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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下午两点钟,警方接到报警,位于长江路馨家园小区二楼住户的李先生发现楼上有渗水情况,且水中夹杂着血腥味。警方到达现场后,在其楼上302房间发现女尸一具,身上有刀伤,且房间内有用水冲刷的痕迹。经警方初步判断,这很有可能是一宗谋杀案,本台记者将持续关注事件进展,有相关知情者请拨打110。
另据记者了解,该室所居住的是一名名叫桃子的单身女性,年龄30岁,正是死者。
1
解剖室里,几个男人面色凝重围成一圈,一具女尸躺在解剖台上,皮肤干瘪,紧紧包在骨头上,胸腔大开,内里空空荡荡。法医满脸苦涩地转过头来说,“秦队,还是老样子,心脏部位中刀,内脏萎缩成了指头大的一小团。”被称作秦队的人年纪大约三十出头,头发乱作一团,眼窝深陷,显然已经多日没有睡过好觉。他皱眉说道:“这事真是邪的很,明明昨天还有人看到她出门,今天就成了个干尸。真不知道这刀伤有什么古怪。”
就在说话间,尸体轻微晃了一下,从指尖飘出几缕白雾,袅袅上升,俄顷,尸身上便涌出更多雾气,仿佛平地升起一朵白云,沁人心脾的甜香从云里溢出来,弥漫在房间里,中人欲醉。几分钟后,白雾散去,台上的女尸也消失了踪影。秦队走上前,在解剖台上捡起一颗桃核。
“这都第三个了,每次一解剖就这样,上周三是杏,周四是梨,今天又是桃,咱们市里到底还藏着多少妖怪!”小杨苦着一张脸,脸色隐隐发白,一副快要哭出来的样子,从嗓子里挤出一句抱怨。
秦队握着桃核,上下左右打量了半天,也看不出什么究竟,他叹道,“咱们这些年来,也算是见了不少案子,可怎么都没想到,这辈子还真有跟妖魔鬼怪打交道的这一天。哥几个记住,咱们嘴都得封死了,这种事要是传出去,搞得人心惶惶,肯定天下大乱。咱们得赶紧搞清楚,为什么这些妖精会接连被杀,凶手的下一个目标又会是谁。”
小杨想了一会,开口说:“秦队,咱也不是没调查过,全是单身,平时也不怎么走动,说不定人家就只跟同类打交道,这线索查起来可就难了啊。”秦队苦笑着说:“要说线索也不是没有,尸体都干了,可屋子里有血腥味,说不定就是凶手留下来的。但这点线索跟没有也没什么区别,妈的咱也不能随便看见谁就拉着去验外伤啊。”屋里顿时沉默了下来。秦队见气氛过于凝重,又开口说道:“大家也都累了两周了,而且也给吓得不轻,今天就早点回去休息吧。不管怎么样,咱们都把心态调整一下,精神养好了再说。”
“秦队,还有一个问题,你说……就凭咱们,发现凶手也不一定能干得过吧……”小杨颤着声音问。
秦队皱眉想了一会,找了块白布把桃核包起来放进口袋,压低了嗓子说:“这几天,咱们都稍微留意一下周围的人有没有新受伤的情况,我抽空去附近的寺院道观看看……”
“秦队,你可要注意一下影响!”小杨连忙提醒道。秦队微微一哂,默然不语,大步离开。
2
“我一定要杀了她!我要杀了那只鹤!”孙兰看着自己胸前拳头大小的伤口,愤怒地嘶吼。经脉中先前如江河般汹涌的鬼气,现在只剩下了涓滴细流,而右胸处似乎有一块巨石,气提到胸口就再也升不上来,冲了几次,反而让自己头晕眼花,隐隐作呕。她咒骂了一阵子,怒气攻心,“哇”地一声吐出一口血来。
这次暗杀本来很顺利,桃子即便发动了机关,用四下喷涌的水流把她从潜行状态逼出来,也依然不是她的对手,没过几个回合,她手中的黑刃便刺透了桃子的心脏。
感受着滔滔灵气向刀上涌过来,孙兰不禁心花怒放。吸干桃子之后,再花一点时间把刀上的灵气炼成药丸,加上布袋里已经炼好的灵药,她就可以闭关修炼,平添数百年修为。但没料到桃子竟然还有反击手段,她一个措手不及,被五片花瓣轻飘飘贴上了小腹,如中千刀万刺,一口血当场就喷了出来。
她生怕桃子还有同伴,匆匆负伤远遁,只逃了数百米,就听到空中一声愤怒的鹤鸣,接着胸前一阵剧痛,眼前景色不住飞退,才知道自己竟然被钉在了鹤喙上,在空中疾飞。情急之下,她只得爆发全身精血,将身体化成黑烟向四面八方逃窜,才逃了性命。
孙兰擦干嘴角的血痕,从衣服内兜里掏出一个小布袋,倒了三粒青色药丸,放入口中,脸上满是肉痛之色。药丸刚一进嘴,就化成满口的馨香,有梨子的甘甜,也有杏的浓郁。她连忙闭目调息,任由药丸化成的灵气流入腹内,散向四肢百骸。过了许久,她感觉伤势有所好转,便收功起身,脸上的神色愈加狰狞:“这回不但丢了兵器,受了重伤,连炼好的药都白费了这么多,白鹤你给我等着,这个仇我一定要报回来!”
