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母亲的病 父亲的窘
刘晓天的母亲这几天咽不下饭,食欲也越来越差。脸色也难堪起来。可她没言无语,只是一个人时,会独自发呆,愁眉苦脸。刘晓天没在意,母亲在他面前时,会掩饰。只有谢红看出了苗头与异样:老奶,你怎么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没有,老奶勉强出挤出笑来。
不对,老爹啊!老奶可能生病了。你要带她看一看,谢红又对刘舜成说。
你有病啦,哪儿不舒服,要不要看看,刘舜成问刘晓天母亲。
没病,不要看。
老公俩的感情已经生锈了。谢红几乎没看到过,他俩在一起谈过心,偶尔的话,也是例行公事。
刘舜成见老婆子这么说话,也便觉得没有什么。但是,谢红不这么看,她说:老奶啊,天,刘晓天带你去看看。
晚上,谢红对刘晓天说:你注没注意老奶有点不对劲,最近。
哪儿不对劲了,刘晓天愣愣地问。
养你这儿子,也是白养,我都看出来了,谢红用手揪了揪刘晓天的耳朵:最近,她好象吃不下饭。精神明显差了许多。
唔,我没在意。
一天到晚忙造闸,闸造怎么样了。明后天得能收麦了。
今晚已收工了。不过,还要牢固几天。小车,轻车能走,大车,重车不行。
那明天带老奶去看看吧!
好的,明天带她去高沟看看。
高沟医院看过了,医生单独与刘晓天说:恐怕不是好病,我们这条件有限,你到王营医院去确诊确诊,我估计是食道癌。
这话如晴天霹雳,刘晓天呆住了。医生告诉他,还没确诊,说话要当心点,以免老人有精神负担。
刘晓天到家跟谢红一讲,谢红也挠头了,怎得这种病呢。不过,她又转念一想,不还没有确诊了么,兴许不是呢,她安慰刘晓天道:干脆,明天就上王营去。谢红做事一向干净利索,斩钉截钱,不喜欢拖泥带水。
刘晓天于是跟母亲说:明天再到王营看看。
是不是不好的病,如果是老病就算了,瞎花钱。在刘晓天母亲看来,现在这坏病也多,有钱人也逃不过去,何况是她呢。
瞎想,那里话,就是乡下医院,没有这种仪器设备,需要去王营医院,刘晓天转着圈子跟他妈打哑谜:看病,总要弄清病源吧!你说是不是。
老人家也没有再出声,她转身进了房间,她是精明人,她不糊涂,她一个人开始想自己的心事了。
她不记得自已的父亲,在她还未出世时,父亲便被河工累死了。是李大园子那班人,他们合起来玩弄她父亲,让他多推车多上土。饥荒年代,吃不饱正常,个个都推不动小车。但你不能欺负小门小姓啦,她父亲人憨,又是有力气的人,于是,一齐提弄他,终于把他累倒了。
刘晓天的爹(涟水地方,爹就是爷爷,爷,大就是爸爸,现在小孩似乎都叫爸爸了)是大队主任,他们的闸塘与刘晓天舅爹靠在一起,所以,他们看得一清二楚。她祖上与刘家是表亲,因此,刘家替她家出头,教训了李家,可人伤了就是伤了,又遇饥荒年代,不久,他便去世了,留下孤儿寡母。
她以为她看见的那个男人是她爷,大了才知道,那个男人是母亲后嫁的人。也是忠厚人,反正她在她母亲后组合的家庭中象野草一样长大了,后来她嫁给了刘舜成,就这么懵懵懂懂地走到现在,一路是口角不断,要说爱情,她们那年代好象没有这么讲究,一切都好象是命运安排好的,她到这个世界上来,就是按部就班,就象是小孩子写田字格,写上就写上去了,就这么简单。
她有兄妹五个,大姐,大哥,二哥,还有一个是重山弟弟。在世上,过的也都一般般。
大姐嫁给了一个当兵的,小孩子多,也够累的,现在好多了,女儿都出了门,嫁了人。两个儿子,大儿跟一个亲戚在广州做生意,据讲,混的还不错;二儿子在部队,听说,也考了军校。她的总体感觉是大姐家要出头了。
