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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久前与一个喜欢看书的朋友闲聊。为了寻找话题,我就问她最近又发现了什么有趣的作品,可以推荐给我。她说,她在看沈从文的《边城》。
她问我:“你了解这个大作家吗?”
我迟疑了片刻,但是却没有回答她。因为说句实话,我并不了解沈从文。
幸亏我们用微信聊天,她看不到我在干什么,以为我被什么事情拌住了,不能再继续聊下去。其实,我正在匆忙地总手机百度“沈从文”。
我也很好“面子”,羞于承认事实。因为我自诩算是一个读书爱好者。书房的书架上也陈列了几千本书。而且对于我来说,“藏书”这个行为不能完全算是附庸风雅,因为它们之中的绝大多数,我都读过。
古典的,现代的,惊悚的,浪漫的,流行的……
也正是因为百花齐放,百家争鸣的时代里不缺书看,太多的年代,太多的作者,太多的风格。所以“沈从文”三个字对我来说始终就是一个名字。
我只知道他写文章,可是“百度”了好几天后我才知道他是一位这么有才华的作家。他的一生居然有八十多部作品集。如果解放后他仍旧保持创作激情,像他前半生的巅峰状态一样,那么他的作品数量还会增加许多。
而且,他的作品虽然高产,但是并不粗糙。在上个世纪八十年代,他曾经获得两次诺贝尔文学奖的提名。
这是多么令人刮目相看的成就!一个“乡巴佬”几乎成功问鼎文学领域里的最高奖项。
“乡巴佬”并不是我对他的称呼,那是他的自称。我想他如此谦虚,是因为他出生于湖南凤凰的一个小山村的缘故,他家既不是官宦,也不属于书香门第。而且他本人的综合文化程度,最终也只有小学的水平。
这就是沈从文,没有显赫的出身,而是通过自己不懈的努力,在中国及世界的文坛占领了一席之地。他的故事是多么现成的一部励志大片。
也许,这个“诺贝尔文学奖”并不是唯一衡量写作功底的标尺,但是它目前无疑是最权威的。全球的作家们都趋之若鹜。截止到现在,除了林语堂和沈从文被提名过,中国人获得此项此殊荣的,却也只有莫言。
哦,对了。高行健于千禧年也获奖了,但是他是法籍华人,不能算数。
瑞典学院院士、诺贝尔文学奖终身评审委员谢尔以•马悦然甚至认为沈从文是一九八八年中最有机会获奖的候选人。
那一年,他向中华人民共和国驻瑞典大使馆文化处询问沈从文是否仍然在世,得到的回答是:“从来没有听说过这个人。”其实,沈从文那时刚刚离世数月。
比起我来,大使馆的工作人员才更应该觉得羞愧吧?我好歹知道他的名字,知道他是文人,但是他们却压根没有听说过沈从文。
如果谢尔以·马悦然向对方咨询的不是沈从文,而是影视明星,恐怕对方会对答如流吧,所给的信息没准还能精确到血型、星座甚至是更私密的一些的细节。
文化界流传,一九八八年诺贝尔评审委员会已经决定文学奖优胜者是沈从文,但因为此奖只会颁授给在世的人,因此沈从文与它可谓失之交臂。
如果他在泉下有知,对此,沈从文会觉得遗憾吗?
也许不会吧。因为他好像对世人所追求的“社会地位”和“荣耀”不屑一顾,尤其到了中年以后。
如果他在乎,识趣地及早站队的话,以他的才华,可能会更加春风得意。即便没有我说得那么夸张,但是他至少不会受到郭沫若大张旗鼓地批判。
一九四八年,香港出版的第一期《抗战文艺丛刊》登载了郭沫若的一篇文章《斥反动文艺》。文章犀利而尖刻地斥责沈从文是专写颓废色情的“桃红色作家”,是个“看云摘星的风流小生”。他说沈从文一直是有意识地作为反动派而活动着,存心不良,意在蛊惑读者,软化人们的斗争情绪。
在那个翻天覆地巨变的时代里,文章又出自“从政的文人”郭沫若之笔,无疑是给了沈从文以致命的打击,因为这篇文章的论调已经不能算是“文人相轻”式的调侃,而变成了一把刺向沈从文心脏的匕首。
至于郭沫若为什么这样对待沈从文,有人猜测说那是因为沈从文曾在一九三一年也公开说过,郭沫若不适合写小说,只适合写诗歌和杂文。
所以后者怀恨在心,公报私仇,把这样沉重不堪的帽子扣在了沈从文的头上。
紧接着,就又由于他一直对政治不“感冒”,他曾经最好的朋友,在共产党内身居高位的丁玲也开始批判他。
次年初,北京大学校园内又打出了“打倒沈从文”的标语,继而,他所教授的课程也被北大的管理层取消。
真正的文人都是有傲骨的,他们可以接受物质上的匮乏,可是不能接受精神上一连串的侮辱和折磨。
敏感脆弱的的沈从文受不了这样的打击,两度自杀。虽然抢救及时,捡回肉体性命,但是他作为作家的精神支柱,却倒塌了。
从此很长得一段时间内,沈从文都不再写作。他默默地接受组织的安排,去了北京历史博物馆,去照看文物。而且以后的很多年,他本人也像博物馆里的“老物件”一样,被人们忘记了。
他的妻子张兆和多次鼓励他再次拿起笔,去写一些符合时代要求的作品,但是他拒绝写这样的文章。沈从文选择宁可辍笔,也不愿意改变他的写作风格。
因为他根本不愿意向政治靠拢,从而像他的一些文人朋友们一样,以此来换取所谓的“身外之物”。
是金子在哪都能发光,他虽不再多写小说、散文,可是在他与文物打交道的日子里,他却写出了《古代服饰研究》。
有人因为此书这样形容这本沈从文:“从词句温暖的作者,到考据严谨的学者,沈从文完成了从作家到服饰史专家的转换。他更是我国服饰史学科的奠基人,填补了这一项空白。”
最有趣的事情是,这本书一九八一年出版时,竟然是郭沫若作的序。难道那时,他们已经“一笑泯恩仇”了吗?