“硬打是打不过她,得想办法把她找出来,才能找机会暗算。”孙兰的功法只能辨识草木生灵,这才发现了桃杏梨三人的真身,但对白鹤这种禽类毫无作用。她苦苦思索着,脑中突然灵光闪过:“现在桃子刚死,魂魄还没有散去,如果我去夺了尸体施展摧魂夺魄之法,再把惨叫声施法传开,不由得那白鹤不来救!”
孙兰从怀里掏出一盒紫泥,用清水化了,小心翼翼地均匀涂在脸上,转眼间就换了个模样。这紫泥是她在地底用了漫长岁月炼成的,不但能随意变幻相貌,又能隐去她身上的阴寒,让她可以随意行走人间。“我一定要找到那只鹤,杀了它!”她的脸上露出一丝狰狞。
3
这一天是数日来难得的好天气,几场雨过后,路两边的树叶都洗出了碧绿的春意,午后的阳光暖暖地晒在行人身上。道旁的路灯下有人倚着灯柱默默站着,他满脸愁容,一口接一口抽着烟。有情侣从他身旁走过,笑声传进他耳朵里,他心里微微一动,扔掉烟头,狠狠揉了几把脸,走进路旁花店。
这人名叫秦伟,是市刑警队队长,虽然年轻,但刚一毕业就立了几次大功,功夫又好,全市几次比武大赛都拿了冠军,没几年就被提了副队,又赶上队长在任务中受伤退了下来,他就坐上了队长的位置。他知道自己年轻,升的快,不容易服众,就遇事冲在前面,敢打敢拼,倒也在队里落了个好口碑。但也因为这样,连谈恋爱的时间都荒废了,还是朋友撮合着相亲,才认识了现在的妻子刘娜。刘娜是个孤儿,跟秦伟一见钟情,从见面到结婚才用了七八个月的时间。只是婚后秦伟也一直公务缠身,三天两头没法回家,难得刘娜通情达理,并不抱怨,这让秦伟每每心生愧疚。
秦伟买了九朵玫瑰,配了些满天星,付钱出门。走着走着,他感到身后有些异样,扭头一看,七八米远处有一个身材高挑的女孩子正弯下腰去,把系的整整齐齐的鞋带拆了又系好。秦伟皱了皱眉,没做理会,转过街角不远有一个水果摊,他挑挑拣拣,买了些橙子苹果,眼角余光看到那女孩走出拐角,又立刻缩了回去。他心下疑窦顿生,暗暗加快了脚步,前行了三五分钟,向左拐进一条小巷,走到巷子尽头处,又向右一转,就看到了一个废弃的工厂大门。他穿过大门,来到野草丛生的空地上,放下手里的东西站好,静静等了一会,女孩的身影果然出现在了门口。
秦伟双手抱在胸前问道,“你一路跟着我,到底有什么事?”女孩并不答话,冷笑一声,飞身欺上,并指如刀,带起一道疾风,向秦伟胸膛狠狠扎去。
秦伟不慌不忙侧身躲过,伸手去抓女孩手腕,眼角瞥见女孩腰微微一动,忙右膝上提,向前一格,想要挡住女孩的飞腿。两腿相撞,秦伟只觉一阵大力袭来,被踢得踉跄几步,向后便倒。他心中暗呼不妙,右手后撑,接连几个翻滚远远逃开,还未站稳,女孩又已经攻到,指戳,掌削,肘击,连绵不绝。秦伟只觉得眼花缭乱。打得久了,秦伟气息渐渐散乱,女孩觑得一个破绽,身体向后半转,又闪电般弹回,右腿如一条钢鞭扫向秦伟胸膛。
秦伟心中一凉,双臂交叉,勉强护住上身,但那条腿在半空中突然失去了力量,他轻轻一挡就推了回去,女孩踉跄倒地,“噗”地喷了一地鲜血。
秦伟抬了抬脚步,又缩了回去,他冷冷地问:“你到底是什么人?为什么话都不说就出手?”