大哥呢!是个做小生意的,一年到头,鬼精鬼精,什么挣钱他就干什么,没有个定准,收过酒瓶,卖过冰棍,贩过瓜果李枣。那小算盘算计的是不含糊一点,和二哥分家,为一把铁铣竟然把弟弟用棍打昏。
大姐和她去找他,他竟然不顾姐弟情份,泼口大骂,还要打她俩,如果不是后庄大爷及时阻止,还真说不上呢。
在这夜深人静时,她无法入睡,自己的老妈也就在他兄弟的纷争中大去了。临走时,大姐问她想什么,她就拉着姐妹俩的手,一句话也不说。没有眼泪,没有悲伤,也没有笑容,就这样走了。其实,她和大姐心里都清楚着,但又都无可奈何。兄弟三个,只到她咽了最后一口气,也没有一个人在跟前。
她被嫁给了刘舜成,她的母亲本来是抱着希望的,可是后来呢?按照母亲说法,她很迷糊,按理说,你家三个女儿,一个男孩,应该好过的,怎么就不行呢!大女儿高中毕业,嫁人了,刘晓天高中毕业,现在成家了。
这个天儿,如果小红也象别人家的媳妇,要房子要八大件要财礼,我恐怕即使最后娶来了,恐怕她不死也要脱层皮。她心里非常感激,也非常喜欢谢红。人家那头家庭殷实,但她从没对她甩脸色。这已是上辈子修来的福份了。哪还能在这个节骨眼上,再给小孩子添麻烦呢!
想到这儿,她下了决心,如果真是哪老病,她绝不再看下去。
她无法入眠,有些口渴,她本想叫醒刘舜成,这个念头一闪而过,她不准备那么做,因为对他,她已失望透顶。
起初怎么就嫁了这样一个男人。在她心目中,他就这样了。满瓶不响,半瓶咣当。他是农中的学生,从小成绩很好。老奶去福建,半途而亡,他退学回家。回家后在完小代课,代你就代呗,不知谁说做干部有出息,于是,他回到大队了。
按照他耿直的性格,他是不适合在大队混的,说话没有眼色,做事没有心机。人家一说什么,他就认为是什么。他不了解这地球上的权谋史,以为真象圣人所说的那样就行了。其实。所谓圣人,他从来不准备去死亡,却用冠冕堂皇的语言让他人为他而死。
还有那义利之争,他不晓得有的只能做不能说,而有的既要做又要说的。所谓的忠诚不是如他毫无原则,跟风随大流的,历史尤其是历史外的历史,刘舜成他狗屁不通,他不仅堵死了自已前进的路,也把全家割裂在社会这张大网之外,他家承受的全是秉公办事,而无一点世俗人情。本来也的确如此,
她虽然说不出个子丑寅卯,但她能感觉到他的缺处,这些还不算,在家庭过日中,你没有营生专长也罢了。却还要赌钱打麻将,人家一说,他就生气,不就玩玩的么。他以此狡辩,在别的方面他无能,在这一点上,他到是理直气壮,振振有词。
她已经对他失望透顶,这么大岁数了,她也不指望他有所改变。她完全认命了。你看他整天也不知想什么,就对小孩子念书吧!你识字人,应该每天督促督促,可他却好,成天熟视无睹,和庄里人东扯西拉,一天到晚不美国就日本的。从电视报纸上看点新闻,便眉飞色舞,仿佛吃了兴奋剂。而如果细听,你会发觉,他这么大岁数了,还没有一点思想是自己的。完全是留声机,昨天的和今天的有了明显的矛盾,他也看不见。就大喇叭似的到处乱演讲。一天当中,徐此而外,他便象死蛇一般,毫无生气。
她就这样胡思乱想了一夜,没有合眼。谢红早起来,弄了早饭:老奶,起来吃一点吧,等会和刘晓天一起去王营,起迟了,赶不上早班车。
我没病,她答道:你们自已吃吧l
小孩叫你去看病,你还磨蹭什么,不然早班车赶不上了,刘舜成半躺在床,后背倚着墙。
你给钱啦!她忽然情绪激动起来,大声反问刘舜成。这时,刘舜成一个屁也没有,他耷拉着脑袋,满脸尴尬。
别吵,谢红安慰道:我还有钱,你就去看看。而白炽灯下,谢红忽然发现,老奶的眼泪流了下来。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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