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文参加七大专题征文主题:魔幻现实主义
老王看着手机上即将到点的时间,加速跑了起来。一步三个五个台阶的往上跃,昏暗的楼道里回响着他老牛一样的喘气声。
老王真的老了,想当年他一口气爬上家门外的大青山也不会喘成这样。让他日益虚弱的除了四十多岁的年龄,还有越来越大的肚子。
还有两分钟,可才到十楼的拐角,剩下的五层说啥也赶不及了。老王点开软件,客人催促的信息一条接着一条。
“奶奶的,反正送不到了。差评就差评吧,累死老子了。”老王呼呼的喘着气,叼出一支烟,哆嗦着双手点上,长长的吸了一口,惬意的吐出。烟圈越飘越大,逐渐布满整个楼梯。烟头忽明忽暗,让昏暗的楼梯间更加萧索,老王倚在墙上的身体也在尼古丁的麻醉下生出了一丝力气。
老王吐了口满是焦油的口水,摁灭烟头,用力吸了吸大肚子,提起一口气向楼梯发起又一次进攻。“能快点就快点吧,被差评总好过被投诉。”老王给自己打气。
十五楼的楼梯口,前台小妹焦急的等着老王,看那两扇木门被推开,激动地好像看见了天皇巨星。她接过老王手里沉甸甸的餐盒,抱怨道:“怎么这么慢?足足迟到了五分钟。要不是老熟人我肯定投诉你。”
老王喘着粗气说:“大侄女,真不怨我,电梯坏了,我一路跑上来的。”
小妹说:“谁是你侄女?少给自己脸上贴金,订餐的时候我不是提醒电梯坏了吗?你自己不抓紧,能怪谁?我们经理忙得很,你耽误她吃午饭我也会被训,你以为就你倒霉?”
小妹一面抱怨着一面急忙往经理办公室走去,老王忍了又忍还是忍不住冲她的背影喊道:“那个,谁,能不能给点个好评呀。”
小妹扭头说:“我要不挨骂就给好评,要是挨骂了你也别好过。”
老王无力的坐在台阶上,心脏还在砰砰砰的狂跳。他又想吸支烟,可想了想老婆规定的每天五支,终究生生压下了强烈想来一口的欲望。
刚坐下没多久,又有点餐信息。老王哆嗦着双腿站起来,望着长长的盘旋着的楼梯,真想跳下去。
累!真累!可谁叫他没学历没本事。如今田地都被占了,盖起了一排排高楼,他就是想土里刨食也没有可刨的土地了。
老王是最早一批拆迁户,那时候全村人喜笑颜开敲锣打鼓的搬迁到开发商给的回迁房里,他们高兴,从此子子孙孙都是城里人了。那鲜红的户口本上,城镇户口几个铅字格外醒目,更何况除了房子还白得了十好几万钱呢。
那年代,一个大学生一年也挣不了五六千,山区的大舅子看着印着老王名字的存折,喉头像不安生的鸡蛋滚来滚去,喏喏了半天,他说:“妹夫,这么多钱几辈子也花不完吧。”
老王捏着存折看着窗明几净电灯电话的新居,得意的说:“大哥,从此咱也是城里人了,以后你再进城卖山货,我这里就是你落脚的地儿。”
那几年确实过得滋润,可谁知道城里虽好钱却实在不禁花。亲戚知道你发达了难免上门打秋风,你家几百我家几千,几年下来借出去不少。本是庄稼人出身,老王两口子花钱节俭得很,可没了土地又不会别的营生,存折里的钱就像夏天的雪,飞快的就不见了踪影。
十几二十年过去了,小区越来越破败,别说门卫保安,连院子里的路灯也是有一个没一个。大姑娘今年17,搬到城里那年才刚两岁,这些年书没念好却把一头头发整得跟个鹦鹉似的。涂着黑乎乎的眼圈,穿着破洞洞的裤子和打满了钉子的皮夹克,每天只知道开口问两口子要钱。
还有个小儿子,前几年闲着无聊偷偷生的。如今也十岁了,可一直没户口,对别人说是小舅子家的孩子来借读,不管别人信不信大姑娘却当真了,整天嫌弃别人家的小孩占了自己睡觉的房间。
