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一间孤独的小屋,屋内是天堂,屋外是地狱。
源自推特
我很正常。
可是妈妈老是带我去看心理医生和精神病科医生。时间久了我都觉得是妈妈和这些医生们才不正常。
时间久了我都怀疑我妈妈到底是不是我妈妈,也许她只是另一个我完全不熟悉或者她完全不熟悉我的人。
但是如果是这样,那么我脑中真而又真关于我和她,我和妈妈的童年记忆又是怎么一回事,或者说这些异常真切,我赖以确定我是我的记忆又是哪里来的。
我想累了。
从医院回来,我看到邻居诡魅一如往常,在探头探脑的看着我,他好像不需要工作一样,每天都呆在家里,我经常感觉到他在拿着杯子扣在墙上偷听我们这边的动静。
有时候我就和妈妈用手势说话,这时候妈妈就会大声的问我你怎么了?从小到大你就显得不正常。这让我很尴尬,也许邻居以此会怀疑到我在怀疑他在偷听。
于是有几次我和妈妈在公园里散步的时候说起那个老待在家里不上班的邻居,妈妈漠不关心或者说面无表情似的看着前面的路和人,说也许待在家里就是他的工作。
我并不认同妈妈对我在这个她看来没什么而我看来很重要的问题上的敷衍,我渐渐的感觉到邻居在给牛奶工送到我家门口的牛奶里下了什么药。
因为我好几次开门取牛奶的时候都看到邻居慌里慌张的跑进他的房门,而那踉跄的脚步声显然是从我家门口开始响起的,并且奶牛瓶里有许多不摇晃就产生的可疑泡沫。
这让我更加怀疑邻居,为了验证我的推断,我故意比妈妈晚喝一会热好的牛奶,喝之前妈妈老是说我:
"快喝,一会牛奶就凉了。"
而喝完之后她就显得好像完全没有说过之前的话一样,不再催我喝牛奶,她好像喝醉了一样,低头耷脑睁不开眼睛,一副昏昏欲睡的样子。
因此我愈加肯定邻居在我们的牛奶里做了手脚,所以在这之后我都赶在送奶工来到之前就在楼下面等他,直接从他手里拿到牛奶。但即使是这样,我仍然担心邻居会做其他的什么手脚。
过了一个礼拜后,我就几乎忘掉了这件事情。那天我去看心理医生,我告诉医生说我感到很孤独,就算是睡着了之后也能感觉的到,我不知道该怎么办,我问他有没有什么药能治疗孤独。医生告诉我,孤独不是没有解药,而是不需要。
我问为什么,医生却说以后睡觉前不要喝那么多酒了,然后就让我回去。
在回去的路上,我遇到了一个人,问我有没有带打火机,他要抽烟,我说我不抽烟,所以没带打火机。他又在自己兜里摸了一会儿,叫了一声:
“哈!找到了,我记得我带了。”
然后问我要不要来一支烟,我不知道为什么想都没想就答应了。
抽了一会儿烟,我感觉对这个人有好感,就对他说出了我对自己生活的困惑,他说:
“当人的参照物发生偏离的时候,人的判断自然也会发生偏离,因为人就是借由这些参照物来判断而思考,生存的。”
然后他又说:
“失去记忆才是永恒的自由,失去生命也会永恒的存在。”
接着他给我讲了一件事:孛肯·文森特骗局。十八世纪德国一位名不见传的心理学家孛肯·文森特发明了一种意识,思维,记忆方面的欺骗术,经过这种欺骗术长时间的催眠,被欺骗者每天都会生成不同于昨天的记忆,也就是说,被欺骗者昨天记得和想到的是我是一位国王,而今天的记忆就可能会是我是一位流浪的行吟诗人,而且被欺骗者本身没有自辨性,他对他赖以生存的记忆从不产生怀疑,因为记忆是他存在的根本。虽然有些负面,当时却被认为是心理学上的一大成就,当然现在也是,不过现在把这欺骗术产生的影响称作记忆分裂症。
针对他这段话的最后一句话我说:
“这种描述不正确吧,心理学是近代才成型的学科,虽然它早已存在了几百年。”
他没有反驳我,继续说:
“佛洛依德《梦的解析》其实也是对记忆的解析。”
我说这我赞同。
吸完最后一口烟,他弹飞烟头,问我有没有看过《梦的解析几何》。
我说我没有。
他说我最好找来看一下。
这时候公交来了,他跳上了车,并对我大喊:
“思维,意识,记忆本身就是最大的欺骗。”
喊完车门刚好关上,车走了。
这时我才想到忘了问那个人《梦的解析几何》的作者是谁,不要到时候找错了,不是他推荐的那本。
我决定到图书馆找找。
找了半天,我只找到一本叫《梦的解析几何》的书,是一本小册子,看起来内容不很多。我在靠窗的一张桌子旁坐下来开始读这本书。
我却发现这本书里面满是奇怪的没有注脚不知道什么意思的符号,而且语句不通,词汇使用前后颠倒,而且有许多的错别字,但好像是故意写错的。
这本书的作者好像有意不让别人读懂它。
就在这时候,坐在我对面的那个人瞟了我一眼,然后说:
“哦,你在读这本书。”
我说您读过这本书?
