张,放到相应位置。他双手捧起已撕好的试卷放到桌面上,我颤颤巍巍地抱起一大沓试卷,紧抿红唇。
“我来吧。”他好整以暇地说。
“没事,我一个人就行。”我脸色微微发白,还是扯出了一个勉强的微笑。
“拿不动就不要硬撑了,我来吧。”他伸出双手,欲接下沉甸甸的试卷。
“真不用。”我坚持拒绝帮忙,我不信自己连这点试卷都扛不动。
“那随便你了。”他收回手,正欲扬长而去,不料身后传来“砰——”的一声巨响。
他回头,见我愣愣地盯着散落在地上的试卷。试卷堆成了一座不规则的小山丘。
“愣着干嘛,捡试卷啊。”他俯身,一本一本的捡起试卷摞成一沓。
好在办公室恰好没老师,不然我可真是丢脸丢到家了。我一面捡着试卷,一面瞧他麻利的动作:修长的手在试卷丛中抬起又落下,摞好的试卷越来越高。
“下次别逞强了,重的我来拿就好。”他没看我,目光中却流露出一丝怜惜。
我闷闷地回了句嗯。
四
语文课上,老师满面春风地说:“中秋节打算搞个活动,有没有谁想当主持人啊?”
李阳和那个喂猫少年几乎同时举手。我看向李阳的眼神充满崇拜,男神要当主持人了。
“那你们猜拳吧。”老师说。
两人隔空猜拳,李阳出了个石头,喂猫少年出了个布。我遗憾地叹了口气,自家男神竟然输给了那个英语科代表。
老师大手一挥,说:“那就金煜来当主持人吧。”
什么?他竟然是金煜?传说中几天换一个暧昧对象的海王?
我盯着他,难以把善良的喂猫少年和金煜这个罪恶滔天的名字对上。我在心里给金煜添加了一条备注:人人喊打的过街老鼠。我更遗憾李阳没能猜拳猜赢他了。
放学路上,王芯皱眉道:“那个海王竟然要当主持人,我可不想一下午对着他的脸看,恶心死了。”
刘欣附和说:“是啊,我觉得还是李阳当主持人好,长得又高又帅,还会打篮球!”
我眼睛发亮,情不自禁地说:“是啊,他不仅是班级前三,画画还画得那么好。
王芯、刘欣一脸姨母笑地说:“你已经是第三次这么说了,是不是喜欢他啊——”
我的脸微微泛红,否认道:“不是,你们想多了。”
“死鸭子嘴硬!”王芯会心一笑。
我想,这么完美的人谁会不喜欢啊。那时我以为喜欢一个人就是很崇拜ta。
五
下午的体育课上,我席地而坐,看男生们打篮球。我虽然看不懂篮球比赛,但是喜欢看李阳打篮球时帅帅的姿势和手臂上若隐若现的肌肉。
场上,李阳绕过谭烁的防守,把篮球往上一抛,篮球在空中划出一道抛物线后稳稳落入框内。又进一球。
我为李阳鼓掌鼓得手都拍红了,对他的崇拜更上一层楼。
课间,金煜认真地说:“早读我来,收作业你收,布置作业我来布置,可以吧?”
这正中我的下怀,我忙不迭说:“可以可以。”
六
明天就是中秋节了。天高气爽,金桂飘香。秋天的阳光醇厚柔润,在建筑物顶端闪闪发光。
“同学们下午好,为了迎接中秋节的到来,我们特地举办了这次活动。”金煜顿了顿,说,“接下来有请黎妍给大家带来古诗词诵读。”
他今天穿浅蓝色制服,深蓝色制服裤。银色镜框的眼镜更显出他的温文尔雅。他的头发全都竖起来,像刺猬一样。我看了看全班男生,发现只有他一个人的头发是这样的。
他在全班人面前讲话,竟然一点也不紧张,落落大方的。我很羡慕他。我就很难做到这一点。金煜退至教室门口,将舞台交给黎妍。
黎妍站定在一体机右侧,从容端庄地面向全班同学开口道:“明月几时有,把酒问青天。不知天上宫阙,今夕是何年……”
她的朗诵抑扬顿挫,声情并茂。“我的朗诵到此结束,谢谢大家!”黎妍礼貌郑重地给大家鞠了个躬。台下掌声如云。
“接下来是诗词飞花令,被点到号数的同学要说一句带月字的古诗。”金煜边说边点开电脑上的摇号器。
屏幕上一个个红色数字以极快的速度出现又消失,金煜按下暂停,数字停止在二十一。
蓝佳佳微笑着站起身。
台下一片哗然。大家看热闹似的看着金煜和蓝佳佳。我觉得空气中莫名其妙地出现了一堆粉红色气泡。
“晨兴理荒秽,带月荷锄归。”蓝佳佳轻松过关。
屏幕上数字再次滚动,这次停在三十九。
谭烁嘻嘻笑着站起身迎接四面八方的目光。他的锅盖头剪的很平整。莹白的肌肤衬得那对水灵灵的桃花眼更妖艳了。他的身子瘦且高,活像一根竹竿。
“呃……”他挠了挠头,忽地眼睛一亮,说:“海上升明月,天涯共此时。”
屏幕上的数字再次滚动,这次停在二十六。
我微微颤抖着身子站起身。我没想到会抽到自己。局外人成了局内人。我不知该往哪瞧,只好盯着浅木色的课桌。我推了推银色的镜框,说:“举杯邀明月,对影成三人。”
这句诗是我在课外阅读时记下的。那时大概是由于紧张,我没意识到自己说得太小声了。班级里静得可怕。金煜耐心地对我说:“林薇你能大声点再说一次吗?”
我直了直身子,尽量大声地说:“举杯邀明月,对影成三人。”
班级里响起了鼓励的掌声。金煜投来赞许的目光。我坐下时斜右上方的李阳向我眨了眨眼。我全身有一股电流经过。他这算是撩我吗?
屏幕上数字再次滚动,这次停在三十三。
“呀,没想到会抽到我。”金煜笑了笑,落落大方地说:“明月松间照,清泉石上流。”
屏幕上数字再次滚动,这次停在五十一。
邓仪站起身,撇了撇两绺额前的刘海,说:“明月有情应识我,年年相见在他乡。”
“接下来请欣赏蓝佳佳带来的歌曲《庐州月》。”金煜看向蓝佳佳笑着说。
金煜点开电脑上早已准备好的伴奏,幽远空灵的古筝声响起。蓝佳佳站到教室中央。清了清嗓子,轻启朱唇,唱道:“儿时凿壁偷了谁家的光,宿昔不梳一苦十年寒窗……”她唱得动情,全班人都沉浸在《庐州月》的淡淡忧伤里。
放学路上,我问:“蓝佳佳和金煜什么关系啊?”
王芯随口说:“金煜喜欢蓝佳佳很久了,后来金煜发现她是他的表妹,金煜还发了一条说说纪念他的感情,班里传得沸沸扬扬的,这你都不知道吗?”
