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局

往事会自行爬上来

看到这个题目，脑海中忽然就闪现了他，他是我的同事，林赛。

曾经的他面临过人生中无法破解的局面，而现在的他，不知道，是否真的已经破局，过上了他想要的生活......

01

故事从他和我一起去澳门赌场开始！

那一次林赛和我去香港出差。待我们处理完公事，一看表，指针指在正午十二点。时间恰好，我们按照原定计划，准备从香港出发去澳门转一圈,赶在当天深夜最后一班轮渡回到香港。

我俩从湾仔坐船经过维多利亚港湾，准备从对面的尖沙咀坐地铁到港澳码头，在那坐到澳门的船。四月的天气，风和日丽，维多利亚深海港上水面宽阔，景色迷人。海浪有些汹涌，人像坐在摇篮里，晃晃荡荡。看着海港周围美轮美奂的高楼大厦，我拿出手机啪啪拍个不停，最后跟林赛拍了一张自拍合照。后来，林赛就一直拿着手机忙着聊微信。

船很快上了对岸，林赛却突然对我说：“姐，我在尖沙咀临时有点事，要不你先去港澳城，看看那边的船票是几点的，我很快赶过来。”我一时有些诧异，临阵有事，这样估么着得耽误一些时间，我问林赛是有什么急事要处理吗？他吞吞吐吐、欲言又止的样子让我不便过多打探。

待我到达港澳城，看到票是两点的，还有一个多小时，倒也舒了一口气。也正好，我叫林赛别急，我也好在那边吃个午餐。

还好，后来没再出任何岔子，林赛两点前及时赶到，我们坐着晃悠悠的气垫船向澳门飞奔而去。漂浮而飞速的气垫船颠得我头有些晕晕乎乎。

一小时后，我们到了澳门，准备下了船就先去大三巴转一圈。天公却偏偏不作美，突然间下起了倾盆大雨，雨大得让我们寸步难行。等了二十分钟，雨没一点变小的迹象，我们看旁边换乘大巴车开往各处，想这么大的雨也没法去大三巴了，只能找能躲雨的室内玩玩了。于是决定先去威尼斯人了。

没想我们这一去可就一直呆在威尼斯人里面那么久。久到后来就无法再去大三巴，也差一点错过回香港的船。

威尼斯人里有一些可逛的景点。里面模拟建构一个小版威尼斯城市，天空以假乱真，逼真得让你以为自己正处在威尼斯同一片天空下，因为偌大一张画布没有任何支撑点，却能亮堂堂地挂在高高的天上，就算是夜晚也变成了白天。

结束漫无目标的闲逛，我和林赛走进了赌场。来到澳门，当然要体验一把了。看过周润发演的《赌神》，总幻想着有一天走近赌场，自己过一把瘾，或许我迷恋的只是赌神在赌场上那种霸气迷人神情。

现代化的豪华赌场里，到处都是来来去去的旅客。一圈转下来，赌桌是很多，每个赌桌也是热闹非凡，可惜终究没看见那么帅气的人。

既来之，少不了自己体验一把。我和林赛去换筹码，林赛问我换多少，我说：“两千试试吧，就体验体验，不要太痴迷了。”我很清楚自己不会对此痴迷，但我却小估了林赛的痴迷程度。刚开始他还是很低调地只换了两千。

后来我俩分开了，我去玩买大买小，最简单不费脑的下注方法。玩了几把，我发现买大买小是一个概率游戏。我在不同的桌面间来回换着下注，习惯性地买着大。虽然很简单，却耗费了我的一些脑细胞。

过了些时间，我手上去掉本，发现多了三千的币，再看桌面上越来越难押注，头也开始发胀，我准备就此打住去吃点东西补充能量。

那时候我开始想起林赛，看看他在玩什么。我寻找了一圈，看见他在一个大椭圆桌旁，坐在旁边看好就把筹码放下去。我走过去问：“林赛，你怎么样了？”他对我苦笑一下，说：“我又去买了两千币。”

“刚才的就输光了？”我很诧异，心想，这么快就输掉了，这是每次下多大的筹码？我安慰他说：“输了就输了，你要不要吃点东西，我这赢了些，够我俩大吃一餐了。”他看看我，眼睛有些涣散，“我再玩玩。”“那行，我再转转，等你吃饭。”

等我在赌场里转了几圈，再回来看林赛，林赛的眼神充满着光亮，“我赢了，本钱也赢回来了。”这是下注下了多大，这么快又赢回来了？我心里嘀咕道。不过我想，好了，这下赢回来了，可以去好好吃一顿晚饭了。可是林赛还没要走的意愿。“姐，我再玩一会！”这是上瘾的状态了啊，输了不想走，赢了也不想走！

我又转了几圈，回来看他，他又去买了币，眼神迷离。我有些担心他，对他问道：“林赛，我们定个时间啊，几点钟去吃晚饭？”“八点？”他很不情愿地说了一个时间。我决定在旁边等着他。

他玩的这个完全没技巧，全是靠运气，刚开始，他能冲着好运气，又赢了几把，心里也是喜滋滋，脸上眉开眼笑。后来连续输，看他越来越急，下注的手开始发抖。越输越多，他是杀红了眼，注越压越大，连嘴唇都在颤抖。

我开始心底发怵，这样下去可不行，这完全是往死里买注。还好，八点已到。我赶忙拉住林赛：“走，吃饭去了。”可是没想到，林赛却说：“姐，你先去，我再玩几把！”他的脸有些发紫，感觉是紧张缺氧造成的，手哆嗦着张开，准备抓起身前一把币往外扔。“你这样不行，说好的八点吃饭。”我不敢说他会再输，怕这话他听了刺耳，认为是不吉利的话。“输了这么多，接下来我运气该好了。”

