苔在石上开

作者: 风起林下 | 来源:发表于2024-01-22 22:29 被阅读0次

    【郑重声明:文章系原创首发,文责自负。】

    苔在石上开,春逐鸟声来。老罗很喜欢这两句诗,更喜欢这幅画。

    细纹雨露麻的画布,一百二一米,他可舍不得多买,只买了一卷,五米一卷,六百块钱,老板给打了折,五百四。很贵,但贵有贵的道理,画布的涂层经过多次打磨填充,和那些低端货不一样,没有一个疙瘩,也没有一处乱线,颜料压上去,吃得很牢,背面也不透油。

    在这样的画布上自然要用配得上它的颜料,麦克哈丁这个牌子算不上最顶级,却是他买过最贵的颜料,平日里多是用马利牌,量大实惠。

    油画长一米八,宽八十,单是装裱,老板说三百,一分钱不赚,材料钱都下去了,也不在乎最后一哆嗦,老罗想,就当圆自己的梦。

    梧桐村百八十户人家,老罗家终于跟上来了,三间两进的砖瓦房盖了两层,楼上是儿子儿媳的主卧和孙子的小房间,楼下是宽敞阔气的客厅、后壁厢房和厨房。中堂很大,挂上这么大的一幅画正合适,老罗盘算着,进新房的日子选在下个月十八,风水先生挑的日子,大吉。

    “爸,小敏爸妈来了。”儿子罗少斌的声音。

    “哎呀,亲家过来了,小斌怎么都不知道提前说一声,这孩子,都要结婚了还这么不懂事。亲家,走,去新房里坐,这老房子脏。”老罗迎出来,招呼道。

    “没事没事,亲家,就在您这边坐会,马上就一家人了,用不着客气。”陈松泉拉住老罗,老罗还在老宅住着,倒不是他念旧,他在县城打工,儿子在家操持新房子装修,刚弄好没几天还没顾得上搬进去。

    两人在堂屋坐下,儿子没有进来,陈松泉老婆和女儿打了个照面就转身去了新房子。老罗愣了一下,这是有话要说,家人都避开了,看来事还不小,得避开孩子们才能交流。大半辈子风浪都过来了,即便心里有事,也能一切如常,老罗泡茶、点烟,在烟雾缭绕中,话匣子才能打开。

    “老哥,下个月小斌和婷婷就要住到一块去了,我家婷婷打姑娘起就没有在别人家过过夜,这要过来了也不知道能不能住得惯。”陈松泉眯着眼,没有看老罗。

    人老成精,老罗一下就明白了陈松泉话里的意思,婷婷不知道过来能不能住得惯,不是住的地方习不习惯,而是和她一个屋檐下的人她能不能适应,老伴前年走了,家里就剩下老罗和儿子。

    说话听音,锣鼓听声,儿子和婷婷走开去是因为这个话他们不能说,作为小辈的他们要是敢提这个话,不要说老罗,就是村里人的口水都会把他们淹死,连念头都不可以有。只能是旁人来敲边鼓,陈松泉就是最好的人选,他为自己的女儿着想,让女儿女婿有一个独属于两人的小家,就不用担心两辈人之间的矛盾。

    “小两口住,有啥习不习惯,儿孙自有儿孙福,老弟你也不用太担心了,再说了咱两家也不远,婷婷想家了回去待两天,你们想她了来这住两天,一脚油门的事。”老罗笑着说,“新房楼下那间房空着,让婷婷铺上被子就可以睡。”他想了想又添上一句,还是把话说明白。

    把话说明白了,老罗一口气就泄了。他不知道儿子在这件事中说了什么,但肯定默许了婷婷的想法,只有他的首肯,陈松泉才可以出面做这个恶人。和自己的儿子有什么隔夜仇呢?自己只有这么一个儿子,老伴又走得早,将来还不是什么都留给他,只要他过得好,自己也能瞑目了。

    儿子是泥瓦匠,又是给他自己造房子,他自然上心,新房子从头到尾都在操持,反而是老罗自己除了跑了下地基,休息时回来帮下忙,真没付出多少汗水。汗水没出,钱是一分没少,这些年辛苦攒下来的钱全搭进去了,还出面借了十万。

    儿子有自己的想法了,他自己造的房子,老子给他造了房子,别人只看到老罗家造了新房子,可亲戚无意间的话让儿子想为自己证明,这房子就是他自己造的,他也是一个有本事的成年人。

    老罗能理解小斌的想法,一头幼虎成年了,想证明自己,要么离开父母,要么打败父母让父母离开。新房盖好了,自己什么时候住进去就成了一个很奇妙的问题,现在住进去就意味着这房子是大人造给小孩的,等自己老了做不动了住进去那是孩子们孝顺。

