娃娃厉害

星期四下午五点多，我在上班，妻子打电话问我：“晚上啥情况？”我说：“按时下班。”我听见电话那头两岁八个月的女儿拖着哭腔在耍脾气，便问妻子：“迎迎怎么了？”妻子说：“她要去充气城堡玩，我带她去了。她站在充气城堡门口不敢往里进，我把她抱出来了，她就一直给我耍脾气。”我知道这种游戏不是她的强项。去年，我和妻子带着她到儿童乐园玩，里面有个蹦床，无论我怎么鼓励，她都不去玩。我们硬把她放上去，她不敢蹦，没走两步就摔倒了，摔倒以后，就往外爬，再怎么哄，她都不去玩。城堡的地面不是平的，也不是实心的，跟蹦床很像，她害怕也很正常。我对妻子说：“那你让她多体验一会嘛！”妻子抱怨道：“给你打电话是让你劝她。你倒好，完全向着你姑娘。我们在纬七路什字蜜雪冰城奶茶店门口等你。”我还没来得及争辩，妻子就挂了电话。

下班后，我去找她们仨。隔着一个路口我就看到了岳母、妻子和迎迎。迎迎坐在蓝色的三轮脚踏车上，妻子和岳母站在脚踏车旁边。我过去后，妻子向我告状：“这娃犟的很，现在还嚷嚷着要去城堡呢！”迎迎过来抱住我的腿说：“爸爸，城堡，城堡。”我说：“吃完饭，我们去城堡，好不好？”迎迎嚷嚷着马上就去。我哄了几分钟，她才同意。妻子问我：“吃什么？”我说：“妈想吃什么，我们就吃什么？”岳母说：“我吃什么都行，我随你们。”妻子说：“去吃串串火锅，还是烤肉串？”我想吃饭时间太长，迎迎又会哭着喊着闹起来。我说：“我们去吃烤肉串吧，串串火锅下次再吃。”我们四个人进到路口的一家回回开的炒肉店。

我们要了一把烤蹄筋、半把烤羊肉串、一把烤土豆片，两碗炒面片、一碗烩面片。不到十分钟，点的东西都都上齐了。我用勺子把烩面片分到一个小碗里。我把小碗推到迎迎面前说：“这个是你的。”迎迎是第一次吃烤肉串。我用筷子把肥肉多的羊肉和软乎乎的蹄筋从铁签子上扒拉下来，拣起来送到迎迎嘴边，迎迎吃了几块肉就不怎么吃了。面片的汤上浮着一层油花，汤有些黄，迎迎也不好好吃面。她惦记着去城堡的事，净是捣乱，一会把半杯茶打翻到桌子上，一会又要抢桌子上的铁签子玩。

吃完饭，我逗她：“再不去城堡玩了。娃娃不听话，也不好好吃饭，还老是惹爸爸妈妈生气。”迎迎说：“去去去，城堡，城堡。”我说：“上次去城堡，你都不敢玩。”前几天，小区对面的广场上立了一个充气城堡，便带着迎迎去玩，结果迎迎不敢进去玩，在城堡门口看别的小朋友玩耍。我让她进去，她屁股往后趔着就是不进。没办法，我给充气城堡的老板说了一声，我陪着她在城堡里玩。看她担惊受怕的样子，没玩几分钟就出来了。迎迎说：“敢玩！”我说：“你真的敢玩吗？”她没底气地说：“敢玩。”我被她逗乐了。

