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谈写作征文】母亲与葱花

01

在我的笔下，父亲的形象不说入木三分，但也很别具一格。看过我关于父亲的那几篇文章的人，大概都知道我对父亲的感情有多深厚。相比而下，我的母亲却极少出现在我的文章里，偶尔出现，也只是一笔带过。

有时，我会以为我是不那么爱我母亲的，但深思起来，其实我也是爱着她的。只是，她给予我的爱细小润无声，而我对她的爱也显得较细腻且平实。

在我八岁那年，母亲生弟弟时难产，弟弟胎死腹中，母亲大出血差点送命。花了好多财力与精力才得以保命，但从此落下严重的病根，几乎丧失了劳动能力，不能干重活。这对于二三十年前的农村，且是我家那个贫穷、落后的小山村来讲，是多么致命的打击。但是，母亲却用她勤劳的双手及一颗善良慈爱的心温暖着我们全家每个人，努力配合着父亲将我们姐妹抚养长大。

因为父母没能生出个儿子，我们家倍受别人的轻视。但是，无论过得多么艰辛，母亲也不曾像村里其她妇女那样不让女孩子去读书，而是支持父亲将我们姐妹都送去学堂。于是，我和二姐才成为了我们村那些年仅有的女中专生，让别人对我们家刮目相看。

02

在我的童年时期，母亲并没给我留下多少印象，较为深刻的，就是她那满菜园的绿。那时，母亲会在父亲为他翻好土后（翻土需要太多的力气，母亲不能用太多蛮力），种上各种时下瓜菜，什么辣椒、茄子、黄瓜、豆角、芋头、空心菜、油麦菜等等。

放学后，我喜欢跟在母亲身后，看她如何淋水、除草、施肥，然后看着各类菜一天一天长大。待到瓜菜成熟时，我总会恳请她让我亲自摘采。母亲会耐心地教我如何识别它们的成熟度，如何摘采才能让它们能再生长或再结瓜果。对于瓜果类，它们各居特点，我倒是很容易就能将它们一一区分，但蔬菜的品种较为繁多且形状较为相似，我往往是今天记住了这叫小白菜、那叫通心菜，明天又会混淆。母亲总会不厌其烦地一遍遍地回答我的提问，直到我将它们全都一一记下。

但是，对于葱和蒜，我却是一再搞错。直到有一天，母亲发觉我原来一直用大小来区别这两种配菜。以为大颗的就是蒜，葱永远都是比它小的。当新的蒜还没长大时，我铁定它就是葱。而实际上，当初母亲在教我辨认两者时说的是：一般情况下，蒜长得比较大颗，而葱长势较慢，且不会长得太高，它们的主要区别是叶子的形状不同，而且葱会结花。我却只听进了前半句，结果自己弄晕了自己。母亲知道后，并不像一般母亲那样痛训我愚蠢，而是告诉我做人做事都不该急躁。从那后，我学会了倾听，并变得细心且耐心，学习成绩也取得了较大的进步。

如今，我的女儿也如我当初那般，难以分辨蒜和葱，我便像母亲那样耐心地给她们讲解两者的区别。女儿悟性比我高，很快就记住了叶子为圆形状的就是葱，另一种即为蒜，而不该两者一起记，免得混淆。我赞赏女儿的精灵，却也感激母亲当年给我的刻板教学。毕竟，时代不同，理念各异。

03

由于村里的落后，从小学三年级开始就得去镇里上学并寄住在校，中学则考去较远的学校，再到后来去到遥远的地方读中专。那十年时光里，我呆在家里的时间并不算太多，与母亲相处的点滴也云淡风轻般。直到我中专毕业步入社会后，才发觉长久以来，母亲的爱虽不如父亲那般深沉，却一直晶莹剔透。

学生时代，父母过于注重我的成绩，而忽略了能力方面的培养。当我中专毕业后，母亲突然意识到我已长大，将会面临诸多的磨难及挑战。刚好我在家呆了几个月，那些日子里，她逼着我学做大量家务活。

首先从洗菜、煲饭开始。我并不是个聪慧之人，且稍显迟纯。洗菜还好，煲饭则老不会定水，最初几次都是要母亲看过后才敢插电去煲。母亲告诉我米的多少与水位有相对一致的标准，用心感悟就能基本掌握。但米的品种及批次不同，下水也是有小小的区别，是需要多加实践才能准确拿捏的。

接着是切菜。母亲先让我从配菜开始学起，我知道辣椒的辣性，却忽略了葱的刺激性。于是，第一次切好半碗葱后，眼泪流湿了半个胸前。正巧母亲进入厨房，见状笑着说：“切个菜也让你哭成这样，看来你是有多讨厌干活啊！”这一打趣，让我鼻子一酸，豆大的眼泪真的哗啦啦往下直掉。我鼓起腮子，用尽全力地吼道：“明知道我蠢，小时候却什么都不教我，现在再让我学这学那，到底想要我怎么样？我觉得自己什么都学不会了，我该怎么办？”看着我生平第一次冲她发火，母亲愣住了。

片刻后，她严肃却平静地对我说：“小时候，我们认为你只需要好好学习就够了。而且你的接受能力较差，学习已让你付出了很大的心血，我们不愿你过于劳累。我们也以为随着年龄的增长，你会自己学会很多东西。但是，你到现在还是一无所知。这样下去，以后你要怎么生活？”母亲的一番话，深深地刺痛了我，但是，我停止了哭泣。其实，母亲的那些话我曾无数次问过自己，却总是不愿去直视。这是我的痛，又何尝不是母亲的伤呢？

此后的日子里，经过不断的实践，我基本学会了做简单的菜式，不说有多美味，但至少能填饱肚子。只是，后来再外出打工后又极少下厨，手艺一直停留在起点。

后来，我认识了同样不太会生活的丈夫，成家生下女儿后，我承担起了大部分的家务活。劳累自是不必说，但幸福的感觉也常存心间。偶尔，不开心时，就会想起母亲对我说过的那些话，明白一个人要想过好生活，必须先掌控好自己。

04

我的母亲没什么文化，更没高尚的情操。她只是以一个母亲的角色，努力助我成长为一个能独立生活的人。正是她这种平淡却实在的情怀，造就了一样平和淡定的我。

如果非要让我用一种花来形容我的母亲，我想唯有“葱花”。貌似可有可无，却时常刺激着我的每一个感官。

其实，从小我就是不爱吃葱的，起初母亲企图改变我的口味，却在发觉我着实反感这种气味时，默许了我的这种怪癖。无论何时何地，旦凡需要放葱去调味的菜，母亲总是亲自或叮嘱他人先给我装开一点。甚至在我刚结婚那会，还特意叮嘱了我丈夫及他家人日后要照顾我这种口味（现在我夫家人人知道我不爱吃葱，也常因为我一般的菜式都不放葱）。

这几年，我慢慢试着接受葱的那股气味，虽然始终还是没法真正爱上那股辛辣味，但它独有的清甜，也逐渐让我不再敌视它。我时常会在菜里撒上一点，让家人吃起来更觉美味，而我自己，将葱挑开就好。

毕竟，人人爱葱，我岂能一味地避而远之呢？况且，我与葱的渊源，亦如母亲与我间的点滴。此生，我可能都不会真正爱上吃葱，但是，我却早在若年前就爱极了那平淡无奇的葱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