本以为老大就够花钱的,谁知老二更花钱。辅导班的钱也就罢了,成绩没起色也就罢了,还见天的闯祸,不是砸了老师的玻璃就是打了同学的脑袋,老王觉得他养的不是儿女,都是他的债主。
当年气派明亮的楼房日益灰暗狭小,窄窄的两室一厅,一家三口住的挤挤巴巴。换房?想都不敢想,据说一平米房子要一万多,老天爷,够他全家吃喝两三年的了。
这些年山区的岳父一家虽然没发大财却至少能衣食无忧,偶尔上城里卖山货还能救济他家一点米面蛋油,给娃们改善一下。老王和媳妇年轻时也是个吃苦耐劳的好庄稼人,如今没了田地,倒像是把一身本事活活给废了,来城里的这十来年裤带越来越长,力气越来越小,到最后才发现这城里人当得还不如个乡下人。
老王没钱,五年前存款快要见底,眼瞅着连取暖费都交不上了,老王和媳妇开始抓瞎了。
老王媳妇茶饭还拿的出手,一合计在路口摆了个卖早点的小摊子。刚开始也能挣回一家人的嚼用,可没几日又做不下去了。小区里都是当年拆迁进城的村里人,到今日没几家有余钱的。看到别人找生计,大家都有样学样,接二连三各种吃食摊子把路口围得满满当当。卖的多买的少,三天两头还被城管撵着跑,钱没挣到,倒把家底赔了个干净。
两口子打散工,抗水泥,好歹又熬了五六年,到今年媳妇的身体彻底垮了,万般无奈,老王在邻居介绍下买了辆二手摩托车送起了外卖。
活计不轻松,还受人气,可有啥办法,一分钱难倒英雄汉,更何况老王自认不是什么英雄。
老王提起灌铅了一般的双腿向楼下走去,无意间看见黑乎乎的墙角有一团诱人的粉色。老王的心狂跳起来,一百块钱足够家里半个月的菜钱了,难怪今天左眼老跳,该着他发财。
老王左右看看,小步往前挪去,一脚踩住那团纸,飞快的俯下笨重的腰身一把将它攥在手里。
到手后明显觉得不对,这大小,这手感都不像是钞票。老王气馁的摊开手一看,不过是一张粉色的彩票。
老王忍不住苦笑:“人穷志短,我这是想钱想疯了。”
老王汗津津的大手把彩票握成一团恨恨的丢在脚下,却眼尖的发现露在上面的日期正是今天。老王又把彩票捡起来,仔细的抚平:“还没开奖怎么就有人扔掉了?好歹也要两块钱呢。”
仔细的把彩票装回裤兜,顺着楼梯大步跑了下去。
半道上收到了一个差评,得,两块钱就这么没了。唉!就当那张彩票是自己花钱买的吧。
累了一天,到家时已经七点多,女儿不知去向,没啥油水的饭菜摆在昏黄的电灯下,儿子眼睛盯着电视只差把饭粒塞到鼻孔里。
老王接过老婆手里的热毛巾随便擦了把脸,拿起遥控器把电视台调到了八辈子难得打开一次的财经频道。儿子不满的抱怨着,老王怒喝:“这都几点了,作业写了吗?快期中考试了你再给老子考倒数第一老子揭了你的皮!”
儿子把吃了一半的饭碗推开来,撅着嘴垮着脸,不情不愿的拿着书包往他和她姐共用的卧室走去。狭小的卧室里摆着一张铁管做的高低床,靠窗的一角是老王用三合板给儿子搭起的简易书桌。进门就得关门,开着门连凳子都没地方放。
房门被重重的甩上,灯光透过门缝亮起,老王顾不得去管儿子是否开始学习,四仰八叉的躺在没了弹性的海绵沙发上,累得吃不下饭。
人躺着,眼睛闭着,耳朵却听着电视里的声音。八点多彩票开奖了,老王把电视上字正腔圆的数字和口袋里彩票一一做着对比。
07,18,两个数对上了。老王来了精神,从沙发上坐起来一眼不眨的看着屏幕
25,又一个老王的心跳得快要冲破胸膛,
11,老王从沙发上站起来,脖子不自觉地伸得老长,
9,老王像被勾了魂,僵尸一样一步步向电视走去,
21,又对上了!老王全身的血液冲向头顶,眼珠子通红,紧握着的拳头止不住的发抖。
蓝色球出来了,06!
