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三章:不想假手于人
文/素国花令[莫落血棠]
楚兰清微微侧头看向顾铭舍:“他…他什么时候醒…?”
顾铭舍抿了抿唇,微微耸肩:“不知道,但现在,哥还能活着,就是最大的好事了。”
黎洵看了眼病床上的人,眉头皱起:“他的计划这么凶险的么?”
“不,虽然不想承认,但有楚兰清在,我哥是决计不会往死路走的。”顾铭舍抚了抚刘海儿,“原本的计划没有这么凶险,唐祁泽估算过最终的伤害,也只是中一枪而已。”
楚兰清身子一颤:“他是因为我…我下了车,所以他才临时改变了计划走向的?对不对?”
顾铭舍原本想说“是”,可看到那人眼尾的绯红,也感受到了那人濒临崩溃的情绪,他犹豫了。
他抿了抿唇,吞咽了一口唾沫,喉结微微滚动,一时间竟忘了开口。
黎洵看了他一眼,他才开口说道:“我可不会安慰你,可控因素是我们,不可控因素,是敌人,所以跟你也没有多大关系。”
楚兰清抿了抿唇,放在玻璃层上的手却一寸一寸收紧。
他不是傻子,怎么会想不通?
他曾经想过,以最大程度的感同身受与一个人共情,希望能以微薄之力托送那个人远离深渊。
可最后被改变的,不是那个人,而是楚兰清。
“我哥把实时定位发给了唐祁泽之后,我们也紧跟着出发了,我放了一只侦察蜂出去,以确认最终接应点。在看到你们那里的情况之后,才把最终的接应点改到桥下监控盲区。”顾铭舍站直身子,“让你这么难过,很抱歉。”
“如果我早点相信他…如果我早点跟他统一战线…如果我那时候没有下车…”楚兰清蹲下来,用手臂圈住了膝盖,“我一直以为是他执念太深作茧自缚,一直想拉他出来…”
“世界上哪有真正的感同身受。”顾铭舍笑了笑,“这世界上也没谁那么容易,我呢,不求你跟我哥感同身受,你只要活好你自己就行了。毕竟他受的苦,一定不想你吃。”
唐祁泽刚出了手术室,脚步虚浮的过来,本来是查看荆无秋的状态的,结果就看到门口的三个人。
他太阳穴跳了跳,开口说道:“你们三个干嘛呢?”
顾铭舍看向他,摊了摊手:“计划失败了一半,真没想到,那个女人这样都能保下容渊。”
唐祁泽指了指蹲在地上的人:“所以,他是怎么知道荆无秋没死的?知道就算了,怎么还把他带过来了?”
“凤怀舒说的,你看他那状态,再见不到我哥啊,恐怕就要追着我哥去了。”顾铭舍从兜里摸出颗糖塞进嘴里,“反正都是自己人,反正计划也失败一半了,带他来也无妨,说不定,楚兰清能让我哥醒过来呢?”
唐祁泽看向黎洵,挑了挑眉:“这位是?”
“黎,黎洵。”黎洵礼貌笑了笑,“是兰清的堂兄。”
唐祁泽深吸口气,一想到刚才去君如晤病房里看到的场景,他就觉得头大,无奈问道:“君如晤是谁绑床上的?”
“我绑的。”顾铭舍咬碎了糖块儿,“谁叫他胡说八道来着,你放心,我避开他的伤口了。”
唐祁泽扶额:“你确实避开他的伤口了。他身上又填了不少伤,还跟我说是不小心摔的。不是,那淤青合着也是你打的?”
顾铭舍撇了撇嘴,不置一词算是默认了。
黎洵拍了拍顾铭舍,指了指走廊,顾铭舍点了点头,迈开步子走到唐祁泽身边,拉着他往走廊那边走,黎洵看了眼楚兰清,也跟了上去。
整个拓展楼,安静如斯,洁白的墙面白的晃眼,病床上的人苍白如纸,病房外的人眼眶发红的坐在地上,将自己蜷缩起来,指尖却抚着将两人隔绝成生死界的玻璃层。
“荆无秋…你什么时候醒啊…你要是醒了,你骗我的事,我就不怪你了。”
“我看了你的书,跟武戏指导还学了很多东西,你要是不醒…我就亲自去给你报仇…”
“荆无秋…”
楚兰清一声一声的叫着他的名字,可他却没看到,病床上的人,唇畔一张一合,说的是——
“我在。”
……
三个人找了个安静的阳台,唐祁泽累极便毫无形象的坐在地上歇着。
从这个阳台眺望,能看到车水马龙的街区和沧河的一条分支流,还有,渐渐沉没西山的太阳。
黄昏的光是暖黄色,映射在楼层之上打出一片昏黄,沧河分支的水流静静流动着,光在粼粼水面泛着晶莹的光。
顾铭舍觉得,这黄昏像极了末世之前最后的安宁。
唐祁泽打破了宁静,开口问道:“六爷什么时候回来?”
“六爷正在回程路上,君若竹和萧江箬已经到了德莱华,他们安全了。”顾铭舍眺望着远方那片烧红的云彩,“容渊这次也算是逃过一劫,还真是…不甘心啊。”
黎洵蓦然开口:“最近新闻上提到的命案,是你们做的吗?”
