援琴鸣弦发清商,短歌微吟不能长。
——曹丕《燕歌行》
琴师1.
许多年以后,老琴师偶尔会回忆起那个清冷的早上,抚琴的手不经意一抖,然后再摇头叹上一声,这都是命。
以前的琴师是不信命的。
因为按他的命来说,他早该死在宣平四十年的那一场宫变中。
可是他没死,不仅没死,还以九十多岁的高龄活到了现在。
他一直都以为,这多出来的七十余年都是他自己与人争与天争的结果。
可直到今天他才知道,命数就在那里摆着,谁也不能多得。如果有人多得了,那就一定是别人替着顶了。
这个别人,他想都不敢去想。
2.
很多年以前,老琴师还不是琴师,充其量也就是个整日徘徊于青楼瓦肆之间的一个伶人。
身份卑微,供人取乐,毫无尊严可言。
可是比起那些妓与小倌,琴师又觉得自己活的挺有尊严的,至少不必强颜欢笑、卖弄身体。
虽然整日弹着淫糜的乐章,但还有时间找片林子谱首曲子,有人打赏自然好,无人打赏也无妨,权当自娱自乐。
记得那是一个清冷的早上,琴师又抱着琴去了林子里。一撩布袍席地而坐,微微闭了眼,脑海里回忆着前几日突然闪过的灵感,手指随意在琴弦上拨动着。
拨弄良久,一支初步成型的曲子便于林中青涩的响起。
“啪、啪、啪。”
正当曲子逐渐流畅之时,几声拍掌的响声突兀的从密林中传出,不仅破坏了这首曲子的意境,还惊起了林子里一众飞鸟。
琴师睁开眼睛看向来人,只见此人锦绣华裳,衣着不凡。一看,便是他轻易招惹不得的权贵人物。
思及此,琴师只好起身低头侧立于一旁,静静的等着那人的责辱或奖赏。
可出乎琴师意料之外的是,那人没有责辱也没有奖赏,那人甚至连看都未看他一眼。只是自顾自坐在了他的琴旁,抬手弹了一遍他刚刚弹过的曲子,比他弹的意境还要好,比他弹的还要流畅。
琴师挺不可置信的,他见过太多的贵公子不懂装懂糟践音乐,却没想到这一个,竟是个懂琴的。
琴师呆楞了很久,或许是沉浸在了音乐里,或许是沉浸在了他的震惊里。
总之,待他清醒过来时,那人已经不在了。
琴师小心翼翼的走了过去,颤抖着双手再弹了一遍那首曲子,顿觉豁然开朗。
片刻后,琴师收了尾音嗅了嗅琴弦,上面还沾染了那人身上的檀木香。
3.
琴师没有想到他还能再见到那个人,在那座帝都最大的青楼里。
他以为那么懂琴的人是不会去逛青楼的,他应该去诗会,去琴行。然而当他在青楼看见那个人的时候,他也说不清楚心里是惋惜还是失望。
琴师抱着琴坐在珠帘后面,一首接着一首的弹着淫糜的曲子。
那个人就坐在珠帘前面,一杯接着一杯的喝着浓烈的酒。
喝着喝着,突然就站起来摔了手里的杯子,几大步越过珠帘,一把拽住了琴师的手。
“别弹了,这些曲子不适合你。”
琴师抬起了头,墨色的眸子里蕴满了恐惧。
“公子……请放手。”
良久,那人终还是放开了手,一步又一步,颓废的走了回去。
“罢了,换首清雅的罢。”
琴师疑惑的瞅着渐渐不省人事的那个人,心里松了一口气。
那人,喝高了罢?
4.