我诚实地说:“真的不知道。”
“你呀,整天就知道画画、英语和历史。”王芯打趣道。
我回家后回忆起自己回答诗句时别别扭扭的样子,心里怪不是滋味。我不喜欢这样胆小的自己。我也想像别人那样落落大方地回答问题。
我想找个机会锻炼一下自己。我盯着英语书苦思冥想。有了,领读!我一拍大腿,当即决定要和金煜提出重新分配任务的要求。
我蓦地想起金煜今天当主持人的样子,忽然觉得有点帅……不对不对,我怎么可以觉得海王帅气呢?我摇摇头,努力把刚才的想法也摇掉。
七
上午的第一节课间,我罕见地放下画笔,走向金煜的座位。不巧的是座位上空空如也。
我环视四周。
金煜坐在黎妍同桌的位子上和黎妍谈笑风生。金煜的眼里星光闪烁,嘴角挂着一抹暧昧的笑,黎妍不时被他逗得哈哈大笑。
我不好意思打断别人聊天,我觉得那样怪没礼貌的,无奈只得等下一节课间。
“叮铃铃……”下课铃如约而至,叫醒了班里的“特困生”。
我火速上完厕所,走进教室直奔金煜的座位而去,不巧的是他又不在。
我往周围一看,好家伙,金煜正站在蓝佳佳位子旁聊着什么正起劲呢。
我决心等第三节课间,我不信我等不到金煜。
第三节课间,我惊喜地发现金煜没和女生聊天,失望的是他边用塑料叉叉着蛋糕边和陆九他们聊着什么。我还是没敢上前打断他们。我要等一个合适的时机。
下午的第一节课间,正当我想去找金煜,刘欣神秘兮兮地和我说:“我有一个劲爆的八卦,你想听吗?”
我没好气地说:“不想。”
刘欣拦住我的脚步,说:“是关于李阳的。”
我一下子来了兴致,说:“你快说,别卖关子了。”
刘欣一脸姨母笑,说:“又有学妹向李阳表白了,还发在表白墙上了。”
我好奇地问:“李阳什么反应啊?”
“还能有什么反应,人家都习惯了。”刘欣的语气有那么一丝艳羡。
“也是。”我说。
我正想迈开脚步去找金煜,不料耳际传来“叮铃铃”的上课铃声。
我幽幽叹了口气,只得作罢。
放学后,我三步并作两步走到金煜位子前,认真地说:“我也想领读,你能重新分配一下任务吗?”
金煜有点惊讶地盯着我的脸,说:“你也想领读?”
我不甘示弱,看着他的眼睛,说:“对。
他略微想了想,说:“那就周三我领读,周五你领读,其他照旧,怎么样?”
“可以。”我说。
八
周三。阳光暖和,微风不燥,绿叶闪闪发光。
“叮铃铃……”早读铃声响起。金煜自信地捧起英语书走到讲台旁。
“请同学们拿出选修一英语书,turn to page thirty eight.”他边翻书边说。
班级里想起此起彼伏的沙啦啦的翻书声。
“We use both,one,two,begin.”金煜看着书说。他的声音很响亮,教室最后一排也听得清清楚楚。台下响起整齐划一的读书声。
我暗暗把他的一招一式记在心里,以免周五领读时丢脸。
他读着读着就走到了邓仪前边,定在那不动了。我觉得他的举动很奇怪,领读时不应该边走边读来防止有人偷懒不读吗?
金煜嘴角挂着得逞和享受的微笑。
早读结束后,金煜放下书,边端详着邓仪边夸奖道:“邓仪,你今天扎的头发很好看哎。”
邓仪抬头看他,边抚摸着头发边端庄地笑着说:“是吗?谢谢夸奖。”
她长如瀑布的黑发,用蓝色的大肠发圈束得高高的。额前两绺鬓发勾勒出鹅蛋般的脸。雪白的肌肤光滑细腻。笑起来时嘴角有酒窝。她仿佛是为高马尾而生。
金煜满面春风地走回座位。
原来是因为这个,不愧是海王。
大课间,同学们纷纷出去跑操,教室里只剩下我、陆九和李阳在画黑板报。
陆九三下两下就把剩下的几个字写完了。他欣赏着自己笔走龙蛇的字,愉悦地说:“我写完字了,先去跑操了。你们接着好好画。”
陆九说完就走了,不带走一片云彩。
这下教室里只剩下我和李阳两个人。空气中弥漫着尴尬和暧昧。我停下手中的粉笔偷偷看了眼李阳,对方倒是拿着粉笔气定神闲地接着画,似乎没受到丝毫影响。
我更佩服他了。我下决心也要像他一样好好画,画出个班级一等奖来。他在我心中是神祇般不可侵犯的存在。我从来不敢和他主动搭话。他在我心中是一个完美的人,是我努力的方向。
时间在粉笔的点划涂抹中悄然流逝。
“呼——好累啊。”金煜不知何时回到教室,把风扇开到最大,直吹着他运动后泛红的脸,他刺猬似的头发挂着豆大的汗珠。
“你们的黑板报画得还挺好看的,这下子保底二等奖了,哈哈。”金煜满眼期待地瞧着黑板报,那神气像是瞧着一张奖状。
“我也觉得。”李阳边说边画,语气平淡如白开水,给人很稳重很靠谱的感觉。
他的声音低沉,让人不由得想起内蒙古大草原夜空中低垂的星子。
九
第二次月考考完的晚上,我点开QQ空间吃瓜。
刷了五分钟后,我忽然很好奇金煜那样的海王会发什么说说,会有缠绵悱恻的恋爱小诗吗?
我点开金煜的QQ空间。
第一条是“如果生活不如意,那就嗦碗粉。”配了张螺蛳粉的美照。
第二条是“You are as warm as the sunset glow.(你与晚霞同样温暖) ”,配了一张撸橘猫的照片和一张绝美日落。不愧是英语课代表,连发说说都用英文。我默默地点了个赞。
第三条是“至少有那一秒,姣姣的明月曾分出一丝月光给我,纵使明月的本意不在我。”好家伙,海王果然发了恋爱小诗。不过……明月也许指的是别的东西,比如理想。但这样的话“明月的本意不在我”就解释不通了。我最后还是决定给这首诗扣上恋爱小诗的帽子。
第四条是“落日沉溺于橘色的海,晚风沦陷于赤诚的爱。”配了张这个城市的俯瞰图,一看就知道是航拍的。我点开照片仔细看,照片被精修出了浓厚的复古氛围,天空与城市的比例很恰当。足见摄影者高超的构图技巧。图片右下方有个金煜的水印,附上了拍摄的年月日。这么看来,照片是他自己拍的?他不仅有航拍无人机,还精通修图?我被自己合情合理的推理惊呆了。“原来金煜不仅是个海王……”我嘀咕道。
第五条是“和表妹出来玩。”附了张收费小票的照片,上面写着“奥利奥饼干 9元 阿萨姆奶茶4.5元 金枪鱼三明治18元”表妹指的是蓝佳佳吗?他和蓝佳佳一起出来玩过?
十
周五。我走在上学路上,心里一次又一次排演领读的场景。
“叮铃铃……”早读铃声终究还是响了起来。
我拿起早已准备好的英语书,不舍地离开座位向讲台走去。
站定在讲台旁,我向台下黑压压的人群望去,紧张如蚂蚁般渐渐爬满我小小的心房。我张口,却吐不出半个字。
金煜满怀鼓励地看着我。
我深呼吸,试图抚平自己密密麻麻的紧张。
不知是金煜的眼神鼓励了我,还是万能的深呼吸起了作用,总之我气沉丹田终于喊出了那句“请同学们拿出选修一英语书,turn to page fifty,Yuan Longping,one,two begin.”