    婷婷过来喊两老吃饭,午饭是婷婷动手的,婷婷贤惠,能操持家务,家里没女人是不行,小斌妈走后两父子都是随意对付下,很少正经烧一桌菜。

    老罗和陈松泉喝着酒,聊天南海北,也聊两孩子一个月后的婚礼,婚宴和上梁酒同一天,风水先生说喜上加喜,省事,日子很好,两人一定百年好合,第二年就能抱上大孙子。两家都是独生子女,很多繁文缛节都省却了,只要孩子好就好,这是两家的共识。

    老罗喝醉了,他看到小斌从车上扛下来一块中堂挂画,很大,起码两米多,红花梨榫卯画框,旭日东升图。

    他只能喝醉,中堂挂画是陈松泉送来的,不能不挂;自己画了一幅油画,还花钱装裱好放在老房子里,儿子不是不知道。于是,喝醉就成了最好的借口,在床上一直躺到晚上,连晚饭也省进。

    老罗还是硬着头皮在家里待了一个多月,新房上梁、儿子结婚,这样的大事,他这个作为父亲的不能缺席,这是礼,他懂。

    老罗离开梧桐村是新年之后的事,他辞了县城的工作准备去京城。

    去京城一直是他的执念,在小县城待了大半辈子了,他想去走一走看一看,宋庄这个名字他听说过无数遍,但是从来不曾有机会去一睹庐山真面目。

    “爸,好好的,干嘛突然要去外地工作,都快退休的人跟什么风去裸辞啊?”罗少斌很不满,元宵刚过,空气中烟花爆竹的硝烟还没有散光,一个更大的响雷就爆炸开来。他想不通,为什么一个年过半百的老人会忽然间想去追寻理想,而且是用了时下最时髦的概念“裸辞”,来一场说走就走的旅行。谁不想说走就走,可那都是城里有钱人吃饱了没事干,乡下人哪有这资格。

    一幢新房,一场婚礼,一个过年,罗少斌已经负债累累,房子欠了十万,虽然是老罗出面借的,但少斌也知道,他可以默认新房是自己建的,可还没脸没皮到账全部让老父亲一个人背;婚事上花销也不小,婷婷家连彩礼都送回来了,可前前后后他还是问朋友周转了五万块,才填了窟窿;今年又是他新女婿的第一年,婷婷娘家所有的亲眷都要跑一遍,又是一大笔开销。他还想着开年之后多接点活,老父亲那一年也能省出来五六万,两人辛苦一两年把欠债都还掉,就这还没有考虑婷婷万一有小孩的情况。

    可开年活还没有接到一个,却先接到老罗辞职准备去追寻理想的消息。老罗喜欢画画,他知道,全梧桐村的人都知道,那又怎么样?梧桐村百八十户人家,有喜欢钓鱼的,有喜欢打牌的,有喜欢吹牛的,一样米养百样人,也从来没有见有人因为自己的喜欢丢掉自己的工作。

    他不能理解,梧桐村往前数五百年也没有听说过一个人可以靠画画活着,一个农民不靠自己的力气干活,却要去追寻理想,理想不应该是靠着自己的双手把房子造起来,把老婆娶过来,把孩子养大吗?

    他有很多不满,可是不能说,眼前这个老头是他的父亲,有再多的不满也不能说。看着已经收拾妥当的父亲,不知为何突然想起自己不愿念书,拎着铺盖去学手艺的场景,那一年父亲送自己到村口,什么话也没有说,就叹了口气。他拎着包头也不回地走了,走得那么洒脱,那么干脆。

    “很早就想去看看了,以前你还小,你妈也不让,现在她走了,你也长大了,有婷婷在,我也放心。”老罗说。

    罗少斌想阻止,却怎么也开不了口,总不能说爸你留下来,安心赚两年钱,把家里的账都还清了再出去,他本就不善言辞,老罗告诉他要出去的打算太仓促,一时之间也组织不起一套可以改变人主意的说法。

    老罗搭上长途车,冲着窗外挥挥手,梧桐村被远远抛在了身后。

    老罗坐长途车,转火车,再坐长途车,转公交车,兜兜转转了两天,终于来到了宋庄。

    宋庄和梧桐村都是村,可两个村却有着天壤之别,宋庄在京城,梧桐村在山坳,路上老罗给人介绍梧桐村的时候不得不加前缀,甚至加到了湘省才让人点头表示了解。宋庄不一样,它不需要前缀,只要背着画板说一声宋庄,大家都知道你是去哪一个宋庄。宋庄很大,大到村口就有一个上万平米的艺术公园。

    灰砖、暖黄漆在地面碰撞,梧桐、银杏刚开出嫩芽,可惜不是秋天,等到深秋叶黄时,飘落的黄叶在地上打转,那时节才是最美,老罗徜徉在艺术公园里。是“徜徉”,而不是“穿过”,这个词让他感到热血奔涌。

