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在陈曰:归与!归与!吾党之小子狂简,斐然成章,不知所以裁之。
归与的“与”字是惊叹词。这一节是孔子周游列国后,到了晚年时候的心愿,要想回国讲学的自白。孔子在这段时间周游列国,对于国家天下大事,了然于心。有很多拿到政权的机会,但是他不这样干,他认为国家天下所以安定,必须要以教育文化为基础,于是他决心回到自己的国家讲学去。此时他才会感叹地说:回去吧!回去吧!
“吾党之小子狂简”,“小子”是年轻人,“党”是指古代的乡党,也就是鲁国这一些跟随他的学生们。“狂简”两个字分开来讲,豪迈、慷慨,多半年轻人喜欢的个性和作风就是“狂”;轻易、草率,对国家天下事掉以轻心,就是“简”。
年轻人虽然富有冲劲,但容易犯轻狂的毛病,太过冲动,这就是“简狂”的狂。同时,年轻人也容易把天下事看得太容易,自己想到了就好像做得到一样。“吾党之小子狂简”,是说跟自己的这班年轻人,蛮有豪 气,看天下事太容易了。虽然文采不错,“斐然成章”地议论纷纷,毕竟还未成器。像现在许多年轻人搞的书刊著作,大谈国家天下事,头头是道,但文章是文章,天下事是天下事,这完全是两回事。要做到事理合一,非有几十年亲身艰苦的经历,是不会了解的。所以孔子认为,必须回国教育后一代,决心把精力放在教育上,培养国家的根本。
“不知所以裁之”这句话,是说年轻人有够狂的豪气,凡事看得太容易太简单。文章见解固然有,却不知道仲裁,不知道裁取。学问之道,最难的是如何中肯仲裁。像做衣服的裁缝一样,要把一块布裁剪成一件合身的衣服,这是一门不简单的学问。所以孔子晚年一心想回到鲁国,献身于教育大业
这是孔子想回去教学的“宣言”,此言一出,他也担心当时鲁国一些在政治上有过恩怨的人怕他回去,所以孔子接着又说了以下三句话,表明自己的态度。
子曰:伯夷、叔齐,不念旧恶,怨是用希。
孔子对于伯夷、叔齐、吴泰伯三人是非常佩服的。这三个人都是薄帝王而不为的人,他们本该当君主的,可是他们都谦让了,自己不做。孔子到处提到他们,非常尊敬他们、崇拜他们,这里又提他们不念旧恶的美德,是为什么呢?因为“怨是用希”,是指能够不怀恨别人,宽恕了别人,和别人之间的仇怨就没有了,而坏人渐渐也会被他们所感化。
孔子在鲁国做过一任的司寇,上了台就把少正卯杀掉了,雷历风行的做法,不免在政治上有些恩恩怨怨。既然我要回国讲学,就已经把政治上的恩怨统统抛诸脑后,那些过去对我不起的人,也不要放在心上。
子曰:孰谓微生高直?或乞醯焉,乞诸其邻而与之。
微生高,姓微生,名高,是一个鲁国人,人家说微生高这个人很直爽、坦率,但是孔子认为他并没有符合这种修养。“或乞醯焉”,有人向他要一杯醋浆。他没有,自己便到别人那里要了一杯醋来,再转给这个人要醋的朋友。孔子认为这样的行为固然很好,很讲义气,但不算是直道。直道的人,有就是有,没有就是没有,不必转这个弯。微生高转了这个弯,就不能算是直道。
孔子在这里又为什么说这段话?他是想说明,虽然过去不问,但好的还是好,坏的还是坏。并不因为既往不咎,坏的就一下子变好了,他不过是借用这个“直”字来说明这一点而已。同时也是向那些怕他回国的人透露一个消息:虽然对于你们,在我心里并不同意,但是各走各的路,你们不要害怕,我要回来了。
子曰:巧言、令色、足恭,左丘明耻之,丘亦耻之。匿怨而友其,左丘明耻子,丘亦耻之。
孔子说,一个人讲一些虚妄的、好听的话;脸上表现出好看的、讨人喜欢的面孔;看起来对人很恭敬的样子,但不是真心的。左丘明讨厌这种说假话做假事的人,我也和在丘明一样,讨厌这种人。
“匿怨而友其人”,明明对人有仇怨,可是不把仇怨表示出来,暗暗放在心里,还去和自己所怨恨的人故意周旋,像这样的人,他的行径就太不对,用心也太奸险了。左丘明做人的态度不屑于这样,我也不屑于这样。
以上孔子说的四句话,是其归国办教育前的“宣言”。是对鲁国政治上这帮怨恨他、怕他回来的人说,我对你们是不同意的,但没有仇恨,我终归是要回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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