走了两三分钟，就到充气城堡了。我脱下迎迎的鞋袜，把她抱到城堡的入口。她不敢进去，死死地抓着我的胳膊。我鼓励她：“别害怕，爸爸、妈妈、姥姥都在呢！”她还是不敢往前走，我说：“充气城堡跟家里的沙发一样，你在沙发上玩的那么好，在这里也一样。”充气城堡的地面不是平的，而是一道道鼓起的半圆的棱子，下面是空心的，全靠空气撑着。迎迎试着走了两步，左右晃动，摇摇欲坠。我说：“你先从边上走，扶着城堡的墙慢慢走。”迎迎一只手扶着城堡的墙，脚下慢慢的开始挪动，还是摇晃的厉害，不过扶着东西，心里踏实了，也敢走了。她扶着城堡的墙，走了四五米，走到一颗绿色的丝绸树跟前停下了。我说：“你摸一下树。”她说：“害怕，害怕。”还做出害怕的样子，耸起肩膀，屁股后撅。我说：“那你再往前走。”她走到树跟前，站在城堡外的我，从一个树枝上把充气树拉过来，我拿起她的手放到充气树上让她感觉，她不敢但又好奇地把小手微微地张开，先用手指轻轻地碰了一下树，马上缩了回来。我让她再摸一下，这次她胆子大了起来，把手掌放到了充气树上。她把充气树这边摸摸，那边看看，看够了，玩足了。我说：“你再往前走吧。”她扶着墙走了几步，慢慢地试着松开手，我鼓着掌说：“迎迎好棒。”走了几步，她跌倒了，一屁股坐在城堡里，别的小朋友在城堡里跑来跑去，摇晃的厉害，迎迎坐在那里忍受着巨大的颠簸。她试着起了几次，怎么都站不起来。我说：“别急，站稳了再起。”终于，她站了起来，去爬坡上的梯子。

那面坡有四五米高，有两排梯子，梯子的横杆是凸起来的。她抓着梯子上的横杆开始往上爬，边爬边笑着看我。我一直注视着她，生怕她从上面掉下来。爬了两道横杆，她脚没有踩稳，好在手抓的紧，没有掉下来。七八级横杆，真是步步惊心，好在迎迎终于爬上去了。她钻进过道，坐到城堡东侧的滑道上。我说：“迎迎，下来吧。”她哈哈地笑着，哧溜一下滑下来了。连妻子也被感动了，大声说：“迎迎好棒。”滑下来以后，她皱着鼻子表达着喜悦，我说：“对，就像刚才那样玩。”慢慢的，迎迎不害怕了，即使摔倒以后也不慌张了，而是开心地笑，已经尝到了欢乐的味道。

好景不长，便出了意外。高兴的玩了十几分钟，迎迎又去爬梯子。有了第一次成功的经验，我不怎么担心了。看着她爬了三级横杆都没有什么问题，我就拿出手机偷瞄着上面的信息。我用眼角的余光看见迎迎往第四级横杆爬的时候手没抓牢，斜着滚了下来，头先触到了城堡，紧接着就是一声含着巨大悲伤的哭声。我让年龄大些的孩子把迎迎扶起来，他们把迎迎送到我跟前，我把迎迎抱了出来。她两个手牢牢地箍着我的脖子，头往我脖子里钻，眼泪一个劲地往下掉。我安慰道：“迎迎不哭，迎迎最坚强了。哪里疼，你给爸爸说。”迎迎只是哭着，一句话都不说。哭了一两分钟，还不停，我说：“再不玩了，我们回家吧。”迎迎带着哭声说：“还要玩。”我说：“那就别哭了，爸爸再把你放进去。”我用手擦干迎迎的眼泪，又放到了城堡里。

有个女孩，五六岁的样子，过来好奇地看着迎迎。我对那个小女孩说：“麻烦你带一下小妹妹好吗？那个小女孩点了下头。那个小女孩牵着迎迎的手，迎迎跟着她一去玩去了。她俩在一起开心的玩着。城堡里有个类似攀岩的项目，那个小女孩往上爬，迎迎站在下面，挥舞着胳膊说：“加油，加油。”那个小女孩带着迎迎爬梯子，迎迎爬不上去的时候，她便从屁股上推迎迎，她还带着迎迎骑城堡里用丝绸作的马，爬带着拱门的小隧道。

玩了一个多小时，迎迎不想玩了，我把她从城堡里抱了出来。我说：“娃娃厉害不厉害？”迎迎自信地说：“娃娃厉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