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一次漫长而疲惫的旅途当中,我把目光投向车外,尘土飞扬中,看到两边的玉米在骄阳下向后默默地倒去,消失在视线的余光里,而村子中的野狗围绕着车子发出了愤怒的吠叫,似乎是对我们侵入它地盘的抗议。车里大人小孩的谈话犹如波涛一般起伏,承载着我渐浓的睡意。
突然有什么跃入了我的眼帘,让我精神也为之一振,那是一个广告,一个人在田野中披荆斩棘的画面闯入了我的视线,那一瞬间,我突然有着想奔跑的冲动。
到了镇上,恰好看到卖运动用品的店,正在促销跑步装备,价钱是令人心动的便宜,于是我顺理成章地入手一套服装,然后看着脚上的ASICS跑鞋,心想我那么渴望跑步却从来没有真正跑过,仅有的只是跑步机上的三五公里,或者旅游时候的徒步十几公里。再往前,就看到了马拉松的报名处。
报名的人似乎寥寥无几,我犹如被牵绊一般走进去,看着宣传海报上的画面:人类从猿人到直立行走,又接着开始了奔跑......家里人带着调侃的声音从后面传来:“看来是要跑马拉松了。”“你厉害的。”
其实都是有着善意的玩笑,可是我不知道为何一冲动就借口道:“是的,我打算报名十公里。”在付了大约60人民币的报名费后,我回到了车上,家里人的询问眼神此刻变成了关切:你行吗?那么久没好好锻炼?你不会跑出问题吧?
第二天的凌晨4:30,我穿过黑暗的房间,把比赛号码小心地别在前襟上,家人已经起来为我泡好了泡面,于是我吃完了泡面就出发去马拉松赛场。离开赛场大约4-5公里,汽车已经无法行进,于是我们把车停下,在黑暗中,突然看到一辆车,又一辆车满载而过,上面都是穿着运动服的跑者,人影从四处涌现,然后汇集成人流,犹如奔腾的河水一般向着一个方向涌动,那里灯火最通明的地方,就是起跑点。
这次其实最远距离就是半马,而不少人参加的事5公里健康跑,10公里也有不少选手,我有些担心地打量着那些体型看上去更健美壮硕的帅哥美女们,看着自己萝卜头般明显缺乏运动的身材,有点缺乏信心。在宣布比赛开始后,人群蠕动进了跑道,刚开始很长一段时间只能行走,慢慢开始有了空间,我迈开步子跑了几步,又想起自己没有热身,于是又开始快走来作为热身,就这样走走跑跑很快到了2公里处。我拉开随身背包喝了几口水,心想:这么带足补给的跑者估计没几个,我这样看起来也不够专业吧?
一位穿着玫红衣服的中年女子成了我的目标,但是我每每接近她不久就被抛下。她的速度不快,但是始终在奔跑,而我是半跑半走,很快就离她甚远。于是我又转换了其他目标,人群中似乎有个父亲带着个十四五岁的男孩在奔跑,我跟了会又发觉那父亲可能是体育教练,不时带着孩子穿过人缝,然后告诉他什么时候提速,什么时候匀速。
我的呼吸不急不缓,但是阻止我一直奔跑的其实是我的心理,我总有个声音劝我不必尽最大努力,所以我就以一种游戏心态继续自己的行程。5km....6km....7km....我发觉自己成了别人追赶的目标,一位五六十岁的女性长者每次在我走路时候超过我,又在我奔跑时候被甩下,如此几番,我们看到彼此都有着几分了然的笑意。
到8km时候,我扔掉了装备中带的运动饮料,一口气喝了剩下的大半瓶水,然后把香蕉之类也处理掉了,背包轻了,我开始大步流星地追赶,满脑子只有一个念头:只有2公里了?我居然跑了8公里还一点也不累?
到最后一公里转弯后,我看到了远处的终点,家人到了附近开始为我加油,我也开始加速跑步,但是此时突然觉得用不上力气,明明有着全身的力气却无法跑得很快,于是我在加速中超过了不少闲庭散步的跑者,到了终点,成绩为1小时20分。
这个成绩并不算怎么好,在当时也就是居中,因为这次马拉松10公里很多人是志在参与,都是走路或者慢跑为主。不过对于我来说,这个成就感却是非同一般的,我有着一种我终于开始站起来,终于开始迈开腿了的兴奋,我感觉不到任何劳累,而跑完步后正是更想跑步的时刻。
第二天我倒是几无反应,看来昨天的跑步确实不够尽力,比较悠闲。不久我又去跑了几次五公里,大约30分钟,不知道下一次十公里能否跑进一小时呢?
现在,我在路边奔跑,穿过大路,跑进小道,在经过人群和车流的时候,我似乎看到那个当天的自己,将有着倦惫感的目光投向窗外,突然看到了另一个自己--
我可以这么悠闲自在地奔跑,那么快乐,那么专注。那时候我才知道--我是个懒人,但是我并非天生懒惰,而是没有找到适合自己的运动方式。
跑步是和自己对话的时刻,那个时候,可以感觉到只有天、地和自己,可以感觉到风的力量和它在耳边的絮语。跑步中,音乐格外好听,空气变得清新,水也格外清甜,最重要的是,我可以把握脚步,也把握自己前行的方向。
下一次,埋首工作和书本的我,要抬头看看窗外,然后换上跑鞋,走出门,跑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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