老王抽了脊梁似的一屁股坐在地上。没对上!
片刻后,他像被烫到了一样一蹦子跳起来,手舞足蹈的冲到厨房,抱着老婆臃肿肥胖的身体,激动地语无伦次:“媳妇儿,发达了,发达了。咱家有钱了,有钱了!”
厨房狭窄逼仄,两个痴肥的中年人把厨房塞得满满当当。他媳妇看他疯癫癫的样子,担心地摸了摸他的额头,她说:“当家的,你是不是中暑了?看你这脸红彤彤的,可是憋着火了?赶紧上床躺着去,我给你出个痧。”
老王握住老婆放在他前额上的胖手,看着她眼皮耷拉目光浑浊的眼睛说:“媳妇儿,我没病,咱们中奖了,中奖了!七个数对上了六个,二等奖!就算没有五百万几十万总是有的,咱们可算是熬出头了。”
老王媳妇看着躺在他手心皱巴巴的彩票,满脸的不相信。她说:“老王,你可别学楼上二狗,买彩票是赌博,咱们的家底可经不起折腾。”
老王拉着她走到电视前,电视的下脚还在滚动播放着刚出来的那组数字,老王说:“你别管,彩票没花钱。你自己对对,是不是中奖了?”
老王媳妇眼神不好,那组数字滚动的又快,足足几分钟她才把数字全对完,她被自己的口水噎得直倒气,憋得满脸通红,眼珠子都鼓了出来。老王一巴掌狠狠拍在她的后背,她一个咯打出来,重重的喘了口气。
她用力捏着老王的手,哆嗦得像得了疟疾,指甲刺进老王手掌的老茧里两个人却都没一点感觉:“真的中了。真的中了!观世音菩萨,玉皇大帝,阎罗老爷,送子娘娘保佑,满天神佛保佑。咱们家要有钱了。”
老王温柔的看着激动地语无伦次的女人,透过她因激动而绯红的胖脸似乎看到了二十年前新婚时的那丝红润,他忍不住在老婆油腻腻的脸上亲了一口,附在她耳边说:“小声点,别被人听见,儿子也不行。”
老王媳妇做贼一般左右看看,缩着脑袋压低声音说:“为啥?咱的钱还不都是儿子的?哪能瞒着他呀?”
老王低声说:“小孩嘴不牢,他要是到处嚷嚷亲戚又来借钱你倒是借不借?儿子大了要娶媳妇生孩子,小房子肯定不够住。这钱不敢乱花,咱俩明天取出来给儿子买个大房子。”
老王媳妇看看儿子紧闭的房门,想着闺女抱怨的什么隐私啥的,鸡啄米似的点头说:“听你的,咱买个大房子和儿子住,这老房子给闺女当陪嫁,一儿一女一人一套房,咱这当爹妈的也算圆满了。”
老王又忍不住在老婆的肥臀上掐了一把,他说:“一定得买个大的,有啥动静小兔崽子也听不到。咱俩好几年没美过了,每一次都像做贼,不痛快!”
老王媳妇面色绯红的啐了他一口,一大把年纪也娇羞起来:“都是半老头子了,还这么没正经。你赶紧去吃饭,我去瞅瞅儿子。咱俩大惊小怪的可别被他听到。要真听到了我得给他好好交代交代。”
老王哪里吃得下,他把媳妇摁在沙发上坐下,自己悄悄走到儿子门口,趴在门上听了半晌,一点声音都没有。
他拧开门推门进去,儿子受惊了的兔子一般手忙脚乱的把手里的手机往书本底下塞,耳朵上挂着的耳机被扯了下来,嘿嘿哈哈的打杀声传了出来。
儿子怯生生的缩成一团,闭着眼睛等待老王大巴掌的招呼,等了许久,预想中的打骂并没有如期到来。老王的大手落在儿子毛茸茸的脑袋上,揉搓了片刻后说:“儿子,你得好好念书呀,别像你爸,一辈子没出息。”
老王拿起手机走出房门,儿子在背后喊道:“爸,你别砸手机,那是我借的同学的。”老王看着手里的苹果手机,再想想自己的山寨机,心里想这些年他这当老子的没出息,亏着孩子了,等领上奖金一定给儿子买个更好的手机。
直到睡觉,女儿还没回来。如今她大了,听不得父母的唠叨。老王媳妇如今不指望她能帮家里啥,求神拜佛,只求她别搞大肚子丢人现眼就行。
夜里躺在床上,两口子还像在梦里,老王媳妇思来想去总觉得忘了件很重要的事情,想到半夜,突然坐起,一把把刚刚迷糊着的老王拍醒说:“他爹,你刚说这彩票不是你买的,哪来的?”