台下应声响起整齐的读书声。听着这朗朗的读书声,我心里升起一种成就感。我终于战胜了自己的紧张自己的怯懦,敢于在全班人面前发声了。我想把这个好消息告诉全世界。
我不自觉的微笑起来,看向窗外。虽是深秋,南方的树仍是绿意盎然。白云片片,点缀湛蓝的天空。秋风调皮地在树间嬉戏。阳光在叶隙翩然起舞。
十一
第二次月考考试成绩出来了。由于没复习好,我的数学、物理和化学挂科了。
我早已料到会挂,只是没想到挂的如此惨烈——数学五十四,物理二十二,化学三十九,三科加起来连200都不到,这下子父母肯定会怀疑我是故意考差来证明父母让我选物化生是错误的。
“林薇,出来和妈妈聊聊天吧。”母亲的声音透过厚重的木门传来。
果然,要开始兴师问罪了。
我惴惴不安地走到客厅,想象着我被骂得狗血淋头的样子。我紧攥着手,以免它们抖得太厉害。我一紧张或害怕手就会发抖。
果然,父亲也在。
“说说你这次考试数理化怎么这么差?都不及格了。”母亲微微皱眉,目光中交织着怀疑与关切。
“复习时间不够,都没来得及看多少。”我实话实说。
“可是其他同学的复习时间和你一样,他们怎么就考得比你好呢?”父亲怀疑地看向我。
“这……”我答不出话来。我没他们聪明?可是上次我的数学明明及格了啊。我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这次考得这么差。
空气压抑,酝酿着剑拔弩张。
“是不是还想选历史?”母亲紧逼着我想逃避的眼神,挑明了说。
“没有啊,”我顿了顿,“真的没有。”我不敢看母亲的眼神,我怕自己控制不住落泪。我只能盯着自己的脚尖看。
“算了,这次不行那就下次再努力吧,回去好好休息吧。”父亲终究是那个最体谅我的人。
我像个木头般走进房门。锁门,塞上耳机,点开网易云音乐,设成单曲循环。开始播放我最爱的《似近而实远。繁星之间》。
泪水模糊了我的视线。忧伤的钢琴声掩盖了我低声的啜泣。我无助地躺在床上。我把自己放逐在名为忧郁的海里。我看见那片海是深蓝色的。深蓝色的忧郁。
其实我刚才说了谎。我一直那么喜欢历史,怎么会不想选历史呢?我没敢说实话。我知道,说了也没用的。一万个喜欢抵不过一个现实——“选历史,你将来好找工作吗?”
十二
我恹恹地坐在小板凳上看元旦文艺汇演。
主持人穿着浮夸的白纱裙,脸上扑了不必要的腮红,说着无聊的开场白。我对这次文艺汇演的期待值瞬间减十。
第一个节目是孔雀舞。女舞蹈者穿白色长裙,裙子下摆绣满状似孔雀羽毛的亮片。
她随着优美的民族音乐做出各种各样优美的舞蹈动作——比如一字腿,转圈,引颈……优美是很优美,可我看了一会就腻歪了,实在提不起兴致再看下去。
接下来登场的是一个班集体。他们一个接一个站上了合唱台。全部的人都穿着制服,整齐划一,叫人看着舒服。一个男指挥手站在他们面前,煞有介事地戴着白手套。
音乐声响起,他们张开口唱歌。唱的不是很烂,可也算不上多好,我还是没有继续听下去的欲望。
学校把元旦文艺汇演安排在月考后,也许就是为了给我们一个放松的机会。可我没感觉到多放松,反而心情更糟了。
第三个节目开始,蓝佳佳穿着蓝色卫衣黑色紧身裤飘然登场。音乐声响起,她对着话筒嘴唇张张合合,脸上挂着陶醉的表情。可我真的什么也没听清——除了伴奏的声音。是我耳聋了?
我问了问旁边的王芯。王芯说:“我也没听清她唱的是什么。”
“那就好,我还以为是我耳朵出问题,听不清了呢。”我说。
“应该是话筒或者音响的问题。”她猜测道。
我看着舞台上自我陶醉的蓝佳佳,愈发觉得这次文元旦文艺汇演真是无聊透顶。我打了个哈欠。要是下一个节目还这么无聊,我就决定闭上眼好好补觉。
第四个节目开始,金煜拿着话筒上台。他在12月的寒风中穿着牛仔外套,外套上的铜扣和银色的镜框一起在阳光下闪闪发光。
轻快的口哨声、蝉鸣声和吉他声一起响起。他悠悠唱道:“对这个世界如果你有太多的抱怨,跌倒了就不敢继续往前走。为什么人要这么的脆弱,堕落……”
我一下子被他的歌声抓住了。
我直起身子,安静且认真地听他唱。
他继续唱道:“笑一个吧,功成名就不是目的,让自己快乐快乐,这才叫做意义……”
那一瞬间我迷茫的心灵被击中,半个月来,笼罩在心上的阴云都悄然散去,我感觉有一束阳光在温暖我的心灵。我开始觉得考不好也没那么重要。只要还有明天,就还有无尽的希望。
他仍在唱着,脸上流露沉醉的表情。清澈的声线把这首歌的治愈和力量诠释的淋漓尽致。他一个人站在舞台上不畏亦不惧。他把自我把情绪表达得那么恰当。
我看着他自信潇洒的模样,觉得这是一个我从未认识过的金煜。
我打心底觉得他很帅。
放学后,我和刘欣、王芯在公交车站等车。
“嗨!”金煜冷不丁出现在我们面前。
“哟,这不是金煜吗,你怎么来这等车了?”王芯把双手搭在胸前。
“我搬家了。”金煜呵呵笑着说。
“哦,”王芯话锋一转,“你觉得蓝佳佳唱得怎么样?”
“好听,”他笑着说,“不好听也得好听。”我总觉得他那笑里有几分暧昧。
2路车到站了。
“拜拜。”他热情洋溢地说。
可惜没人理他。
十三
我最近感冒了,一节课得擤三四次鼻涕。
我数了数英语练习册,数目对了。我捧起一沓练习册,打算往办公室搬去。由于练习册太重,我一般要往返两次才能搬完。
即使这样我也没叫金煜帮忙,一方面是不好意思,另一方面是觉得自己能解决的事情就尽量不找别人帮忙了。
“剩下的我来搬吧。”金煜平静地说。
我的心中激起了千层浪。他竟然会主动帮我搬作业?史无前例啊!
我假装云淡风轻地说:“好,谢谢。”
他没看我,说:“不用不用,应该的。”
他捧起比我捧的那一沓还多一倍的练习册大步流星地走出教室。
我看着他的背影感慨:男人就是男人,搬东西都比我搬的多。
调位置后,金煜坐在我的后面。
放学前,我把一本本书塞进书包。
转头时我看见一副奇异的图景:金煜趴桌抱怨道:“今晚作业好多啊。”
水灵灵的大眼睛忽闪忽闪的,里面有一万颗星星闪烁,银色镜框反射着些许灯光。
虽然嘴里说着抱怨的话,可语气不见丝毫幽怨,反而盛满了无辜与可怜。他像一只无家可归的小猫咪。
我觉得这样的金煜有点……可爱?我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连忙转过身去埋首写作业。
十四
自习课上。
我沉浸地翻看历史书。我感到椅背被敲了一下。我转过头去。
“你要吗?”金煜举着一包桂香苑的牛奶小馒头,眨巴着一双大眼睛。
我没想到金煜会和我分享面包,我们的关系也没熟到这种份上吧?不过我真的有点饿了。我拿起一个馒头,客气而礼貌地说:“谢谢。”
我边嚼着馒头边沉浸在历史的瀚海里。
后面传来一声,“班长,你要吗?”