我着实弄不懂文人之间的恩怨。
对了,这篇文章的标题是《浪漫的乡巴佬》。我也是想写一写穷小子与富家女的婚恋故事的。我认为每篇故事里“无爱不欢”。
看完资料我都有点不信,他一个“穷小子”竟然只是通过写了四年的情书的方式,就成功地追求到了门第显赫,长相漂亮的张兆和?
在网上找了几篇他的信,看过以后,我只能说他实在太会写了:“我行过许多地方的桥,看过许多次数的云,喝过许多种类的酒,却只爱过一个正当最好年龄的人……”
“如果我爱你是你的不幸,你这不幸是同我的生命一样长久的……”
类似这样的情话,任她是再矜持的女子,也会动心吧?
虽然更加了解张兆和一些的胡适对沈从文说过:“这个女子不能了解你,更不能了解你的爱,你错用情了”。
可是爱恋中的沈从文才不会听劝呢,而且最终抱得美人归。
谁能料到,胡适竟然一语成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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婚后两人的矛盾很快就显现出来,沈从文是小说家,对爱情的追求,多了一层美妙的幻想,心目中的女神实实在在的出现在他的生活中,为他生子,为他操持家务,女神的光环褪去,先前因距离镀上的千万层金光银光也渐渐消失。
这也怪他自己,因他骄傲地拒绝了张家丰厚的陪嫁,让锦衣玉食的张家三小姐着实地为生计发愁。可是沈从文却要各种形式的浪漫,他甚至要求张兆和穿高跟鞋和烫发……
可是妻子却不愿意这样做,这个不怨张兆和,面对窘迫的现状,她穿着高跟鞋和旗袍怎么去买米买面,怎么能劈柴烧火?
所以他也逐渐认为张兆和不懂自己,还因她没有给自己想要的浪漫,沈从文竟然婚内出轨了。
说句实话,我不太能理解这样的心理,特想替张兆和问问他,还得用一个怨妇的口气:“面对一个曾经是大户人家的千金小姐,舍弃一切心甘情愿地与一穷二白的你“柴米油盐”,你怎么忍心这样对待她?”
不用他回答,我也知道。他是作家,但也是普通男人。他的行为应了张爱玲说过的一句话:“男人生命中都有两个女人,红玫瑰和白玫瑰。 娶了红玫瑰,久而久之,红的变了墙上的一抹蚊子血,白的还是“床前明月光”; 娶了白玫瑰,白的便是衣服上的一粒饭粘子,红的却是心口上的一颗朱砂痣。”
张兆和变成了蚊子血,而清爽的“床前明月光”是高清子,他的粉丝。
但是他们也最终也没有实现“有情人终成眷属”。高清子与他纠缠了十年,却等不到结婚的“曙光”,于是决绝地转身离去了。
我又有点不明白他了。因为沈从文同别的名人不同,他甚至都没有勇敢地向张兆和提出离婚,就这样“不负责任”地消耗着高清子的青春。
也许他认为,老婆有一个就好,其他的女人,只是浪漫红颜知己罢了。
初步了解他之后,我准备去找沈从文的作品看了。因为我怕自己有一天也犯了同当时驻瑞典大使馆工作人员一样的错误,说我根本就不知道他写过什么,因为最近只关心了“范冰冰偷税案”。
沈从文虽于一九八八年去世了,但是刻在他墓碑上的字还在吸引着人们的注意力:“照我思索,能理解我;照我思索,可认识人。”
这句话同我的目标一致:我既想理解他,又想认识人,以免日后变得更加庸俗不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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