老王累极了,闭着眼睛说:“捡的。”
“他爹,那钱咱能领吗?万一丢了的人找过来咋办?”
老王的睡意也没了,他坐起来点了支烟,寻思起来,半晌后他说:“没事儿,不怕,当时就我一个人在,没人看到我捡了。”
“那人要是知道中了,会不会到兑奖的地方等咱?”
“不怕,你看电视上领奖的都蒙着脸,咱俩也蒙上脸,认不出咱。再说这东西又没写名字,我说我自己个买的他还能咋地?”
“话虽这么说可咱俩拿了别人的钱,我心里不安呢。”
“有啥不安的,老天爷让我捡着就该我发财。咱没偷没抢,谁也说不着咱。那丢了彩票的人自己个福分不够,怨不得别人。”
话虽这么说,可两口子都没了睡意。扑闪着眼睛直到天亮,一会儿在畅想拿了钱后的好日子,一会儿又揪心丢了彩票的人会不会找过来。直到天色发白儿子该起床上学,两口子还没把思绪捋明白。
送走了儿子,两口子开始乔装打扮,常穿的衣服一定不能穿,免得熟人认出来,脸孔更要遮起来,发横财最招人恨,别领了奖把贼招来。戴上口罩帽子,捂得严严实实,看了看镜子还是不放心。老王媳妇突然想起往年跳秧歌时的大头娃娃还在,忙把床板掀开,从一堆满是尘土味的破衣烂衫中找出了跳秧歌时的行头。
索性衣服也穿这身吧。那戏服本就做得宽大,十几年后还能穿上,老王一身翠绿,他媳妇一身粉红,再戴上笑呵呵的大阿福,又热闹又喜庆真是亲妈都认不出来。
两口子瞅着镜子里喜庆的俩胖子,笑得皱纹都多了几条。换回衣服,把行头装在大蛇皮袋子里,老王骑上摩托驮着媳妇往兑奖的地方飞驰而去。
一路上送外卖的提示信息不断。老王靠边停下车,痛快的把骑手软件删掉,他说:“他奶奶的,老子再也不受这个鸟气了。等拿上钱咱也叫外卖。我送了一年多外卖你娘几个还不知道外卖长啥样呢。”
老王媳妇说:“就是,等取上钱我也尝尝大姑娘嘴里说的那啥咖啡。十几块钱一杯,看她喝咖啡就像喝我的血一样。那小气劲儿我自己都觉得丢人。”
老王说:“在城里住了近二十年,也没带你好好逛逛,等领了钱我带你去最大的百货商场,吃的穿的用的,随你买!”
“嘻嘻!你就吹吧。不过我听得心里欢喜。咱不买,先买房。要是钱有富余,咱再开个小超市,以后也算有个营生了。”
“成!就这么办。不说了,咱赶紧的,不是一等奖还不知道能有多少呢,再多盘算也得等拿到钱再说。”
老王发动破摩托,轰隆隆的向前冲去。
兑奖的地方真气派。几十层的高楼干净明亮,宽阔的大厅里冷气开得像掉进了冰窖。明晃晃的大理石,反射着吊顶上金碧辉煌的顶灯,两口子走在里面不由自主的蹑手蹑脚起来。两人先去厕所换好那身喜庆的行头,没头苍蝇似的一个房间一个房间的打听兑奖的地方。
才没找几处,保安走了过来,满面笑容彬彬有礼,他说:“二位,一看两位的打扮就是来兑奖的,恭喜恭喜。两位一看体型就是有福气的人,不像我们,一辈子打工还挣不出你们的零头。”
老王媳妇不敢出声,老王敷衍着:“哪里哪里。都一样都一样。”
保安忙说:“现在看着一样,等你俩从里面出来可就不一样了。打扮成你们这样领奖的十有八九中了五百万。啧啧啧,几辈子都花不完呀。”
隔着大阿福,说话声音难免瓮声瓮气,老王被保安一恭维十几度的空调房里也出了一身汗。他觉得黏腻得难受,却不好不搭理保安,毕竟人家好心给他带路着呢。
保安并不需要他回应,自顾自话:“上期中头奖的那人真气派,满大厅发钱,顺手抓了一把给我,乖乖,一千多呀,抵得上我一个月工资了。”
老王不确定地说:“不是说打卡上吗?咋能当场散钱呢?”