不久又传来金煜的声音,“叶雨,你要吗?”
原来他把那袋面包和周围的人都分享了一次。
我吃完了一个馒头,还是觉得有点饿。
我转身。
金煜拿着那袋小馒头在向右边的同桌说:“你要吗?”对方摇了摇头。
我不知哪来的勇气,脱口而出:“我要!”
金煜转过身略微吃惊地看我,说:“你还要?”
“嗯!”我说。
他把那袋面包递给我。
我像看救命恩人似的看他,说:“谢谢!”
我把剩下的两个馒头吃了个精光。
我发现金煜也没有她们说的那么坏嘛。
十五
放学后的公交车站,我和刘欣、王芯聊得正欢。520路悠悠停稳在车站。
“拜拜!”刘欣、王芯异口同声地说。
“明天见!”我热情回应。
她们上车了。我看着车站密密麻麻的人群,却没个可以说话的人。孤独感在那一刹那涌上心头,拦也拦不住。我盯着滴滴作响的手表来打发时间。
“Hello——”
我抬头一看,果然是金煜。
“Hi.”我说。
“从刘姐那得来的消息,我们班的黑板报得了一等奖,还是第一名!”金煜眉飞色舞地说。
“挺好的。”我微笑着说。
“那还得多亏你们画的好。”他笑嘻嘻地说。
“陆九也写得很不错。”我小心翼翼地补充道。
“你搭几路车啊?”他看着对面的2路公交车。
“十四路和五路。”我说。
“我也可以搭。”他说。
二路公交车悠悠停在车站。蜂拥而至的人群把车门堵得水泄不通,就像鱼群围着撒下的为数不多的鱼饵一样。
抢在最前面的总是学生。我觉得这样挤车虽然能抢得到位置,但是很不安全。我总是等别人挤完了,再慢悠悠地上车。虽然很少有座位坐,但我心甘情愿。
金煜仍定定地站在我旁边。
“你……不去搭2路车吗?”我问。
“本来想搭的,但是为了和你聊天,我还是搭十四路或者五路吧。一个人搭车太无聊了。”他看着我的眼睛说。
“哦。”我感觉自己的心跳有那么一瞬间停滞,一股暖流涌上心头。我不知道自己这是怎么了。
“你什么时候开始学画画的?”他问。
“小学一年级。”我说。
“难怪画得那么好。”他的语气夸奖中夹杂着酸溜溜。
“还好,一般吧。”我总觉得自己的画还有很多可改进的地方。
“真谦虚。”他说。
此时车站已没有多少人。他站在离我半米远的位置,距离不远不近刚刚好。
14路车悠然而至。
我们上了车。
车上没位置,我们只能站着。
“你最喜欢的科目是什么?”他问。
“历史。”我现在一提到历史就隐隐有种心碎的感觉。
“历史?”他吃惊地看着我,“那你干嘛来物理班?”
“我爸妈说选物理好找工作。”我语气平淡,却又隐隐夹杂些许不甘。
“也是,”他顿了顿,“可我还是觉得你应该选自己真正热爱的科目。”
我闷闷地说了声“嗯”。
一时间空气变得沉默,我们都没继续往下说。
“你为什么喜欢历史?”金煜率先打破沉默。
“因为觉得很好玩很有趣啊,上课就像听故事一样。”我神采飞扬,眉开眼笑。
“黑格尔曾经说过‘历史是一堆灰烬,但灰烬深处有余温。’我觉得这句话说得很对,我就是喜欢这堆灰烬的余温。”我说。
“那你历史学考肯定能过了。”他韵羡地说。
“其实我更羡慕你物理那么好,不像我连力学题都搞不懂,更别提电学了。”我一副苦瓜脸。
他呵呵一笑。
“物理到底怎么学的啊?”我求知心切地看着他。
“就……上课好好听课,按时完成作业呗。”他笑着轻松自在,我看着他这副表情,开始怀疑我们两个学的不是一样的物理。
“我也好好上课,好好写作业了啊。”我诉苦般地说。
他微微蹙眉,说:“我感觉你上课都不够认真,像是在发呆。”
“没有,我真的从头到尾好好听了,我还做了很多笔记。”我真诚地说。
他没接茬,扭头看向窗外。我感觉自己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我看向车窗。
透明的车窗上映着我们两个人的影子,由于车上空间小,他距离我只有三十厘米。我猛然意识到他离我那么近。我心头涌起一种异样的感觉,粉红色的暧昧的感觉。
我在心里对自己说:不不不,我们只是普通朋友。别想多了。我和一个海王能有什么瓜葛呢?
十六
周末。
“叮咚——”QQ新消息提示音响起。
我点开QQ。
刘欣: 有个自称金煜有人说你坏话。[图片]
我点开图片,有点疑惑——金煜闲来没事说我坏话干嘛?
图片内容如下:
刘欣:你谁啊?
对方:金煜,这是我小号。
对方:我觉得啊,林薇除了会画点画什么都不会,我真是瞧不起她这种人。
刘欣:我从来不觉得她是你说的这样。
我生气的关掉手机,什么叫我林薇除了画点画什么都不会?金煜你有病吧?
我转念一想:金煜真的会这样在背后骂我吗?他真的是这样的人吗?我决定问问刘欣确认一下。
刘欣说那人说话语气非常像金煜,肯定是他本人。
我一听更生气了。“好家伙,在背后骂我像什么样啊?”我咬牙切齿地自言自语,我决定甩一周臭脸给他,让他知道自己的行为有多恶劣。
周二。
金煜好声好气地说:“中午放学后一起去撕试卷。”
“课间不行吗?我急着回家吃饭。”
我的语气冷若冰霜。这是我第一次用这种语气和他说话。
“不行,课间时间不够的,而且我还要去上WC。”他语气慵懒。
“中午放学就中午放学吧。”我没好气地说。
他转身而去,没理会我的坏情绪。
我觉得这样子生闷气的感受很糟,像是拳击时手没打到对手的身上,反而打到空气。
我对他生了一周的闷气,后者丝毫没被我的坏情绪影响。我愈发觉得这样生闷气真是没意思。
周末。
我打开QQ决定把满腔怒火向金煜发泄发泄。
我打开金煜的名片,点击加好友,在填写验证消息一栏写上“我为什么生气你心知肚明,我要的不多,一个道歉就够了。”
我点击发送。我摁灭屏幕,坐等好消息。
几分钟后,“叮咚”,愉悦的QQ提示音响起。
我火速摁亮屏幕。
屏幕显示“你们已成功加为好友”。
金煜:?
我反手把那张图片发给他,并附上一句“你自己干的破事,你自己都不知道吗?”
金煜:那个人不是我,我没有小号,这个号是唯一一个。
我:真的?