他扭了扭脖子,眼睛没有离开正在看着的书,算是肯定回答了。
我就说:
“倒错的语法,混乱的情节,故弄玄虚的语句,读者越来越容易糊弄了吗?”
他抬头看了我一眼,然后一边看着书一边说:
“不是的,读者一般分为有很强自我意识的,和中等自我意识的,以及弱或者没有自我意识的。而任何信息的纳入都会对这三者造成影响。这本书局部的语句段落次序被打乱,整体读完后你也许才能明白,也可能是更不明白。”
我没再说话,继续去看这本《梦的解析几何》,很快的看完了,但是什么也没看懂。
这时候我对面坐的那个人又开始说话了:
“人本身的局限性导致他永远也无法知道宇宙或者生活的真相,即便宇宙或者生活的真相其实就藏身在你身旁的水杯中。”
我看了一眼我身旁的一支一次性水杯说:
“可我的水杯是空的。”
他说:“依然是的。”
接下来他像是来了和我交流的兴趣,就源源不断的对我说了许多话,我没有说话打断他,一直听他说着,他说话的时候仍然在看他的书,他说:
“根据以往的经验,我们正在通往地狱的道路上。
远古的人们生活在天堂,现代的人们活在人间,未来的人们生活在地狱。
每一种接受都是洗脑。
世界上有有许多问题都无解,即使是一些看起来很简单的问题。
人是靠记忆存活的生物,小到遗传基因,大到科学技术的进步,机体没有了记忆,就没有了一切。试想DNA没有了记忆会发生什么。”
听到这里,我觉得这个人应该知道一些事情,就对他说了我的情况,和我在公交车站遇到的那个人告诉我关于记忆分裂症的事情,并告诉他这本书就是他推荐的。我问他记忆分裂症是不是等同于精神分裂症。
他放下书看着我说:
"不不不,这并不等同于精神分裂症,精神分裂症是精神异常的表现,甚至是大脑器质性的病变,而这种记忆分裂症完全是记忆本身的混乱无序,它混同了梦境与臆想,比精神分裂有更强的自我意识,或者说自主意识、显意识,以及潜意识,所以说这是一种记忆上的分裂症,而本体很少能意识到这些。可以这么说,在没有这个病以前,患者还是可以正常思考的人,而得了这个病之后就成了没有记忆没有思维的动物。
但你读完这本《梦的解析几何》没有看懂,说明你记忆,意识和精神还算正常,但也说明你快了。”
我吓了一大跳,我知道这个人知道一些我想知道的事情,我请求他告诉我一些事情。
他又把那本书打开继续看了起来,我一直看着他,过了好一会他才开始说:
“这一切都源于当局的脑控计划。当局想把有异见的人的大脑控制起来或者扰乱,虽然你会看起来还像正常人一样。你能知道这本书,说明反脑控组织正在尝试救你。”
然后我说:
“可是那个人是我偶然遇见的啊。”
他说:
“也有可能是那个人故意让你遇到的。”
我又说,那么你是谁,你怎么会知道这些?
他微微一笑,说:
“你的邻居。”
然后他站起身走了。
他显然是指我的邻居也知道一些什么事情,而不是说他就是我的邻居,因为他的容貌和声音完全不同我的邻居,除非他化妆易容了,但我觉得这种可能性很小。
我没有去追他,却突然发现我身旁的水杯水满了,我不知道它是怎么满的,可能是我刚才入神的时候有人倒满的。
我看着这杯泛着微微蓝光的水,没有喝,我起身走了。我刚走就有一个人坐到了我刚才坐着的地方,把那杯水一饮而尽,然后开始聚精会神的看书,好像没有什么异常。
我走到图书管理员那里,说要借这本书,图书管理员说这本书不外借,我问为什么,她说这本书根本就不是图书馆里的书,她说你看这本书连个书号都没有,也没有图书馆的借记条。
我说那我可以把这本书带走吗。她说不行,不明来源的书籍图书馆里经常有,图书馆要统一处理,她不能擅自处理。
我呆立了半天,只好离开回家。
回到家我非常的累,饭都没有吃,倒头就睡了。
过了几天,妈妈又带我去看那个心理医生。
医生说:
“我需要对你整体做过扫描才能知道你恢复的情况。”
然后我被带到放射科做不知道是什么的扫描检查。
做完检查我出来,隔着玻璃看见一个西装革履的人对我的医生说:
“根据扫描结果显示,记忆分裂方案在他身上起作用了。
恭喜你博士,你把这个古老的理论实验成功了。
这种方案用来处理异见者简直是天作之合。”
医生笑了笑说:
“注意用词恰当。”
那个人也笑了笑继续说:
“可是博士,作为实验对象对比参照的他的母亲,为什么没有受到记忆分裂的影响?”