女孩喘息了半天,才回答说:“我叫孙兰,是来给姐姐报仇的,今天既然杀不了你,你就少假惺惺的了,想杀我就尽管来吧。”
“你姐姐是谁?报仇又是怎么回事?我跟你无冤无仇的,你是不是认错人了?”
“桃子姐姐的尸体就在你兜里,我怎么会认错!”
女孩的声音虽然虚弱,听在秦伟耳中却无异惊雷,他浑身一颤,向后退了两步,脚下踩出了几个草坑。他抬头看看天上艳阳高照,女孩身下又有影子,心里这才安定了一些。他擦干额头的细汗,问道:“你,你是什么妖怪?”
“告诉你也没什么,我是白鹤,你这个为虎作伥的家伙,我做了鬼也不会绕过你!”
秦伟看到女孩嘴边带血却依然倔强的模样,有些心疼,又有些好笑。“你真的认错人了,我是警察,我拿着桃核是想找人帮忙的,我们也在找凶手呢。”他边说边从上衣口袋掏出刑警证,孙兰接过去仔细打量了一番,顿时做出一副窘迫的样子,连声道歉。秦伟不以为意,说:“没事,误会解释清楚了就好。那你跟死去的这几个……这几个人都认识么?”
“是啊,我们几个是好姐妹,一起修炼,一起下山,我前些天去国外开会,听到白杏出事以后就赶紧往回赶,刚落地梨花就又遇害,桃子姐家里我们设好了埋伏,没想到那家伙道行太高,我们两个都没拦住它,桃子姐被杀,我也受了重伤。我这是在路上感觉到你兜里装着桃子姐的尸体,就以为你是帮凶了,所以……真是对不起啊……”孙兰心里不知道把白鹤骂了多少遍,她原以为拿下这个警察毫无问题,但没想到还是牵动了伤势,如果不把谎话编好,别说拿到尸体,连眼前这一关恐怕都过不去。
“你们……是有什么仇家吗?”秦伟本想探听一下妖怪的日常,但终究觉得眼前不是问这种话的时候,还是把话题引到了案子上。
“我们几个平时很少跟其它生灵来往,根本不要说起冲突了。但凶手的那把刀让我想起了一个传说……故老相传,在九幽之下有一种厉鬼,吸食生灵精气,炼制成药,供自己修行,又擅长变化人形,尤其是美丽女子,诱人入彀。我跟它交手的时候,能从刀上感觉出桃子姐的气息,被吸走的灵气可能就储藏在刀上。”孙兰牙一咬,心想再编更多的故事出来,就怕破绽更多,索性吐露了大部分实情。
秦伟不由地打了个寒颤:“这怎么听起来这么像画皮?”