金煜:比真金还真。
我傻眼了。我把手机放到一旁,对着雪白白的墙壁发呆。合着我这一周怨错人了?我白生气了?我这一周还对金煜那么不好……
我恨不得马上移居到另一个星球。
“叮咚”
我心如死灰地摁亮屏幕。
金煜:你不要那么在意别人的评价,身正不怕影子斜。
我没想到金煜这个海王能说出这么有哲理的话,不过我不得不承认我受教了。
我:对不起,我误会你了。这下子我都不知道以后该怎么面对你了。
金煜:没事的,顺其自然。
我盯着那句“没事的”,死掉的心又重新开始跳动。我发觉金煜真是个暖男。
周一。
我感觉自己转身往书包里找东西的姿势都没那么自然了,我实在是没脸见金煜。
在楼道碰见金煜时,我不知哪来的勇气,鬼使神差般微笑着说:“Hello.”
金煜也笑了,说:“你之前不是还说不知道怎么面对我吗?”
“呃……”我的微笑逐渐凝固。我真想找个地洞钻进去,再也不见金煜。
金煜笑着走开了。
我边走边想自己刚才怎么一时冲动主动向金煜打招呼。我明明不是那种喜欢主动打招呼的人。
可是我刚才一看到金煜脑子里就有个声音和我说“快和金煜打招呼”。我怀疑今天自己吃错药了。
夜风习习。我写完作业后拿上几根香肠走到楼下喂流浪猫。
喂着喂着,我忽然想起了金煜。不知道他会不会怨我。不过看他今天笑的那么开心,八成是没在怨我,我松了口气。
十七
放学后的公交车站。橘红色的夕阳垂在车站对面的大桥上。
我伸长了脖子看车有没有到,结果没有。我一个人等车等得有点无聊。
金煜拿着一张什么向我走来。
“嗨!”金煜嘴角上扬地说。
“嗨。”我发现金煜没怨我,心里的大石头终于放下。
“你不好奇我拿着什么吗?”金煜神秘兮兮地说。
“是什么啊?”我假装好奇。
“你看。”他骄傲地笑着递给我。
我接过来一看,四个烫金大字“荣誉证书”映入眼帘,奖状上写着“全国朗诵比赛一等奖”,我拿着奖状的手一抖。
“我上周去比赛得的,刘姐刚发给我。”他云淡风轻地说。
“好厉害啊,全国朗诵比赛诶!”我双手递还给他奖状。
他呵呵一笑。
“上次见到你QQ空间有张航拍的图。是用无人机拍的吗?”我问。
“是啊。”他说。
“你有无人机?”我问。
“有啊。”他的语气依旧是那么云淡风轻。
我整个人都震惊了,金煜竟然真的有无人机,那他家得是有多有钱啊?
“我爷爷是摄影师,是他教我摄影的。”他自动补充道。
“你从什么时候开始摄影的?”我问。
“呃……”他眨巴眨巴眼睛回忆了一下,说:“小学六年级吧。”
“哦。”我说。
“你是真的喜欢物理吗?”我不相信世界上真的有人喜欢物理这种枯燥乏味的东西。
“真的啊。”他看着我。
“你为什么喜欢物理呀?”我问。
“感觉蛮有趣的,可以研究事物的本质道理,可以寻找很多现象的根本原因,而且写完一道物理难题时很有成就感。”他说。
“哦,我倒是体会不到,”我顿了顿,说,“我都很少写得出来难题。”
他呵呵一笑,说:“要不要我教教你呀?”
“你愿意?”我问。
“当然。”
“好啊,那我明天课间的时候去问你题目。”
“行。”他爽快地答应了。
十八
课间,我拿着物理练习册和红笔走到金煜位子旁。
我指着一道物理题问:“金煜,可以教教我这题吗?”
他从柜筒中抽出一张草稿纸,拿着笔说:“我看看先啊。”
“这题不是很简单吗?”他说。
我感觉我被嫌弃了。
“你看,割线的斜率变得越来越小,所以A的电阻随电流增大而增大,电阻B的阻值不变,所以A是错的。图像的交点处电流和电压均相同,所以两个电阻的阻值相同,不就选B了吗?”他边讲边指着题目。
“听懂了吗?”他抬头看我。
“就听懂了第一句。”我可怜兮兮地看向他。
“没事,我再给你讲一次。”他看起来耐心十足。
他更详细地讲解了一次。
他离我这么近,我甚至可以闻得到他身上若有若无的牛奶味。我想他昨晚用的一定是牛奶沐浴露。
“这次听懂了吧?”他的眼神盛满期待。
“似懂非懂吧。”我隐隐有点绝望。我再次怀疑自己不是学物理的料。
“我不讲了,你自己琢磨琢磨吧。”他嫌弃地看了我一眼。
“哦。”我拿起练习册悻悻而归。
我晚上回家后琢磨了半天还是没搞懂那道金煜说很简单的物理题。我再次发现自己和物理真是八字不合。
十九
周六。
我看了看手表,心下一惊——糟了,离合刘欣他们约定的时间还差五分钟。我暗自后悔今天睡懒觉睡到9:00。
我飞快地踩着自行车,呼呼的风声从耳边刮过。我不想让刘欣她们等我太久。
驶近人行道时,一只黑白相间的猫忽然蹿了出来。
我猛摁刹车。由于自身的惯性,我侧翻在地,肘部哐当着地,磕破出血,疼痛剧烈。
我忍着痛,用另一只手从口袋掏出手机拨打120。
我被推入救护车,送到医院急诊部。
医生问我:“你怎么受伤了?”
我心情复杂地说:“骑自行车不小心摔了,手着地。”
医生让我去做了X射线检查。
检查结果是右侧肱骨多发骨折,骨折线明显,需要进行手术切开复位与内固定。
我感到头皮一阵阵发麻。
我幽幽地问医生,说:“要住院吗?”
“当然要。”他说。
“大概要住多久?”我不希望因为住院落下功课。
“两周吧。”他说。
我心如死灰。
我忍着剧烈疼痛,缓缓地用另一只未受伤的手拨通母亲的电话。
“嘟……”
“妈,我左手骨折了,要住院两个星期。”我语气沉重。
“啊?你骑自行车摔着了?你现在在医院?”
“嗯。”我闷闷地说。
“都叫你骑慢点小心点了。唉——”母亲叹了口气。
我沉默。
“好好养病吧,别想太多,下次骑自行车要小心点啊。”母亲的语气充满关切。
“好,我会的。”我心里暖暖的。
“要不要妈妈帮你拿换洗衣服啥的?”
“嗯。”
……
我点开QQ,向刘欣她们说明来不了的原因。
住院一周后的周六。
“叮咚”
我点开QQ。
金煜:你怎么一个星期没来学校啊?
我如实说明。
金煜:这么严重啊,你好好养病吧。
二十
住院两周后,我终于回到了久违的校园。
我第一个去找了金煜,说:“一只手不能领读收作业,你来吧。”
“好吧。”他说。
我第二个去找了王芯要课本和练习册补笔记。
我看着金煜又是收作业,又是领读,要是布置作业的,一个人干着两个人的活,心里很不是滋味。我也想帮他分担一点,可惜我用绷带吊着的右手告诉我:自己无能为力。
我看着同桌帮我翻找传下来的英语听写本,转念一想——自己现在可不是VIP待遇嘛,什么都有人帮着做。我乐得清闲。我嘴角渐渐浮起罪恶的笑意。
同桌似是几次帮我找传下来的本子,找的有点不耐烦了。她几次想把本子推给我让我自己找,但想了想又作罢。
我安慰同桌说:“等我手好了,几个星期都是我帮你找本子。”
同桌笑着看我一眼,继续埋首找本子,动作和神态都变得耐心多了。
周五。
早读铃响前一分钟。
金煜满脸不耐烦地对我说:“你又不是残废,为什么不能领读?”