接下来的一个月里,琴师总会在青楼里遇见那个人。
他不叫姑娘,只要一壶酒,然后静静的听他弹清雅的曲子。全程一言不发,只在离去时,留下重金的打赏。
琴师本是不想收的。
但是在现实的压迫下,容不得他有那么多的骄傲与清高。
如此这般,又过了一个月。
俩人都很默契,他弹曲,那人就听曲,也不交流。他不认得那个人,那个人也不认得他。两个人都没有了解对方的想法,互不干涉,互不过问,最美的距离。
琴师以为,这样就很好了。可直到那天,琴师还是知道了那个人的身份。
那天,琴师依旧在弹琴。突然听到青楼里一阵骚乱,余光扫去,竟是赵家公子来了。
赵家公子,帝都第一纨绔,好娈童。
他平日只流连那些小倌馆,甚少来青楼,所以当琴师听到他的声音时,眼皮就一直突突在跳。
果不其然,赵大公子还是奔着琴师来了。
“呦?躲到这里弹琴来了?”赵大公子语调轻佻,听的琴师很不舒服。
见琴师不理他,赵大公子一把钳住了琴师的下颚,强迫琴师与他对视。
一阵钻心的疼痛席卷了琴师的大半张脸,琴师痛的皱了皱眉毛。
“还知道疼?疼就叫啊,叫出来给本少听。说不定本少一时心疼,轻点弄~”赵大公子一边加重了手上的力道,一边伸手在琴师身上肆虐。
琴师顾不得脸上的疼,挥动着双手拼命挣扎着,挣扎的结果就是,越动越疼。
赵大公子一脸欲求不满,就连语气都阴狠起来:“躲啊?逃啊?挣扎啊?贱货一个,爷这就办了你!”
琴师愤恨的看着那个恶魔,突然就想到了死。
然而琴师没有死。
因为有人救了他,就是那个常来听曲子的人。
“赵大!放开你的狗爪。”那人语气很冷。
赵大公子缓缓回头,见到来人是谁,瞬间没了气焰。哆哆嗦嗦跪在地上,半天憋出了一句话。
“世……世子……饶命……”
琴师第一次认真的打量着那个人的脸,不得不承认,权利是个好东西。
5.
帝都虽大,能被称做世子的却只有一个。
传说当今皇帝只有一个亲弟弟肃王,毫无疑问,帝都里的世子就是肃王府的嫡公子。
果然是足够的权贵。
自从那日赵大公子被世子赶跑之后,琴师就再也没在帝都见过那个赵大公子。
听人说,世子一纸奏折弹劾到御前,天子震怒,直接送赵大公子去前线历练了。
为祸了帝都数十载的那个纨绔,就这么消失了。
每当人们议论起事情的原委时,总要提上一句琴师。
久而久之,琴师也便成了人们心中那个“有后台”的人,寻常无赖再不敢轻易招惹,生怕也被世子一纸奏折送到天南海北。
琴师的日子,突然就好过了太多。
可琴师的不安,却与日俱增。
看着眼前的世子听着自己弹的曲子买醉,琴师实在是猜测不出来,他究竟想要干什么。
他觉得,世子一定是有所图谋的。可他猜不透,他身上究竟哪里值得世子去图谋。
直到有一天,和他比较要好的逍遥门小厨子一语道破了天机。
“或许,他的目的和那个赵大公子的一样呢?”
琴师手里的琴弦,“噔”的一声断了。
6.
琴师走了。
不是琴师胆子小,主要是因为琴师小时候有高人给算过命。
高人说他命薄,活不过二十岁。若想活过二十,就必须要远离勋贵,远离权势。琴师暗自里琢磨,能一纸奏折送人千里之外的世子的确算的上权贵。
其实琴师他是不信命的,所以说到底还是他胆子小……
可惜琴师他还是没能真正理解权贵的意义,权贵世子既然能一纸奏折把人送走,自然也能一纸书信把人找回来。
所以当世子再次站在琴师的面前时,琴师挺想骂人的。
“为什么要走?”世子低头饮着酒。
琴师眸子里满是愤怒,他斟酌了好一会儿道:“为什么我不能走?我卖给你了么?”
世子猛然抬头,然后一言不发的走了出去。
此时的琴师还在为自己短暂的胜利而沾沾自喜,殊不知一会儿他就恨不得咬掉自己的舌头。
“给你!”世子去而复返,手里还攥了一把东西。
“这是……什么?”琴师隐隐觉得不安,眼皮突突直跳。
“青楼把你卖给我了,这是文书。”世子答的漫不经心。
琴师突然就很想哭。
7.