我拗不过他，我肚子饿得咕咕响。我不得不扔下他跑到餐饮区。我去排队买吃的，只怪人太多，等了好久。我心底还记挂着赌场上那个杀红了眼的人，匆忙吃好赶回来。等到我回来，他已经再一次买过币了，这是又输了不少！

看着这情形，我担心地制止着：“林赛，输了就输了，别再套进去了。都说赢了还想赢，输了想翻身。你清醒点，不要再下注了。”林赛看看我，眼睛憔悴灰白，迷茫暗淡，额头上黏着被汗水打湿的头发，连呼吸都有些困难。“你到底输了多少？！不要再玩了！”我声音开始变高，想用此方法让他清醒。

“就一把，这一把，肯定赢，我把手上筹码全压了，赢一把大的，挽回一些损失。”

可是最后一把，还是输了！他还想继续冲过去要换币。这下，我一把把他死拽住他。都说来赌场一定不能带卡只能带现金。果然没错，输完了就结束，不会无止境不停刷卡。看到林赛这个行为，我后悔忘了这个老话。

“林赛，你工作才多久，一年收入多少，我很清楚，你今晚输了多少了？你冷静一下！！”林赛渐渐从迷糊中清醒过来。“不过，姐，我再赢一些回来，弥补一下。”“哪有一定赢的，只会越输越多。你刚才就是这样的！”

他垂头丧气。我使命拉他走出了嘈杂喧嚣的大厅。坐在桌边，喝过两口水，他缓过神来，开始给我讲他的家庭。

02

“你知道吗？我妈妈就是因为赌博输了钱，为了还债挪用公司公款，然后坐牢了。”

这事在他进公司的时候，我就多少听到一点。十年前，他妈在一国有公司做会计。因为赌博一夜间输了二十万，情急之下挪用了公司公款，后被查处，工作没了，人进了监狱。那时候他家里变卖家产也没能还够。他爸在大酒店里当总管，从他妈出事后没多久，找了个情人。林赛恨他爸不顾母亲，在外找女人，不怎么搭理他爸。他爸倒是供他上完高中、大学。

“你知道吗？我从小生活在富人堆里，我家不算有钱，但周围朋友都很有钱。小时候我不算有钱，但家里还过得去，我也快乐。可是我妈，自从我妈出事后，家就不像个家。我在我有钱的朋友们面前只能装装我爸很有钱的样子，可是其实我爸也不怎么管我了。那个小三，内衣裤都送到酒店干洗部去，就是想宣誓主权。我爸要和我妈离婚，我不许，我说除非和我断绝父子关系。”

“林赛，你妈也出来了，生活开始好起来了，你得好好地生活。”林赛的妈妈是在林赛读完大学毕业那一年出来的，借钱还出，也开始在一个公司里财务部好好上班了。

“姐，我的朋友给我介绍了个女朋友。因为我周围的朋友有钱，我又认识了一些有钱的朋友，这些有钱的朋友经常给我介绍女朋友，后来我就看上了现在的田甜。我很喜欢她。她也对我有点意思。她小姨家很有钱的，要她找个有钱人家。可是我现在刚工作，钱少，我朋友叫我去他刚成立的公司上班，给我高薪。”

“你下午在船上一直在和女朋友发微信？”

“是啊，我把我俩的合照发到朋友圈，她见了就来问我，一定要确认我对她的感情。”

我心底一笑，“你小子，拿我的照片当幌子，你也是想确认她对你的感情吧？”

林赛笑笑，随后又露出苦涩的面孔，“我去尖沙咀就是去给她买Tiffany的笑脸项链，她说她喜欢那个项链。这个项链花了我一万多，我买好就想我一定要在赌场上赢回来！”

我想劝他，却发现不知道怎么劝。我仿佛看见了那个为钱为生活奋斗的孩子，却似乎又迷了路，在方向上走错了。

“你现在在公司工作有些起色了，生活会慢慢好起来了。”我想说，不要急，对于金钱太急或许不是好事，但却知道我终究不是他，无法站在他处的困局中去帮他决定。

“你一定记住，你千万不能再进一次赌场！”我只留下这么一句话。

03

回公司后不久，林赛提出了辞职。他告诉我他和她女朋友已经订婚了，他准备去他朋友的公司上班，因为朋友先预付给他了一些薪水。他用这钱在结婚前买了一辆车当聘礼。他对外宣称却是，换个地上班，为自己的前途争取一个更好的发展！

半年后的一个深夜，林赛在微信上给我发信息，说他离开了朋友的公司。我问他发生了什么？

他说：“我妈又赌博了，借了高利贷被人追债。我妈要我卖了车给她还高利贷。我女朋友却说，如果我不和我妈断绝母子关系，她就不和我结婚。我朋友说，摊上这样的妈，他怕他会给公司带去不良影响。姐，你说我该怎么办？”

我电话打过去，听见他在酒吧里嚎啕大哭，哭得撕心裂肺。

生活或许从来都是如此戏剧却又迷雾重重。想起林赛在赌场里着迷的样子，也就早该预料他的妈妈是该多么地着迷于赌博。赌博或许可以挽回逝去的那些年岁，或许可以打发不被老公待见的日子，或许那几小时里暂时对抗了不如意的人生，给人带去一种迷雾般的满足，可赌博从来都是一条不归路。林赛的妈终究破不了这局，而林赛自己的局呢？

听说后来，林赛还是和女朋友结婚了，他应该是选择了和母亲一刀两断。他也换了份工作，拿着固定薪水，想应该会通过努力还清他朋友的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