    梧桐村口也有一株银杏,可每一次老罗路过,却很难停下脚步去欣赏。老罗都忘记是自己哪年生日时,喝了点酒,应该有点上头了,居然拿着画架跑到村口银杏树下去写生。那一天,村里像赶集一样,全拥上来看热闹,大家都打趣老老罗生了一个好后生,居然会油画这等洋玩意。

    老罗在那些打趣的吹捧中把自己的画板、画架、颜料、工具全部收了起来,梧桐村太小了,容不下画家。他想起四组的桂良,那个读书时“别人家的孩子”,毕业后的“败家子”,他居然异想天开到不去工作,要在家靠写小说为生,写了一年,钱没赚到,人先疯了。

    老罗走过银杏树时,脚步会不由自主加快,在梧桐村,他只能快速穿过才能躲过那些上下打量的目光,只有快速穿过才能听不见树下的闲聊。村口的银杏树是梧桐村多少辈人的守望,却不属于他,他甜蜜的乡梦中没有银杏树的影子。

    宋庄村口的银杏树不一样,到处是川流不息的人群,有人驻足,有人欣赏,有人拍照,有人写生,没有人在意老罗,即便一眼就能看出老罗外地人的打扮,也没有人在意,因为大家都是外地人。老罗终于可以放慢他的脚步在银杏树下绕着圈打量,风景写生的要诀之一找准角度,走一走,转一转,几个角度相互比较一下,找到一个视野中吻合构图要求的角度。书上说选取作画角度,实际上就是选取了表现画面,老罗深信不疑。

    书上说,风景写生一定要在大自然中去对景写生,只有在大自然的怀抱中去感受大自然的气息并与之心灵沟通,才能感受到作画的乐趣、兴奋和满足,老罗半信半疑,梧桐村够山野够自然了,可他并没有感受到大自然的气息,村口的银杏树没有,村后的山林也没有,反而在这离京城最近的村庄里感到了自在。

    初春的暖阳里,北方的风也带有些许暖意,银杏树摇动枝桠,阳光透过枝叶,洒在老罗布满沟壑、风尘的脸上,照到了他眼角的一丝晶莹,炫出一道七彩。

    老罗在宋庄安顿下来,找了一份环卫工的工作,月薪三千,还不如在县城的工资,工友说只要肯吃苦,捡瓶子也是一份收入,偶尔还有一些其他的补贴。老罗并不在意,三千也能吃饱饭,还能省下不少,关键他清扫的路段有一个公厕,公厕里有专属于他的工具间,还能放下一张单人床,这就足够了,更何况这地方在宋庄。

    老罗喜欢宋庄,宋庄很大,他负责其中两个街区的清扫,五点到七点的普扫,要将人行道、机动车道、非机动车道以及绿化带中的垃圾全部清扫一遍,这一趟比较辛苦,要是碰上雨雪天,工作量起码多一倍。上午和下午的巡回保洁是老罗最喜欢的,美术馆就在他巡回的范围内。

    本家罗冬艳是老罗在宋庄第一个主动结识的朋友,她在美术馆做保洁。美术馆闭馆后保洁们开始忙碌,老罗会进去帮忙。

    “罗大哥,你忙一天了,歇着吧,这点活我来就可以了。”罗冬艳劝。

    “没事,不累,农忙时比这可累多了,这才哪到哪啊。再说了,我也喜欢,把地拖干净了,看画的心情也好一些。”老罗说。

    “罗大哥,你真是个好人。你学过画?”

    “没学过,就是喜欢。”

    “真厉害,没学过就能看懂,不像我啥也看不懂。我女儿在美院,啥时候你俩见见,说不定你们能聊得来。”罗冬艳笑着说,她一笑就会露出七颗牙齿,整齐对列的六颗加上虎牙,有点小尖、略微外翻的虎牙让她的年纪比看上去稍微小一些。老罗喜欢她温柔而发自内心的微笑,小斌妈也总这么笑,看他画画时笑,和他下地时笑,送他打工时笑。

    罗冬艳去过老罗的住处,看过老罗的画架,她和女儿说过老罗,她不懂画画,但她懂自己的女儿。画画是奢侈的专业,老公说家里两个孩子供不起,想让女儿去念师范,师范不要钱,工作也稳定,将来还能帮衬弟弟一把。罗冬艳讲不出那么多大道理,她就知道一点手心手背都是肉,儿子能供,女儿也要供,老公不给,她给。

    从没出过远门的她,一路供着女儿考到了美院,她不懂画画,但是她喜欢画画的人,喜欢看人画画,连工作也找到了离画画最近的地方。女儿画画时经常一画就是半天,这里涂一下,那里抹一下,她看不出差别,但女儿专注无比,老罗画画时也一样,就那么小的一个角落,他也能画得那么起劲,多好,他们应该都懂画画。