琴师曾经被转手过很多次。
琴师原本出生在官宦世家,父亲是朝廷命官。可惜琴师命不好,年纪轻轻就遇上了算命的。
家人怕他活不过二十岁,便将他转手到了乡下亲戚家,说是二十岁过后就接他回去。
后来,他父亲就下了大狱。
他亲戚或是养不起他,或是就没想养他,于是琴师又被卖给了人牙子。
琴师身体瘦弱,也干不了什么体力活,整天挨打也没有人愿意买他。后来,就连人牙子都不要他……
琴师凄苦的笑了,笑的很难看。他是真的没想到,哪怕他现在已经学有一技之长,还是被卖掉了……
8.
王府里的日子,过得挺惬意。
再不用弹那些靡靡之音,再不用看人脸色。锦衣华服、玉盘珍馐,过往的婢仆还要行礼应上一句:“先生。”
什么都好,只是没有自由。
琴师知道,只要卖身契在世子手里,他就别想走出王府。
只是琴师失算了。
“想不想出去?一起去街上逛逛?”世子兴冲冲的来找琴师。
琴师觉得,他根本就看不透世子。
走在街上的时候,世子会若无其事的拉他的手。人多的时候,世子会刻意把他护在身后。看到什么新鲜玩意儿,世子总要给他买一份……
琴师原以为世子把他买到手,是为了囚禁他。可这囚禁,也太随意了些?
最让琴师不能理解的是,有一天世子问他,想不想成为全天下最有名气的琴师。
琴师彻底凌乱了。
9.
成为琴师,那是他的梦想。
在这个国家,琴师受人尊重,伶人却供人玩乐。
对于他来说,这的确是不小的诱惑。
琴师谨慎的盯着世子,还是禁不住诱惑点了点头。
世子笑了,在琴师的眼里,那笑容应该是欣慰罢……
自此之后,世子每天晚上都偷偷来指导琴师弹琴技巧。
琴师很不理解,“为什么要偷偷摸摸?”
世子笑了,因为那是琴师头一次主动和他说话。
“我不想让我家人知道我会弹琴。”世子的眼睛里充满了落寞。
其实,世子的父亲不喜欢世子。
原因说起来有些荒唐,就因为世子长得很像当今圣上。
世子的父亲,也就是肃王爷,一共有三个儿子,世子是老大。
三个儿子里,唯有世子最像皇上。
这的确挺惹人遐想。
最惹人遐想的还在后面,皇上很疼世子,比亲生儿子还要疼。
否则,也不可能因为世子一纸奏折,就把开国功臣的亲生儿子送到战场上。
皇上越疼世子,世子的处境就越危险,毕竟肃王和众皇子都不是吃素的。
所以,世子只好装作什么都不会的愚笨样子,日日泡在青楼里买醉。
琴师一阵唏嘘,原来看似风光的世子,比自己也强不到哪里去。
10.
经世子一番亲自指导,琴师的琴技进步的很快。随之而来的,还有千载难逢的机遇。
这天夜里,世子来的格外晚。看得出,世子情绪很激动。
“知道么?陛下的寿辰快到了。”世子语露兴奋。
琴师眼神一亮,随即便很好的掩饰了去。
“与我何干?”
世子仿佛早就料到琴师会有如此冷淡的反应,也不在意。只笑着说:“帝都会在两月后举行一场琴艺赛,胜出者将有机会于宫宴中为陛下鸣曲助兴。”
琴师很淡定,淡定到一本正经。
世子也不走,就坐在那里饶有兴味的看着琴师装淡定。
琴师狠狠地瞥了一眼世子,终于淡定不下去了。
“你到底想要什么?”琴师疑惑极了,他实在想不明白,非亲非故的,世子为什么要几次三番帮助自己?
世子看着琴师苍白的脸,张了张嘴,最终什么也没说出口。
琴师松了一口气。
世子为什么对他那么好,其实他心里有猜测。但是,他怕世子一开口就真的是那个答案,他不知道该如何面对。
11.
日子便这么一天天的过去了,世子在琴师这里待的时间也越来越长。因为世子要帮琴师做一首曲子,一首能名动整个帝都的曲子。
“这里改改,这里也不太好,这个地方你弹弹我听听……”世子坐在琴师边上,看着琴师弹这首半成品曲子。
“我觉得这里加上几个短调子会比较好,你觉得呢?”琴师半仰着头问世子。
“这里啊……你弹弹我听听。”
从每日的晨光熹微到每日的日影西斜,琴师和世子就待在院子里作曲子,春意融进院子的每一个角落,定格成琴师心里最不忍回忆的画面。
是夜,琴师黑着眼圈倒在了床榻上。
那本经历了许多日夜,凝聚了他二人心血的琴谱子就放在桌子上。世子揉揉布满红血丝的眼睛,最后为这首注定要传世的曲子提名为《清商》。
12.