我据理力争,说:“一只手怎么领读?书都很难拿,也翻不了页。”
“一只手……也能领读吧。”他气势弱下来。
“唉——算了,我来就我来。不就是领个读嘛。”他最后还是妥协了。
什么叫我又不是残废?他看着我手上缠着的厚厚的绷带竟然敢这样跟我说?我又委屈又气得想哭。
金煜真是……不可理喻!我一定要找个人好好教训他一顿!
中午放学后的办公室。
“报告。”我随手关上了门。
“刘姐,金煜他今天早上说我又不是残废,为什么不能领读。”我的语气乖巧如一只无辜的小白兔。
“他这么说你?”刘姐问。
“嗯。”我说。
“下午放学后你叫他过来我这,你也过来。”刘姐说。
“好的。”我心满意足地离开了办公室。
下午放学后我面无表情地对金煜说:“刘姐叫你过去一趟。”
“刘姐找我干嘛?”金煜嘀咕道。
我走在金煜后面,心里暗笑。
办公室。
“你骨折过吗?”刘姐问金煜,并上下打量他。
“没有。”他说。
“你没有骨折过,你不知道林薇的感受。我也没骨折过,但是我会尽可能的体谅她的感受,不让她干那么多活。”
“你说他没有残废还可以领读是不对的啵,你这样子说太不尊重她了。”刘姐话锋一转,说,“而且男子汉多干点活也没什么的吧?”刘姐和颜悦色,循循善诱。
金煜面如死灰地点了点头,说:“对。”
“你如果活太多,可以找个同学帮你呀,也就暂时帮几个星期。等林薇手好了,她肯定会去帮你忙的,是吧?”刘姐看向我。
我忙不迭点头,说:“是啊。”
他说:“好。”
“同学之间应该互相尊重体谅嘛。”刘姐总结性地说。“行了,你们可以走了。”刘姐大手一挥。
我走出办公室,嘴角绽放得逞的笑容。
翌日的课间。
金煜屁颠屁颠地走到我面前,真诚地说:“对不起,之前我说的都是气话,你别当真,送你一套荧光笔就当赔罪。”
他双手递给我一套斑马牌荧光笔。目光满是小孩子般的诚挚。
“那我就原谅你了。”我接过荧光笔。我没想到金煜会这么诚恳地向我道歉。
我凝视着那套荧光笔,觉得金煜这个人还蛮可爱的嘛。“我竟然会觉得金煜可爱?”我自言自语。
我喜欢的不应该是李阳吗?可我还是觉得金煜有点可爱。我该不会喜欢金煜吧?但是谁会喜欢金煜这样的海王啊?不可能不可能。
二十一
周五的一节课间。
王芯挤眉弄眼地和我说:“有好东西,你过来看一下。”
“什么呀?”我问。
“看了你就知道了。”她说。
我走到王芯的位置。
是一本摊开的摄影集。
左上是一张枫叶大道的图片,引导构图的方式让照片充满空间纵深感。
左下是一张解放军帽的图片。
右上是一张湖面的图片,给人一种宽阔、宁静的感觉。
“这本摄影集是谁的啊?”我问。
“金煜爷爷的,蓝佳佳借我看的。”王芯说。
我一页一页翻过摄影集,仔细品味照片所传达的意蕴。
看来金煜说的是真的,他爷爷是摄影师。
周日。
我在草稿本上演算化学题。
算着算着,我忽然鬼使神差地在草稿本上写下金煜两个字。
我温柔地凝视着这两个字,脑海中浮现出他的模样和他说对不起时脸上的诚挚。
金煜这个人还挺有意思的。
我暗自扶额:我怎么又在想金煜这个海王?不可以不可以!
我想制止自己的想法,可是我发现我更想金煜了。
二十二
放学后的公交车站。
我和刘欣、王芯聊得热火朝天。
“哈喽。”金煜忽地出现在我们面前。
“嗨”我对他说。
“哟,这不是金煜吗。你是不是同时喜欢很多个女的啊?”王芯大胆地问道。
“哪有,这谁说的啊。”金煜说。
“听说你一秒喜欢一个?”王芯问。
“不是,谁能一秒喜欢一个啊?你们怎么想的啊?”金煜说。
“外面都是这样传的,你不知道?”刘欣饶有兴致地说。
“你们传得也太离谱了吧。”金煜说。
“大家都说你是海王。”王芯说。
“海王?我怎么能算得上是海王呢?”金煜说。
我们三人一齐笑而不语。
“你们对我的刻板印象也太深了吧,不要这样戴有色眼镜看人啊,好不好?”
金煜说。
“哦。”王芯不咸不淡地答道。
周二的一节课间。
金煜和蓝佳佳聊得正欢。他笑得灿烂。蓝佳佳笑得花枝乱颤。
我心平气和地想:也许他们只是纯友谊呢。他又没碰他手什么的。只是聊聊天,说说笑而已,这绝对是男女间的纯洁关系。
二十三
悠闲的周六。
“就是喜欢在夏天的日落大桥下
两个人互相讲笑话
河边的风亲着脸庞不像话
一起听爱的歌循环播放
他第一次牵她手的模样
穿着一件干净的白色衬衣
那时的笑是多么的甜呀
不知不觉 就翻过几篇”
——《日落大桥》
我一次又一次听这首《日落大桥》,最喜欢的是上面几句歌词。甜美的女声诉说着一段青葱往事,一段笼罩着橘红色晚霞的甜蜜往事。这首歌有种暧昧不明的氛围感,我不由得沉浸在这种氛围中。
我想起了金煜,想起他笑着看我的模样。我忽然很想见他。
我点开他的QQ空间,一次又一次翻看他发的说说。
这些都是他亲自编辑的文字和图片啊,带着他的灵魂独有的阳光的气息。我甜甜地想。
二十四
周一。
我破天荒地在头发上别上了粉色发夹,把一头黑发编成了蜈蚣辫。
上半身是白衬衫外套着绀色校服外套,下半身是黑色校服裤。我知道自己这样搭配是美的。
课间,我拿着物理练习册和红笔去找金煜。
我惊奇地发现金煜今天也是白衬衫外套着绀色校服外套。
“金煜,可以教下我这道题吗?”我说。
“行啊,我看看先。”他接过练习册。
“你看,磁感线由N级指向S级,由左手定则可以得到带正电的粒子将向下偏转,所以极板将聚集正电荷,是发电机的正极,所以B是正确。”
“再看D选项,由左手定则可知自由电子向上偏转,即上表面将聚集负电荷,所以上表面的电势比下表面的低,所以D选项是错的。”他用笔指着题目说。
我认真地听着。我再次闻到他身上淡淡的牛奶味。
“听懂了吗?”他问。
“后半部分没听懂。”我如实相告。
“那我再讲一次。”他耐心地重复了一次。
“懂了吗?”他问。
“懂了。”我说。
“总算有点长进了。”他欣慰地看着我。目光里是满满的宠溺。
我莞尔一笑。
“你们两个可以直接去领结婚证了。”
陆九看着他们一样的衣服打趣道。
我飞红了脸。
二十五
自习课上。
我转身找书包里的本子时,差点被萌化了——金煜乖巧地趴在桌上,眨巴着两只水汪汪的大眼睛。猫耳戴在他头上毫无违和感。他整个人散发出一种清纯可爱且无辜的气息。
他可爱得让我想亲一口。
我怀疑自己真的喜欢金煜这个海王。
课间。
我拿上水瓶去打水。
正巧金煜也在饮水机前打水。阳光温柔地抚过他乌黑的发梢,翠叶映衬着他的脸颊。他穿着白色校服,就这么随意地站着。水咕噜咕噜灌进他透明的玻璃水杯,似乎下一秒就要装满。
我希望饮水机的水能流得慢些,再慢些。让时光驻足在此刻。
水终究是装满了。他盖上瓶盖,迎着金色的阳光转身走进教室。
只留下我一人彷徨无依。
二十六
公交车上。
我站在离金煜不到三十五厘米的位置。
“你一般都画什么啊?”他问。
“静物和自然风景,比如树、河流和山。”我说。
“有画过我吗?”他呵呵笑着问。
“正打算画,打算画你和黎妍在一起。”我开玩笑地说。
“为什么要把我和她画在一起呀?”他问。
“她那么优秀,会朗诵,跳舞还是七级,学习又好,和你很般配啊。”那时我没发觉自己的语气比柠檬还酸。
“啊?”他饶有兴致地反问。
“她和你……很般配啊。”我的语气更酸了。
他呵呵笑着下了车。
二十七
课间。
我走到班级门口的作息表前,看着手表对时间,打算找时间去问老师题目。
金煜忽地出现在我面前,模仿我刚才走路的样子——双手小幅度交替摆着。他目光纯良地说:“你是这样走过来的,好可爱啊!”