“额……这个……这个我目前还在研究中,可能是个体的差异吧。”
医生吞吞吐吐的说。
那个人没有再问下去,又说了许多祝贺的话后他离开了。
由于离的比较远,又隔着玻璃,所以我读的是唇语,我感觉是不是读错了,但是应该不会,因为我从小就有读唇语的习惯,这么多年的经验,应该不会错的。
我假装没看医生似的,低头走出放射科,去找妈妈。
一会儿医生来了,他却说我好的差不多了,但是还需要来继续检查,直到完全恢复。
妈妈谢过医生,我点点头,我们就从医院出来了。
可奇怪的是我从医院出来的时候却看到了鬼鬼祟祟的邻居,就像平时他在我和妈妈回家时偷偷在他家门口窥视我们一样,他在医院大楼的一边的墙下隐藏着,在偷偷的看着我们,我也是在汽车反光镜上偶然发现的。
这个邻居,一定有问题。
我也才在这一刻想起了前几天图书馆里的那个人对我说的那句话:
“你的邻居。”
于是我决定回到家后,晚上到他家里拜访一下。
等我和妈妈吃完早上剩下的羊肉汤和烤面包,妈妈去洗碗时,我出了门来到邻居家的门口,我犹豫了一下,然后很响亮的敲了敲他的门,没过多久,门开了,邻居看到是我,好像非常的惊讶,他嘴张着,眼睛呆呆的望了我半天,才说:
"哦……是你……怎么是你?"
我没有回答他,说:
"我能进去坐坐吗?"
他愣了一下说:
"当然。"
我进了他的房间,其他地方都收拾的井井有条的,唯独书桌上有许多写满字的稿纸散乱着。
在我环顾他的房间的时候,他泡了一壶茶,洗好两个杯子,然后让我坐下来喝茶。
我很客气的道了谢,但并没有喝。
我正不知道要说什么,没想到我的邻居直接开门见山的说:
“我不知道你来干什么,但我直接告诉你吧。你其实是一个异见作家,所以当局封杀了你,可是没想到你的作品非常受民众和国际的欢迎,当局为了减少你产生的负面影响,对你实施了记忆分裂,也是某种意义上的记忆清除和思维扰乱。你的母亲其实不是你的母亲,她是当局派来监视你的。我经常在你的牛奶里放一些药,是为减轻他们对你记忆分裂的影响。还有我桌子上的稿子,其实是你未出版的作品,我是你以前出书的编辑,也是你的忠实读者,我做这一切,就是为了让你的书和思想能继续流传下去。还有你在图书馆里遇到的那个人,他是反脑控组织的发起人,公交车站和你借打火机的人以及我,其实都是他安排的,我们都是为了拯救你。”
然后他端起茶杯喝了一口,看上去还是那么鬼鬼祟祟的。
邻居的这些话并没有让我感到惊讶,相反我来的时候就觉得他会说出一些非同一般的话来,因为这就是他一直以来给我的印象。
我从头到尾没有说一句话,只是那么狐疑的坐着,直到临走要出他家门的时候,我才说:
“怎么证明?怎么证明你说的是真的?”
邻居说他确实没有更好的办法,但可以把他桌子上说是我以前写的稿子拿回去看看,说不准能找回我真实的记忆。
我犹豫了一下,把那一摞稿子都抱回去了,并遵照他说的,不要让我妈妈其实是当局派来监视我的人知道。
我回去看了那摞稿子三天三夜,完全没有一点是我自己写的印象,也没有唤回我的任何记忆,我只是更加迷惑了,但我还是选择更信任妈妈。
而妈妈还是不停的戴我去看那个心理医生。
这一切似乎到这里就该全部戛然而止,但以上这些却是我在我旧日记本里翻出来看到的,那字迹是我的,可我却对写的这些话完全不记得了。
这本我的笔迹的旧日记本最后一页写的话是:
这本日记是唯一判断你是否正常的依据。
但最后一句话又是:
判断人是否正常是没有依据的,正常本身就不正常。
我妈妈,我的邻居和公交车站以及图书馆里的那两个人,我隔着玻璃看到的医生和那个人的对话,我的日记本,甚至我自己,我该相信哪个。
——THE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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