“一曲《清商》别季雨,千里帝都空断肠。”这是帝都著名诗人为琴师写的《咏商》。
自那日琴艺赛结束之后,那首诗便伴随着那支曲子广为人传唱。琴师也是自那时开始,才被人称为琴师的。
王府别院里。
世子高兴的难以自抑,一杯接着一杯的灌酒喝。琴师也很开心,索性由着性子陪世子喝了几口。
气氛难得的融洽。
“我……我喜欢你。”世子粗鲁的一把拉住琴师的手。
“啪!”琴师手里的酒杯应声而落,七裂八瓣的像极了此时被破坏掉的氛围。
“放手!”琴师惨白着一张脸,浑身都在颤抖。
“为……为什么、不能……接受我呢?”世子眼里满是落寞,手却是越拉越紧了。
琴师拼命的掰世子的手,原本就不长的指甲也悉数陷进世子的肉里。世子任凭右手血肉模糊,也固执的不肯放开琴师。
琴师怕了,他是真的怕了。
琴师清楚记得,小时候他曾被人牙子卖给了个畜生,那个畜生也是这般对他。嘴里说着喜欢他,手上却在不断的伤害着他。
琴师在死命的挣扎,可他根本就挣不脱。越挣不脱,那些不愉快的回忆涌现的越多。
琴师快分不清什么是回忆,什么是现实了。
慌乱中,他低头狠狠的咬着世子的手,嘴里腥甜的味道四处弥漫,可世子就是不肯放手。
世子他丝毫不顾疼痛,甚至用完好的左手强行把琴师拉进了怀里。
琴师的理智在那一瞬间彻底崩掉了……
琴师清醒过来的时候,世子酒醒了,正蹲在琴师床前焦急的看着琴师。
琴师瞥向世子的双手,那里正鲜血淋漓的流了一地。琴师很想问世子,为什么不去包扎。话一出口,却问了句:“陛下寿辰宫宴在哪天?”
“为什么问这个?”世子嗓音嘶哑。
“我……想早点搬出去住……”琴师有些犹豫。
世子看了琴师很久,苍凉的笑了。
“如你所愿,后天。”
13.
琴师搬出了王府,直接住进了皇宫里。
因着皇帝的喜爱,宫中人也不敢随意小觑琴师。琴师着实体会了一把,什么叫权贵。
其实权不权贵什么的,琴师他自以为不是很在乎。琴师在乎的是,他不必再见世子了。
虽说皇帝很疼世子,但世子毕竟是世子,是不能随意进宫的。况且不管出于什么目的,肃王都不会轻易让世子进宫。
于是,一个多月过去了,琴师就真的再没见过世子。
见不着世子是不假,可却不代表琴师就见不着世子他爹。
这天,琴师照旧抱着琴一路踱步到小荷塘,却在百花深处隐隐看到了肃王。肃王看起来挺紧张,正在和皇帝身边的大太监商量着什么。
琴师看的直掉冷汗,暗自责怪自己眼神太好。虽不知道这二人谈的什么,但不难猜出肃王要对皇帝不利的目的。
琴师转身就走,他没踩到小树枝也没碰碎花瓶。可肃王还是一眼就看到了乱花里的琴师,就像事先预演好的那样。
“我什么也不知道。”琴师低了头。肃王并没有回话,只是浑身散发出的杀气告诉琴师,肃王绝不会放过他。
人在生死的时刻,全身的器官都会变的敏感起来。琴师虽然低着头,但他清楚的看到肃王身后的那个太监手里拿了一把刀,正在一点点向他靠近。
琴师全身都在抖,甚至他自己都觉得这次必死无疑。
“琴师先生,陛下有请。”一个传话的小宫女救了琴师一命。
琴师瞬间收回了全身的冷汗,笑着对肃王拱手作揖道:“王爷,再会了。”
琴师走后,肃王冲树后冷了声音道:“你能救他这一时,能救得了他一世么?”
