陕西人离不开面食。离了面,就没猴耍了。既使天天吃面食,顿顿吃面食,都吃不厌烦。他们似乎从来就与面结下了不解之缘。三天不吃面,心里空荡荡的,总觉少了点啥。如果仅仅只是一天只吃三顿饭,肚子总觉得松垮垮的,好像没有吃够的样子。就得再填一点什么。填一点什么好呢?馍。最好是来一牙子锅盔。如果只吃饭,没吃锅盔馍,这就相当于在打现浇时只有水泥和沙子,却没有在里面掺入石头子。人在吃饭中间,吃一块馍,尤其是吃一牙子锅盔馍,特别的过瘾舒服。这就像打现浇时在里边按比例加入指头蛋大的石子,看着都结实。不论吃什么饭,总要吃一块馍填填缝子,只有这样,才感觉到肚子踏实了。
在所有的馒头里面,烙锅盔馍是最费面的。启面的时候,面粉和得很硬,揉的时候,很费力气。面团在手里揉来揉去。揉得时间越久,面团越是光滑、越有劲道。锅盔熟了以后,能闻出面粉里故有的麦香。吃着很有咬头和嚼头,还特别地耐饥饿,而且还很耐存放。在那些缺少粮食的年月,锅盔是稀罕物。平时是舍不得吃的。锅盔却是下苦人出远门时所随身携带的干粮。是平时很难吃到的,也是很少见到的。
我们平时吃的是玉米面馍,刚蒸出来莫要说起,比较软和一些。冷了以后,又硬又瓷,硬巴巴的扔过去能把人打死。条件好点的家庭能吃上″三合面"就很不错了。所谓的"三合面"就是在玉米面里掺一点上绽面,再放一点下绽黑面,搅和在一起做的馒头。只有家境好点的人家,才能吃得起。
那些年,我们离开家,在外地上高中。当时的公路还没有通上公交车,来回就凭着两条腿,一周只能回家一次。为了够一个星期食用,也为了存放更久一点,到时候不致发霉变坏。我们在上学时,身上背着一兜兜锅盔去学校,搭和着从大灶上打回来的糊涂面一起食用。要计划着吃到了周末。
我们回来的时候,兜里已经空空如也。每周都是这样。当时,村里的人戏称我们是卖"锅盔"的回来了。他们每当见到我们回来,总是笑着对我们说:卖"锅盔″的回来了。以此作为熟人见了面,经常打趣的一声招乎用语。
过去家里的主要劳动力,在农忙时,抓紧时间上工挣工分,为的是多分口粮。农闲时,偷偷摸摸出外去谋生,或者在外做生意。为的是挣点零用钱。早上起得很早,男人收拾着该带走的东西。其实谁啥时候起来,他们都心黑清楚,心知肚明。只是人们睁只眼,闭只眼罢了,谁也不挑破这层窗户纸。
家里的主妇起得更早。开始在灶禾间擦根火柴生火,滚滚的浓烟呛得她连连咳嗽。接着是烧锅时拉风箱的吧嗒声,擀面时所发出的擀仗腾腾声,揭锅盖,盖锅盖时的碰撞声,勺子在锅里的回锅搅拌声。一阵阵响过,又归了平静。经过一阵子的忙活,饭终于做熟了。满满的一大老碗捞面片子,大口大口地吃着,直吃得满头冒汗。不一会儿,吃饭就结束了。
男人临行前,向女人交代过家里的一点事,就转身出了门。女人帮忙再取出馍兜兜,装上提前烙好的启面锅盔。挂在车辕上。一个锅盖一样的大锅盔,基本上就装得差不多了,所剩无几,只剩下仅有的二块,留给家中最受宠爱的贪嘴小孩子们。
有的家庭,不止一个孩子。楼梯台,一个比一个大一两岁,姊妹弟兄几个。好长时间烙一回锅盔,让娃们过过嘴瘾。那锅盔是白面和黑面两搅的暗灰色,咬一口,胳蹦脆,吃起来津津有味,比同样材质的蒸馍好吃多了。一个锅盔,两天就不见了,成了空空笼子了。
农家人经常挂在嘴边的一句话是:穷过日子,富待客。家里有重要亲戚来了,或是家里请了匠人,要么就是给公社干部管饭。这几种人来了,早饭一般离不了锅盔馍。早饭是米汤或玉米糁就黄菜,另外端上一盘,冒着热气的锅盔。客人先是端起饭碗嗞啦嗞啦喝半碗稀粥,主人劝道,放下碗,趁着热,快先吃馍!客人放下碗,拿起锅盔就吃。看着客人吃饱喝足了,在客厅里和父亲在说话。他们红光满面地打着饱隔,用手掏着牙缝。
我们从别处溜了回来,端着玉米糁碗,眼睛却瞅着案上放的锅盔牙子。醉翁之意不在酒。母亲会意,知道我们在给这几方锅盔打主义。给我们一人一块锅盔,我们才快乐地出门去了。他们来到家时,我们跟着着享享口福。
现在的锅盔不再是啥稀罕的东西了,是一种很普通的吃食。小伙,娃们牙口好,想吃烙的,咱就烙。老汉老婆牙口不好,想吃软点的蒸馍,咱就动手蒸。因人而异,随心所欲。特别是电磁炉的兴起,烙锅盔加更方便了,电源一插,按钮一按,不大功夫就好了。启面馍,油旋馍,饦饦馍,应有尽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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