孙兰心里冷笑一声:画皮那种拙劣的本事,跟我的手段怎么能比!她又说道:“我刚才突然想到一个办法,你把桃子姐的尸体给我,我在这里布下阵法,再想办法把尸体里的灵气全都逼出来,说不定就能引那厉鬼上钩。”
秦伟摸了摸兜里的桃核,有些犹豫不决,他感觉面前的女孩有些残忍。
孙兰泪汪汪地望着秦伟:“这个厉鬼我是打不过的,虽然这亵渎了姐姐的尸骨,可如果不这样做,不但姐妹们的仇报不了,连我的命都要白白送掉。”
秦伟叹了口气,摸出桃核递了过去,说:“你还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吗?”孙兰摇摇头说:“等我今晚养好伤就可以布阵,你就别过来掺和了,免得不小心丢了命。”
秦伟又叮嘱了一番,转身离开。孙兰看着他走出大门后,从怀中取出数百支小指长短的灰色旗帜,沿着空地,一边走一边挥手将旗子甩入地下,插成一个数十米方圆的圆环。做完这一切,她又沿着来路奔回,左右打量,发现确实没有秦伟的身影,才又走回空地,站到圆环中央,取出桃核,张口一吹,就见到一个透明的小球从桃核上飘飘荡荡浮了上来,那小球中隐约可以见到指甲大小的人影,脸色惊恐,正是桃子尚未消散的魂魄。
孙兰满意地笑了。
4
跟孙兰打斗一场,又聊了半天,秦伟回到家时已近黄昏,小区里不知从哪家窗口飘来红烧肉的香气,他摸了摸空荡荡的肚子,加快了脚步。
“老婆,我回来了,饭好了没?”秦伟推门便喊。没人应声,餐桌上只有一张桌布,厨房空空荡荡,没有一丝热气。刘娜在卧室里哑着嗓子说:“我今天不太舒服,没做饭,你自己弄点吧。”秦伟赶紧进屋走到床前问:“你怎么了?”刘娜勉强睁开眼睛,说:“没事,就是有点头疼,我估计睡上一觉就好了。”“那要不要给你倒点热水?”“不用不用,你让我睡会就行。”刘娜倒回枕上继续睡觉,秦伟轻手轻脚地退出来,关上了门。
他看了看满满的冰箱:白菜、洋葱、黄瓜、牛奶、面包、鸡蛋、西兰花、小油菜……想了一会,觉得吃什么都没胃口,还是煮包方便面省心。虽然孙兰打包票一定能引鬼上钩,但他心里的担忧一直挥之不去:如果孙兰失败了怎么办?如果那厉鬼继续对普通人动手又怎么办?他一边吃面,一边胡思乱想。
吃过晚饭,秦伟收拾过碗筷,简单洗漱了一下,正要上床躺下,想起局里前两天要求所有人都要把护照复印备案,便蹲下身,拉开床侧的抽屉翻找起来。他把表面的房产文件放到一边,又捧出一摞厚厚的证件,忽然看到最下面压着一个布袋,上面乱七八糟画了些看不懂的线条,有些奇怪,用力抽了出来。
解开布袋的口,秦伟禁不住倒吸一口凉气,只见袋里装着一把钢刀,刀上两道血痕清晰可见,贴到鼻尖,还能隐隐闻到一股甜香,白日里孙兰的话又在耳边响起:“故老相传,九幽之下有厉鬼……”。秦伟坐在地上一动不动,默默望着妻子沉睡的样子,听着她均匀的呼吸,想起画皮的故事,心里一片冰寒。不知道过了多久,他晃了一下,像是突然从梦中惊醒一般,匆匆把刀装进布袋,又塞回抽屉。他后背像是被一桶冰水浇的湿透,只能紧紧咬着牙关,才没发出声音来。穿衣出门时,他贪恋地看了这个家最后一眼。
这个小区以前是农场的家属楼,盖了有二十多年,房东以前长期出租,从来没正经收拾过。刚买下来的时候,水泥地面坑坑洼洼,厕所的木门上裂了条缝,厨房里用砖头草草砌了个台子,上面架个煤气灶做饭,屋顶明显有漏水的痕迹。秦伟工作脱不开身,只是去建材市场拉了几车水泥粉和瓷砖,其它的事情都是刘娜一手搞定。
屋子很小,50平多一点,只有两室一卫,但刘娜在家装上花了很多心思,双人床、壁橱、电视柜、书桌书架,都是主体乳白再配上棕红的边角,跟新换的几扇门色调相近。屋子进门处有大概三四平米,就用做餐厅,墙边放了一张小小的边桌,两条边可以展开收拢,展开可以坐四个人,收起来也不占太多空间。书桌上有两个细长梅瓶,一个里面斜斜插着几支迎春花,一个放着秦伟刚拿回来的玫瑰和满天星。
