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十卷 落笔时，不可一刻有古人
三十八、忆诗怀妹
【原文】堂妹棠，字秋卿，嫁扬州汪楷亭。家颇温饱，伉俪甚笃。《咏燕》云：“春风燕子今年早，岁岁梁间补旧草。华堂叮嘱主人翁，珍重香泥莫轻扫。吁嗟乎！千年田土尚沧桑，那得雕梁常汝保？”余读之不乐，曰：“诗虽佳，何言之不祥也！”已而竟以娩难亡。又二年，楷亭亦卒。妹《寄二兄香亭》云：“鹏程人与白云齐，君独年年借一枝。闻道故交多及第，更怜归客尚无期。琴书别后遥相忆，雪月窗前寄所思。常对芙蓉染衣镜，堪嗟侬不是男儿。”《于归扬州》云：“不堪回忆武林春，娇养曾为膝下身。未解姑嫜深意处，偏郎爱作远游人。”“绿杨堤畔行游子，红粉楼中冷翠帷。为问秦淮江上月，今宵照得几人归？”亡后，香亭哭以诗云：“最苦高堂念，怀中小女儿。至今传死信，未敢与亲知。书远摹多误，人稠语屡歧。调停两边意，暗泣泪如丝。”
［译文］堂妹叫棠，字秋卿，嫁给扬州汪楷亭。家境不错，夫妻俩感情也好。有《咏燕》诗说：“春风下燕子飞来得早，年年在梁上修补旧巢。在堂上叮嘱房子的主人，珍惜我的香泥不要扫去。唉呀呀！千年田土还历尽沧桑，哪有雕梁常能保护你？”我读后不高兴，说：“诗写得虽然好，但出言不祥！”后而竟因为难产而死。又过了二年，楷亭也死了。妹写有《寄二兄香亭》说：“人家鹏程万里与白云比肩而飞，你却年年总借一枝树枝栖身。听说过去交好的人大多都及第了，更加怜惜远方的人还不回来。琴书相别后遥相记忆，雪夜窗前寄相思。常对着镜子插芙蓉花，叹惜自己不是男子。”《于归扬州》说：“不堪回忆武林的春天，父母娇养对我千依百顺。不明白姑嫜的深意，偏偏你爱作远游的人。”“绿杨堤畔的游子默默走着，红粉楼中放着冷清的帐帷。问一问秦淮上的月亮，今晚照着几个人回来了？”她死后，香亭写诗哭她说：“最苦的是父母的挂念和怀中的小女儿。至今传来死去的音信，不敢说与亲人知道，伪造你的书信颇多失误，人多话就常常相互矛盾。调停两边的心境，自己却在私下哭得万分伤心。”
［笔记］袁枚老先生在这里，记录堂妹棠亦能诗及纪念诗佳句。
堂妹棠，字秋卿，嫁扬州汪楷亭。
家颇温饱，伉俪甚笃。
《咏燕》云：“春风燕子今年早，岁岁梁间补旧草。华堂叮嘱主人翁，珍重香泥莫轻扫。吁嗟乎！千年田土尚沧桑，那得雕梁常汝保？”
余读之不乐，曰：“诗虽佳，何言之不祥也！”
已而竟以娩难亡。
又二年，楷亭亦卒。
妹《寄二兄香亭》云：“鹏程人与白云齐，君独年年借一枝。闻道故交多及第，更怜归客尚无期。琴书别后遥相忆，雪月窗前寄所思。常对芙蓉染衣镜，堪嗟侬不是男儿。”
《于归扬州》云：“不堪回忆武林春，娇养曾为膝下身。未解姑嫜深意处，偏郎爱作远游人。”
“绿杨堤畔行游子，红粉楼中冷翠帷。为问秦淮江上月，今宵照得几人归？”
亡后，香亭哭以诗云：“最苦高堂念，怀中小女儿。至今传死信，未敢与亲知。书远摹多误，人稠语屡歧。调停两边意，暗泣泪如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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