保安说:“那是人家讲究,来领奖前就准备着打赏呢。真讲究,电视上大户人家也打赏报喜的,你瞅瞅人家,钱一到手这气派就来了。”
老王头上的汗更多了,他不想让保安带路了,一千块钱他舍不得,哪怕有五百万他也不愿给一个陌生人一分钱。
正不知怎么回绝呢,保安说:“两位,到了,进了这门右拐,那个戴眼镜的大姐就是管这事的,您把彩票,身份证给人家,一会儿办张卡给您,这钱呀就是您的了。”
说完也不进去,却在门口转来转去,等着老王两口子出来。
小心翼翼的把彩票递给清瘦的不苟言笑的中年女人,两口子忐忑的等着她验明彩票。女人快速扫了一眼数字,脸上浮起一丝笑意:“恭喜恭喜,二等奖也不错,这期彩池金额多,二等奖是175万。”
听着这话,老王媳妇一把掐住老王腰间的肥肉,又开始哆嗦起来。170万,想都没想过的数字,等买了房,开了店再买个车。有房有车有产业,这才算真的城里人呢。
发着蓝光的机器对着彩票扫了到,机器发出滴滴滴的蜂鸣声,柔和的蓝光变成了刺眼的红光。女人脸色马上变得不好看,将彩票轻飘飘的丢过来说:“假的!真烦人,总有疯子弄些假彩票来糊弄人,也不想想这可是国家发行的彩票,那也是能作假的?”
老王急了,捡起地下的彩票抖着手捋了又捋,递过去说:“同,同志,哦不,大,大姐,您再给瞅瞅,是不是我攥在手里捏皱了机器不认?您再给看看。这真不是假的,咱也不会造假呀。”
女人不耐烦的又把彩票放进机器,一样的红光,一样的滴滴声。她对门外喊道:“保安,又来俩疯子。快把他们带走,别影响我们办公。”
保安闻声大步跑了过来,脸上没了来时的客气和热情,粗鲁的推着老王说:“走走走,快出去,没那个命还做那个梦。也不瞅瞅自己的德行就想着中奖。你要能中奖我早就中一百次了。快走快走!”
老王推开保安,捡起踩满了脚印的彩票,胳膊伸得长长的,不甘心的向那女人递过去:“大姐,你再看一眼,这一定是真的,肯定是机器出错了。这怎么会是假的呢?这怎么会是假的呢?不会的不会的!”
女人抬起眼皮子扫了眼彩票,一把拿到手里,指着上面的数字说:“果然不是假的,”老王媳妇一听,卡了半天的气慢慢顺了过来。却听那女人继续说“日期不对,这是6.23号的彩票,今天都28号了。你们是成心拿以前的彩票寻我们开心还是想中奖想疯了?烦人!”
老王哆嗦着把彩票那倒眼前仔细看着,那日期上的数字一会儿是“3”一会儿又变成“8”最后像许多小蚂蚁在那小小的一张纸上爬来爬去,却怎么也看不清楚。
老王媳妇低低的哭声隔着大阿福的面具闷闷的传来出来。声音不大却透着股肝肠寸断,哭声配着大阿福咧着的大嘴倒比这冷气十足的大厅更寒人。
老王不知怎样走出的大厅,他和媳妇站在楼前的大太阳里,像两个肥胖的雕像。直到日头把大阿福晒得发烫,直到汗水顺着脖颈小溪一样的流淌,直到开始一阵阵眩晕,老王始终想不起摘掉闷热的面具。
人来人往,不时有鞭炮声响起。满面笑容的保安抢着给另一个全副武装看不出本来面目的人开门,毕恭毕敬的将他送出门来,附带着送上发自内心的羡慕。他看见门口呆若木鸡的老王两口子,忍不住摇了摇头:“这世道,都想钱,可有没有钱还得看命!”保安站了片刻,觉得热,赶紧关上门,跑到凉快的大厅里等着下一个兑奖的人的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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