我看着他,他身上散发着温良无辜像小绵羊似的气息,眼眸含着浓得化不开的盈盈笑意。
我有些感到奇怪,说:“我以前也是这样走的啊。”
他有些不快,似是觉得我以前很讨人厌,说:“是吗?”只是那不快须臾就被愉悦取代。
我没理他,径自走回座位。我怀疑他今天吃错药了。
“你好可爱哦,好可爱哦,好可爱哦!”金煜走到我面前,嘴角含笑地说,“你好可爱哦,好乖哦,我要一直提醒,你好可爱哦,好可爱哦……”
我不解地看着他走火入魔的样子,十分理智地说:“你不是对黎妍比较有好感吗,你应该去夸她可爱。”
他愣了0.2秒,向我逼近了一步,讨好般地笑着说:“你刚才说什么?我没听清,你再说一次。”
我愣了一下,觉察到自己的失言,改口说:“你应该和黎妍说。”
他十分不解,认真地看着我问:“我为什么要和她说?”
此刻我看着他清澈如洗、黑白分明的双眸和细腻光滑的肌肤,才意识到他原来离我站得那么近。
我第一次感到他是那样的触手可及。
沉默持续了3秒。
“没事,你回去吧。”我率先打破沉默,挥了挥手示意他快点回座位。
他心有不甘地离开了。
下一节课间,金煜坐在陆九旁吃着酸辣竹笋,欣赏着我的脸色,对陆九说:“你看她都开始嫉妒了。”
我的嘴角有点挂不住了。原来他刚才是故意叫我再说一次,好让他慢慢回味。我发觉金煜真是个心机boy。但我拿这样的他真是没有办法。
二十八
周四的第一节课间。
金煜眼泛桃花地对刘美说:“你好可爱啊,小小个的。”
我在一旁听得心碎了一地,他竟然也觉得其他女生可爱?终究是我自作多情了……
周日。
我翻看自己的日记本,才发现日记本里几乎写的都是金煜。写他和我说过的话,写我有多想看见他。
金煜就像一枚艳丽多汁的毒浆果,咬一口让人心旷神怡,却也让人中了毒。我明知自己在饮鸩止渴,却甘之如饴。
我也许无药可救了,明明知道他是海王,和多个女生有说不清的暧昧关系,却还是死心塌地地喜欢他。
原来,这才是喜欢。完全不会怀疑自己的情感是不是错误的。心它清清楚楚地知道:我想和这个人一直待在一起,朝朝暮暮,年年岁岁。
才发现李阳只是我的一个梦,一个遥不可及的梦。
三十
周五。
“叮铃铃……”早读铃声如约而至。
“请同学们拿出选修一英语书,turn to page one hundred and ten,hybrid,one,two,begin.”我捧着书认真地说。声调认真得让人怀疑是在参加全国朗诵比赛。
“早读都这么认真。”金煜笑着看我。
我看了一眼他,没说什么。
我读书时不时看看他,享受这独属于我们的二人世界——只有我们两个站着。我一抬头就能看见他。我心里蜜糖一般地甜。
“叮铃铃……”下课铃无情地打断了我粉红色的暧昧的思绪。
我贪婪地看了他一眼,心里埋怨今天的早读怎么这么短。
我收黎妍作业时,看黎妍的眼神极其复杂。陆九说那眼神里满含对情敌的嫉妒。
下课时,我看着金煜又和黎妍聊得热火朝天,心里很不是滋味,像喝了一坛醋一样。
我幽怨自嘲地想:自己只不过是在别人若即若离的暧昧里一晃而过的配角,却幻想能和主角有一场双向奔赴的暗恋。我不过是个无足轻重且蹩脚的小丑。
三十一
五路公交车上。
“你最近在画什么?”他温柔地说。
“画你。”我开玩笑地说。
“画我?”他呵呵一笑。
我们沉默了几秒。
“你是不是……同时和几个女生暧昧呀?”我微红着脸,大胆地提出这个我半个月前就想问的敏感话题。我心跳莫名开始加速。虽然我知道自己也许没有权利提这种问题,但我还是想问。
“我和他们只是纯友谊,你别看我们聊得挺好,要看到更深层的东西,我会分清楚的。”他看着我郑重其事地说。
“哦。”我说。
他们只是纯友谊?我听到时恍惚了一下,虽然我之前隐隐觉得是这样,但仍不敢确定,何况他的风评很差——“海王”。
所以我呢?我被摆在了特殊位置?我们不是纯友谊?那到底是什么关系?我觉得不能再想下去了。再想下去多少有点一厢情愿了。他又没明说,这样反而更让人浮想联翩了。
回家后我冷静地想:他这样回答实在是巧妙啊。既说和她们只是纯友谊,他会分清的,叫我别多虑,又没指明我和他到底是什么关系。最后升华主旨——别被表面蒙蔽了双眼。
所以他否认了她们,但没承认我。
我处在一个很微妙的关系里。
我既希望他能顺带否认我,让我死了这条心,专心学习,又希望他永远也不要否认我,哪怕永远也不承认,也要就这样待在他身边,朝朝暮暮。
有时候我发现自己竟是这样的矛盾。
因为是他,独一无二的他,所以非常喜欢他,就算因此受伤也没关系。
我甘之如饴,求而不得。
三十二
我把香肠放在水泥地上,让大咪、小咪和花花吃。
我托腮看它们一口一口地吃香肠,快要被萌化了。但我总觉得少了点什么。
我脑海中自动浮现出金煜趴桌戴猫耳发箍卖萌的样子和他昨天说的那句“我会分清的”。
我的脸微微发烫。
三十三
小白兔和小绵羊本来是点头之交,有一天小白兔发现小绵羊原来是披着羊皮的狼,就想远离他,但还是抑制不住的喜欢他,越来越喜欢他,就算大灰狼一直在伤害他,也无法阻止这份越来越蓬勃的爱意。
后来大灰狼忽然发现小白兔原来这么可爱,就展开了对小白兔的追捕……
“叮叮叮……”
我“啪”的一声摁掉闹钟。我眨眨眼,疑惑自己刚才怎么做了个这么奇怪的梦。
校运会。
“砰!”发令枪响。
金煜自信地起跑。他刚开始跑在后几名。
我帮他拿着衣服看他跑,并不担心他会输。我相信他能反超的,反正这是3000米比赛,又不是50米比赛。
果不其然,金煜在一圈圈的追逐中逐渐跑到了队伍中间。
最后一圈,比赛开始进入白热化阶段。所有人都在拼尽全力地冲刺,而金煜无疑是冲刺得最快的那一个。我笑着看他跑。他目光坚定,双手交替向后摆。
他慢慢超过了队伍第一名。
不料在最后半圈金煜又被原来的第一名超过了。金煜紧咬牙关,再次拼尽全力冲刺。
三十米,十米,五米,三米,一米……
金煜率先冲到了终点。
他被我们班的所有人的呐喊喝彩淹没了。他累得扶在树旁喘气。
我眉开眼笑,由衷为他感到高兴。
三十四
早读后的课间。金煜拿着抹布为黎妍擦干净桌上撒出来的粥,他擦得那么认真卖力,还暧昧地笑着。
理智告诉我不能吃醋——他有明确的和我表过白吗?没有。可我还是抑制不住地吃醋。我实在受不了金煜整天对别的女生那么好。
放学后,刘欣和王芯去参加社团活动了。我一个人走回家。我一下一下地踢着石头,石头和我一起走在回家的路上。
“嗨!”金煜忽地笑着出现在我面前。
“嗨!”我眼前一亮,脚下不再踢石子。
“请你吃牛奶小馒头,你不是很喜欢吃吗?”金煜从身后拿出一袋开着的桂香苑的牛奶小馒头。
“你自己吃吧,我不饿。”我冷淡地说。
“生气了?”金煜说。
“没有。”我坚决否定。我连生气的资格都没有,又怎么敢表现出来呢?