树后,一身白衣的世子飘飘然走出。“你知道的,我能!”
14.
琴师见到了皇帝。
“陛下,臣怀疑肃王有不臣之心。”斟酌再三,琴师还是决定向皇帝投诚。
“你都能看出来了?”皇帝惊讶的看着琴师。
琴师不能理解皇帝为什么会这么问,也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只好选择低着头不说话。
“罢了罢了,你且退下吧。”皇帝面露疲累,挥挥手示意琴师退下。
从宫殿出来时,琴师竟然遇到了那个高人,十多年未见,这高人依旧容颜不改。显然高人也认出了他。
“你怎么在这里?”高人问。
“我为什么不能在这里?”琴师答。
“命运所致。”高人坚定的盯着琴师道。
“我不信命。”琴师回答的也很坚定。说完,琴师转身就走。只听高人在他身后呢喃了句:“你就快要二十了……”
琴师突然想起来,过几天就是他二十岁生日。
15.
宣平四十年七月初四,是琴师二十岁的生辰。
这一天肃王收买了皇帝身边的太监,联合了逍遥门门主举兵逼宫,史称:宣平宫变。
这场宫变轰轰烈烈持续了三天,最终,以肃王继位先帝自尽而宣布告终。
接下来的日子里,肃王开始对朝臣进行大清洗。很不幸,先前告肃王密的琴师也在大清洗之列。
坐在阴冷的大牢里,琴师想认命了。他想,他果然还是活不过二十岁。
忽然,他想起了逍遥门的那个小厨子。听说他和逍遥门门主挺熟悉,或许,他能救自己。
琴师冒着性命之危,托人给小厨子送了一封求救信。一天,两天,三天,没有任何回应。
处决之前的那个夜晚,琴师骂了一晚上的上苍。
可是琴师没死。
据说肃王为了证明自己尊礼重教、心胸宽广,不仅赦免了琴师的告密之罪,还尊《清商》为天下第一曲,赐居大安。
只是,无召不得进帝都。
这是以恩赐为名义的一场放逐。
能留一命,琴师很知足。琴师心里很感谢小厨子,想着若能再见到小厨子,一定要请他吃饭喝酒。
望着离都的路,琴师也是有遗憾的。自王府一别,琴师再也没能见到世子。想着那首令自己名声大噪又临危救了自己的《清商》,琴师觉得他还欠世子一句谢谢。
只是这句谢谢,又能与谁说呢?
16.
一晃,就是七十年。
七十年后的一个清冷的早晨,老琴师又一次见到了高人。九十多年过去了,高人一点都不见老。
其实老琴师挺不欢迎高人的,因为在老琴师不算精彩的一生中,每次见高人都没什么好事。
第一次见高人,他为保命离开了家人; 第二次见高人,他为保命离开了帝都; 这一次见高人,想必也不是什么值得高兴的事。
“真想不到你还活着。”高人给自己倒了杯茶喝着。
“我说过我不信命。”琴师冷冷的看着高人。
“给你讲个故事,我敢肯定,听了这个故事你一定信命了。”
“这是关于一个世子的故事……”
17.
“父王……不对,是父皇。求你,求你放了琴师。”世子一身白衣跪在地上。
“当初,就是他告密。”肃王不置可否。
“可是他只是想保命,他现在对你不能构成任何威胁,为什么要抓住他不放呢?”
“没错,他的确没有威胁。”肃王思索了会儿又道:“可是你有!”
世子:……
“父皇,只要你不杀琴师,儿臣愿意自尽。”
“父皇,我其实,从来都没承认过那个皇帝是我父亲……”
……
“自教你弹了《清商》之后,世子就再也没有碰过琴。因为他的那双手,被当年的你给废了……”
这是高人临走前说的最后一句话。
九十多岁的老琴师再一次弹起了那曲《清商》,一曲过后,老琴师觉得他忘记了很多前尘往事,毕竟回忆太多,会把一个人仅存的一点完整都割伤……
援琴鸣弦发清商,短歌微吟不能长。
网友评论
原来和侍卫是有联系的呀
很喜欢开头和结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