秦伟心里一阵阵抽搐,不敢再看,转身下楼。脚下一个不稳,在楼梯上踏了个空,险些骨碌碌滚了下去。走到楼外,他忽然想到孙兰或许已经布好了陷阱,引刘娜上钩,就硬生生又止住了脚步。秦伟的一颗心仿佛被活生生剖成了两半,既不忍眼睁睁见着妻子送死,又不敢回返报信,面对那或许万分恐怖的真相。眼前一会是温婉可人的妻子,洗手做羹汤,嘘寒问暖;一会又是青面獠牙的厉鬼,手持钢刀,恶狠狠扎进桃子胸膛。他泪流满面,不知如何自处。
正在这时,楼梯上传来一阵急匆匆的脚步声,刘娜焦急的声音从上面传来:“老公,你回来!你误会我了!”秦伟大惊失色,他不及思索,转身就跑。
刘娜追下楼来,看到秦伟逃窜的背影,一咬牙,纵身一跃,空中轻巧巧几个转身,就落在了秦伟身前。
秦伟噔噔噔倒退几步,后背重重撞到墙上,他恍然不觉,只是面带恐惧,盯着刘娜问道:“你……你要干什么?”刘娜哭笑不得,胡乱揉了揉头发,摊开手说:“老公,就算那把刀是我的,你怎么都不至于吓成这样吧?你堂堂散打冠军,还会怕我这个小女子?”她熟悉的动作减轻了秦伟的恐慌,他稍微冷静了一下,开口问道:“人真不是你杀的?”
“不是,那把刀是我抢过来的,因为那上面有桃子姐的气息,我就把它封起来了。被你一解开,桃子姐的气味也散尽了。你说你有什么好跑的呢,有话不能直说么?”
刘娜还在问话,秦伟却突然惊觉到了一点:“你说什么,你也管桃子叫姐姐?”
“是啊,哎,等等,你这个「也」是什么意思?你还知道谁?”
秦伟隐隐觉得有些不安,把白天的事情一股脑说了出来:“今天我在路上遇到一个女的,她说她叫孙兰,说跟桃子是姐妹,要了桃核过去,说能引凶手上钩。”
“我们姐妹四个,三个被害,没有叫孙兰的啊,可她把桃子姐的尸体骗过去能做什么呢?”刘娜疑惑地自言自语道。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夜空中已经乌云密布,“咔嚓”一声轰鸣,豆大的雨点铺天盖地砸了下来。伴随着雷声而来的,还有隐约凄厉的叫喊,喊声飘飘荡荡,从数里之外传来。刘娜脸色一变,来不及再说什么,闪电般跃上空中,化成一只白鹤,向声音传来的地方飞去。
秦伟望着那道白色的身影,吃惊得长大了嘴,久久不能合拢。亲眼见到枕边人变成白鹤飞走,这实在超乎他的想象。他在原地愣了半晌,猛然间站起来,向孙兰说过的地方疯狂奔去。他心脏仿佛要从胸腔里蹦出来,一路踉踉跄跄,不知道摔了多少个跟头。他浑身战栗,心里疯狂呼喊着:“老婆!孙兰那里是陷阱!你不要去!”
如果刘娜才是那只鹤,孙兰必定就是厉鬼无疑,她口中所说的用桃子尸骨中的灵气引诱厉鬼上钩,其实是利用刘娜的姐妹之情,逼她来救。她原本是想动手杀人,因为伤势未愈,这才编了套谎言出来,可笑自己居然上了个大当,帮着恶鬼,给老婆布下了陷阱。
秦伟咬紧牙关,满身泥泞,向废弃的厂区一路狂奔。脸上流淌着的,不知是雨是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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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娜手里握着桃核,一张数十米方圆的雷网将她围住,网上不停跳跃着细小的电花,却也遮掩不住她眼中的怒火。“你竟然能想到这么阴毒的法术,杀了她们还不够,还要折磨桃子的魂魄!你不怕遭天谴么!”她恨恨骂道。
孙兰得意洋洋地笑道:“我折磨它有什么用?对我有一星半点的好处吗?还不是为了要引你上钩。被你伤这一次,不知道要苦修多少年才能补回来,这个仇我怎么能不报!”
刘娜又问道:“所以你就跟着我老公,趁着桃子魂魄未散,把尸体骗了过去?”