唐祁泽皱了皱眉:“什么命案?”
顾铭舍从兜里掏出一张叠得整整齐齐的地图,夹在指尖递给他:“一共七起,前面三起死的人,是容云两家的人,因为是大企业高管,所以影响很大。后面四起,看样子像是随机行动,最重要的是——这四个现场,都留下了一片枫叶书签,正好对应了我哥每本书签名下的个章。”
唐祁泽看着地图标注的几个点,皱了皱眉:“荆无秋躺在这儿之后,你们好像都没行动吧?”
顾铭舍摇了摇头:“没有,就算是我们做的,我们也不可能留下跟我哥有关的东西。”
黎洵脸色古怪,他好像…猜出了是谁了?
“前三起,是我干的。”楚兰清不知何时过来了,他睫羽微湿,额前的发丝凌乱的搭落在脸上,“准确的说,是我请人干的。”
唐祁泽按了按太阳穴:“怪不得…那后面四起,就是对方的反击了。”
这七个案子,确实像两方人做的,不过顾铭舍一开始没在意,现在楚兰清承认了,他倒有点儿诧然。
顾铭舍转过身看他:“能让你这个兔子出手,为什么?”
“兔子?我哪里像兔子了?”楚兰清歪了歪头,“容渊在我面前伤害了荆无秋,他护了我十二年,我为什么不能因为他疯一次?这很难理解么?”
——“我要烧一把大火,将那帮人通通带进地狱去。即便有朝一日我也下去了,我也要做万恶之首。”
他要烧一把火,楚兰清不介意做那个东风,帮他把这把火变成燎原之势。
——“我让你早早看清我——你仔细看看我,剖开我的胸膛,扒光这身肉骨,仔细地看看我。看看我有多黑,有多恶,看看我到底是人是鬼…”
楚兰清看得很明白也很清醒,他要的是荆无秋,至于到底是人是鬼,他都照收不误。
顾铭舍抿了抿唇:“也算我哥没白喜欢你。”
“你这算是认可我吗?”楚兰清走到顾铭舍身边儿,看着窗外,“楚家最近在帮容家做事,不过可惜了…楚家要塌了,楚奇的儿子…再也回不了家了。”
唐祁泽不知道自己是太累了出幻觉了,还是自己脑子真的有点毛病加上眼神不太好,以至于他现在竟然觉得楚兰清和荆无秋那个疯子简直神似。
唐祁泽暗想,这就叫近朱者赤,近荆无秋者黑吧?
顾铭舍倒是学会了自主思考,他抿了抿唇:“容渊现在没被判死,估计他们很快就会有大的反扑,我们要做的,应该是防守才对。”
“进攻,就是最好的防守。”楚兰清轻轻眨了眨酸涩的双眼,“他们要反扑,就打乱他们的反扑。”
顾铭舍只觉得一股不祥预感油然而生,他看了眼楚兰清,只看到一个削瘦的侧脸,以及冷冽的眼神。
他顺着楚兰清的目光看去,发现他看的位置,好像…很眼熟。
黎洵皱着眉问道:“小堂弟,你想干什么?可以交给我去做。”
楚兰清转过头,蓦然一笑:“关于他的任何事,我都不想假手于人。唐医生,我可以住在他隔壁嘛?”
唐祁泽被这跨度过大的聊天进度搞懵了,他脑子宕机了半晌,方才回神说道:“可以。”
楚兰清弯了弯眸,心情很不错的离开了。
唐祁泽懵着开口:“他…他这是怎么了?”
顾铭舍嘴角一抽:“可能…快疯了吧。”
顾铭舍抽走唐祁泽手里的地图,比了一下位置,他向唐祁泽伸手,本意是让这人把笔给他,可那人却把手递到了他手里,借力站起来了。
顾铭舍无语:“……”
黎洵扶额:“得,我小堂弟让你们折腾疯了,这好好儿的一个医生,又让你们折腾傻了。”
顾铭舍从唐祁泽大衣上兜抽出一支笔,在地图上横滨医院拓展楼的位置,笔直的划了一道延伸线出去。
唐祁泽凑过去看了看:“他刚才在看和荆无秋去过的地方吗?”
“那眼神可不像是怀念。”顾铭舍又划了一下视野范围,最后圈出了一个地方,指尖一点,“他在看这里,容家公馆。”
——关于他的任何事,我都不想假手于人。
顾铭舍看了眼黎洵,后者显然明白了他的意思,立刻转身离开。
唐祁泽蓦然反应过来:“他不会想去找容渊吧?”
“行了,你还是去食堂吃点儿饭然后休息吧,你这个脑子啊,估计已经快永远宕机了。”
顾铭舍收起地图,拉着唐祁泽离开,临走前,他看了眼窗外,眉头微微蹙起。
沧河的支流静静流淌,太阳已经大半沉没西山,如火如荼的火烧云蔓延开的暖色也渐渐淡去。
这种安宁…大概不会持续太久了吧?
——the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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