“我和她们只是纯友谊,只有你才是我的例外,我会分清的。”金煜认真地说。
“真的吗?可是我看你们挺熟的,你还经常主动找她们聊天。”我幽幽地说。
“你不要只看到表面的东西嘛。”金煜讨好般地说,水灵灵的眼睛忽闪忽闪的。我不说话。
“别动——”金煜俯身向我倾来,停在离我只有10cm的位置。
我能感受到他的一呼一吸。
他伸手为我拂去了落在眉梢的小落叶。
“好了。”他逐渐把我们之间的距离恢复正常。
我忽然没那么生气了。
“你以后能不能……不要对别的女生那么好?”我低头,微红着脸。
“好吧。”他无奈地笑着说。
“你以后想考哪个大学?”我问。
“北京师范大学。”他眼神里满是憧憬。
“好。”我暗下决心,就算豁出命来也要考上那个大学。
三十五
公交车上。
金煜认真地说:“我觉得你还是选历史比较好,人生只有一次,你以后也许会后悔高中时没选心爱的历史,你应该选自己真正喜欢的。”
他话锋一转,说:“而且我觉得,你真的不适合学物理。”
我无奈地说:“选都选了。”
“你现在还可以换班啊,才高二。”他说。
可是我舍不得你。
“你好好考虑一下吧,或者你可以问问刘姐,她肯定会给你提供特别宝贵的意见。”他看着我说。
“好。”我郑重其事地说。
三十六
我点开QQ,问班主任我该不该选历史。
班主任结合我的成绩长篇大论地跟我分析了一通。结论是我应该选历史。
我如释重负地笑了,决定和父母好好谈谈。班主任那句“选历史你可能找不到好工作,但选物理你很可能上不了好大学”真的令我醍醐灌顶。
我推开房门,走到客厅。客厅里只有母亲在看电视。
“妈,班主任说我应该选历史的,选历史是可能找不到好工作,但是选物理我很可能上不了好大学。”我顿了顿,说,“而且我真的对理科没兴趣,我不想和我讨厌的学科待在一起六年。”
“你努力努力成绩肯定会上去的,怎么会上不了好大学呢?”母亲反驳道。
“我根本不是学理科的料。”我心平气和地说。
“谁这么说你呀?”母亲说。
“不是说不说的问题,我发现我真的不适合学理科,这是事实。”我说。
“但是你都进了物理班了。”她说。
“还能换班啊”我说。
“换班多麻烦啊,再说了,那样你不就白学大半个学期了吗?”她说。
“才高二,还来得及。”我据理力争。
“什么叫才高二啊?都已经高二了。”
她说。
“但是我真的学不下去物理和化学。”我说。
“你再学学吧,总有一天会学会的,妈妈相信你。”她说。
“我都不相信我自己,你还是别相信我了,妈。”
“你怎么这么不自信呢?做人要自信点啊,我相信你可以的。”她说。
我无奈地走回了房间。
我在QQ上和班主任说我无法说服我家长选历史。班主任说她会找我家长谈谈的。
我摁灭屏幕,幽幽地叹了一口气。
我再次打开QQ,和金煜诉苦,金煜安慰我说别多想,刘姐会处理好的。
三十七
另一个周末,我家中。
“你班主任和我说了,我和你爸商量了挺久,决定让你选回历史吧。”母亲语重心长地说。
“真的?”我眨了眨眼睛。
“真的。”她说。
“好!”我笑逐颜开。
我回到房间,心花怒放地打开手机和金煜分享这个好消息,顺便向班主任道谢。
几分钟后。
“叮咚”
班主任:不客气,你明天记得交500字的转班申请书,你要转到19班,对吗?估计最迟后天你就可以搬东西过去了。
我:好的,对。
“叮咚”
金煜:恭喜你可以和喜欢的科目朝朝暮暮。
我:hhh~
我光速写完了转班申请书,我觉着房间里的一切都是那么明亮可爱,连平时看不顺眼的墨绿色窗帘都变得顺眼起来。
可是转班以后就见不到金煜了。我转念一想,忽地开始忧伤起来,我无法想象一个没有金煜的班级气氛会有多么凝重。
现在我可以和喜欢的科目朝朝暮暮,却无法和喜欢的人朝朝暮暮。
三十八
周末。
我摊开画纸打算画我第一次见到金煜的模样——干净,纯良,一尘不染。
我虔诚地画着,目光无限温柔。
我打算把这幅画作为送给金煜的礼物。
我希望他能明白我的心意。
三十九
一年后,我还是没有考到北京师范大学。从此,我们的人生轨迹像两条有交点的一次函数一样再也没有交叉。
直到现在我还是喜欢塞上耳机,一次又一次听那首《日落大桥》。
吉他声和钢琴声悠悠响起,甜美的女声诉说着一段青葱往事,一段笼罩着橘红色晚霞的甜蜜往事。
只不过我现在最喜欢的歌词换成了——
“再欣赏过去风景多年后变成匿名
喜欢的日落大桥下还倒映几片彩云
现在偶尔看看夕阳
像在听风说再见
等待夜幕降临之后我才开始变清醒
逐渐变成秘密
不知道该躲哪里
感受夏的气息
也埋藏在我心底
一个故事已经汇入了大海
但我某个习惯依旧还是在”
我看向窗外夕阳,觉得这首歌真是适合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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