“啊,那家伙竟然是你老公?哈哈哈哈,笑死我了,真是活该你们全家倒霉!”孙兰笑得前仰后合。“验尸房煞气太重,我闯不进去,我就跟着你老公,本来想直接杀了他,没想到差点伤在他手上。我就只好骗他说我是白鹤,需要这尸体引出凶手。他竟然就傻乎乎地把尸体给了我!”
刘娜沉吟片刻,又问道:“你是不是还跟他说,凶手是厉鬼,用刀杀人吸精气?”
“是啊,我跟他说的都是实话,就是把身份对调了一下,怎么样,我撒谎的本事不错吧。”孙兰嘲笑道。
刘娜微叹一声,心里暗想:原来他是相信了我是那鬼物,不然怎么会见了一把刀就能吓成那个样子。
孙兰又冷笑着说:“啰嗦了这半天,时候也差不多了,你就安心上路吧。”她伸出手,缓缓握紧,雷网便一点点缩小,向刘娜包围过去。
刘娜抬头望着天空,婚后两年多来的经历一幕幕在心头闪现,又回想起跟桃子三姐妹在山中无忧无虑的岁月,握紧了掌心的桃核,长叹道:“她们几个本来无心红尘,如果不是我多事,哄着她们跟我下山,可能现在她们还在山里活着。她们的命算是我间接害的,既然没办法跟秦伟白头到老,那就拿你的命和我这些年的道行偿了她们吧。”
孙兰讥笑道,“怎么,你还想垂死挣扎不成?”
“我跟桃子她们不一样,她们是天生的精怪,而我,是有师门传承的……我们结伴游历的时候,师父虽然不愿意让我这么早就下山,但还是给了我保命的宝物——”她话音未落,孙兰狠狠一握拳,雷网顷刻间便收成一团,将刘娜紧紧捆住。电光不停跳跃着,闪耀着,但刘娜脸上见不到半分痛苦之色,她怀中有一团白光正缓缓亮起,将她整个人护住。“以我的修行用它,百年之内也未必能再修成人身,但还是性命重要,更何况,姐妹们的仇,终究是要报的——”白光越来越盛,雷网在光芒中消失得无影无踪,孙兰暗呼不妙,刚要转身退走,刘娜整个人化作一道光束,向孙兰冲了过去。
秦伟冲进院子的那一刻,恰好看到刘娜化成的光芒击穿孙兰后转了个弯,划破乌云,冲向天际。过了不知多久,高空中爆开一团白光,刺的秦伟睁不开眼睛。他腿一软,缓缓坐在了泥水中。
雨越下越大,孙兰的尸体在大雨中化成道道黑气,不一会就无影无踪,秦伟任凭身体被雨水淋得透湿,一动也不动,仿佛失去了知觉。这时,不知道是什么东西飘落在了秦伟头上,他拿下来一看,是一根洁白晶莹的长羽,不含一丝杂色,在雨中泛着微光。
6
时间过得飞快,转眼已是三年。秦伟一把火烧光了刘娜的遗物,房子也卖了出去,租了个一室一厅的房子自住。多年前的连环杀人案,至今没有找到凶手,但领导也都知道这是灵异事件,谁也没有再谈起过。
后来有新进警队的小姑娘,看中了秦伟,下班后约着大伙一起去唱卡拉OK,想趁机多接触一下,增进感情,大伙也就嘻嘻哈哈地去了。一开始气氛很融洽,小姑娘点了首张靓颖的《画心》,音乐刚刚响起,老队员们就一个个沉默了下来,“哎,换个歌吧,这个不好听!”小杨喊。“不用不用,让她继续唱吧。”秦伟阻止了他。小姑娘不明所以,硬着头皮唱下去。
秦伟听了一会,拿起另一个话筒跟着唱道:“爱着你,像心跳,难触摸。画着你,画不出你的骨骼……”
“老公,你回来!你误会我了!”“你堂堂散打冠军,还会怕我这个小女子?”
多少次,想到妻子的温柔和自己的误解,都让他感到锥心刺骨的痛。
“记着你,的脸色,是我等你的执着。你是我,一首唱不完的歌……”
“老婆!那里是陷阱,你别过去——”
再没能多说一个字,再也不能让她亲耳听到“我爱你”。
秦伟脑海中一片虚无,只剩下了那天晚上空中耀眼的白光,他扔掉话筒,泪如雨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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