    “行啊,等啥时候她回来,我请你们吃饭。”老罗大气地说道。

    老罗喜欢和罗冬艳在一起,和她能聊画画,聊她女儿坎坷的画画之路,买一张画布多少钱,选颜料怎么更经济实惠,哪些工具可以自己改,也可以聊工资怎么省着花,怎么从工资里面挤出买颜料的钱。除了小斌妈,罗冬艳是第二个拥有欣赏眼光的女人。

    宋庄很大,离京城很近。

    但是这些和老罗都没有关系,他来宋庄快一年了,连宋庄都没有走遍,更不要提京城了。他只熟悉禹航路和荆航路,从凌晨五点到下午四点,从禹航路到荆航路,再从荆航路到禹航路,每天不下四五趟地重复,哪一块透水砖翘起了,哪一处马路牙子撞缺口了,哪一处绿化带最容易被扔垃圾,他清清楚楚。

    每天简单到极致的重复,老罗并不厌倦,工具间收藏了他的身子,宋庄释放了他的灵魂。整个环卫所都知道老罗喜欢画画,聚餐时所长说能不能买幅画挂在办公室,老罗推辞,所长坚持,最终所长还是花了五百块钱从老罗的工具间挑走一幅画。

    工友们让老罗请了顿炸酱面,就在美术馆后的小巷子里,罗冬艳也来了,七八个人吃了老罗不到一百块钱,小巷里的炸酱面口味地道,十块钱一碗,加料两块钱。

    老罗喜欢宋庄,宋庄很大,能包容下老罗。

    宋庄下雪了,小斌打电话过来。“爸,你还好吗?”

    “能吃能睡,挺好的。上个月所里聚餐,我们所长还问我买了一幅油画,五百块。家里怎么样?”和小斌有一个月没有打电话了,老罗忍不住分享自己的喜悦。

    “卖画?你不是在做环卫工吗,怎么又卖上画了?”小斌问,他只知道老罗在宋庄找到一份环卫工的工作,他不知道宋庄在哪,也不知道宋庄对老罗意味着什么。

    “还是环卫工,闲暇的时候画了几幅油画,我们所长说难得所里也出了个会画画的,多少要支持一下,就买了一幅。不贵,他买走的那幅画,光成本就花了我一百。”老罗还想和儿子念叨一下,卖画的成就感他还没有和人分享过,和工友不行,关系没到;和罗冬艳不行,说多了就显摆,更何况她女儿一幅画都没有卖出,反倒是他的画卖出了,总差着点意思。算来算去,还是儿子合适,刚好又打电话过来,他忍不住都说了。

    “爸,你就三千一个月,还有钱画画?”小斌说得有些急,他的性子一向比较急,泥瓦师傅一贯是多劳多得,他相信双手劳作出来的才是自己的。

    老罗沉默了,他听出了小斌话里面的责备,从一开始辞掉工作时儿子就有不满,只是没有表现出来,现在不满已经溢于言表。就三千一个月,还胡乱花钱在画画上,能卖一幅五百的画,还能卖第二幅吗?小斌从来不相信这种不确定的事情。

    “爸,回来吧,跑那么远去赚三千块,总是我们自己这里赚钱容易一点。”小斌说。

    “小斌啊,这里是宋庄。”老罗想坚持。

    “管他是唐庄还是宋庄,拿到手里的钱才是自己的钱,宋庄再大再繁华也就给你三千。”小斌感觉自己和父亲这角色有些错位,别人都是父亲语重心长劝说,儿子执迷不悟,到自己这里全都反过来了,别的父亲可以用权威压迫孩子屈从,自己除了抱怨什么都做不到。

    “宋庄这里有美术馆。”老罗说。

    “可你就是个环卫工,你能靠画画赚钱?爸,回来吧。”小斌顿了顿,“婷婷怀上了。”

    小斌忽然岔开话题。

    老罗知道,小斌不想在他去哪里赚钱赚多少钱的问题上争吵,他告诉他婷婷怀孕了,就是告诉他老罗马上要变成老老罗了,小罗即将到来,他要当爷爷了。一个爷爷还在千里之外,一个月只赚三千块钱,只能管住自己吃喝,还为自己的梦想买单,他还能被称作爷爷吗?

    雪落下来,把宋庄遮了个严严实实,白茫茫的一片,路灯亮起,放眼望去,玉树琼枝,好似一个冰雪世界,梧桐村从来没有这么大的雪,江南的雪一向都是飘在空中,落地即化。老罗苦笑一声,落地即化的又何止是雪呢?

    路灯下,他拿出手机,把白雪皑皑的宋庄留在镜头里。或许是时候应该回去了,这般雪景也见了,该回梧桐村了,那里应该没有雪吧,老罗想。

    书香澜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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