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场霍乱像飓风席卷了整个城镇。人们起初会莫名暴食并伴随着幻觉,并且身上出现红色斑点和强烈的腹痛,肚子在几天内就像孕产期妇女一样膨胀,最后自燃。蓝绿色火焰妖冶绽放,就像一只只翅膀着火的黑色的蝴蝶,飞向天际,光怪陆离的色彩融入了阵阵萧瑟寒风中。霍乱传染性极强,完全未曾找到传播的途径,病原体的出没是一个如同鬼魅的存在。
——《泽兰黛尔时评》
一、
在这场生灵涂炭的灾难的摧残下,整个城镇幸存者只余下三分之一。我的母亲和父亲都已经在霍乱中丧生,徒留妹妹和我在希望和绝望的裂缝中生存。
在周遭幽光未尽的世界里,火焰慢慢窜上明灭的夜色,动荡中挣扎着原型张力。天是一片浑浊的黛蓝色,糅杂着噩梦般才有的色调。破败楼宇间的灯光,好似死去的星辰,没有温度地漂浮在一片迷雾中,如堕烟海。空气中飘飞着灰烬,早就燃尽了的希望已经不值得期待。一切几乎都已焚毁,连同世间关于“人”的痕迹,死寂般一遍遍巡回着破碎的剪影。
镇上的研究院对于病症和传播途径的研究已经过去三个月了,却丝毫没有任何进展。政府将那些出现症状的人们隔离在河流旁的荒野,隔离的目的无非是避免发生更大的火灾。
远处传来撕心裂肺的叫喊,即使很远,依然能听到生命最后的嘶吼。又一个生命陨落,火焰明灭。我和楚茜在家里望着窗外,窗玻璃和我们眼底一样氤氲。
目睹了太多的死亡,就像置身于极寒之地,温度全部被剥离,所有对寒冷的抵抗都一击尽溃。死亡带来的噩耗,变成麻木的钝击,敲击脉搏,最后与脉搏同步。生与死于是纠葛在一起,就像用生的特征来缅怀死亡。不知道是因为人们之所以生才能感知死的气息,还是死的气息才让人感觉到活着的实感。如果说死亡是绝望的渊薮,涌动的幽灵般在一片黑暗中虏获脉搏,啃噬生命力。
楚茜双手捧着一个糖果罐呆坐在窗前 ,那个糖果罐的彩绘有着明艳的色彩,柔和的线条以及童话梦幻的小精灵图案。一会儿,她从里面取出了一对小而精致的兔子耳钉,缓慢地佩戴上。她脸上断然没有孩童的天真,而是布满阴翳的愁云。
我为楚茜冲了一杯热巧克力,香气稀释了令人窒息的氛围。我轻轻地将热巧克力放在了窗台上,对妹妹说:“楚茜,我们离开这里吧,明天早上就出发,远离这场灾难。”
“可是,我们又能去哪里?流浪或者去陌生城市的孤儿院?”
“相信我,相信我们,我们总有容身之所。”
“容身之所,会有的。可那也只是无奈的选择而已,并非我想过的生活。”楚茜说出的话语完全不像是出自于一个九岁孩子之口。
“楚茜,我们的遭遇已经不能奢求命运给予我们什么选择的权利了。我们被剥夺了幸福,但是我们至少要活下去,不能坐以待毙地留在这里。”
“莱昂,对于未来,我好害怕。”楚茜望着我,几乎带着哭腔。
我抱住妹妹,承诺她说:“未来有我在,就不会让你遭受苦难。”
家里的窗口透出暖色的灯光,在外界冰冷的迷雾中浮泛出属于向往的一点求生欲。
二、
第二天清晨,阳光惨淡而无力。我们拖着沉重的行李箱,在家门口作以最后的停留。晨风吹过楚茜的长发和裙摆,也吹过我对于未来未知的迷惘,她那小小的兔子耳钉依然闪闪发亮。我握紧了楚茜的手。
正值盛夏,空气中还残留着燃烧之后留下刺鼻的味道。烧毁的希望大抵成为野草,一片狼藉下,只有根系在土壤里静待重生的可能。破败的城镇仿佛已经死去,我和楚茜在无人的公路边一直向北走,没有鸟类和虫类的鸣叫,只有笨重箱子的轱辘在路面上发出沉闷的拖动声,这个声音让楚茜感到更加地不安,她拉着行李的手微微颤抖起来。
我察觉到妹妹的异样,停留下了脚步,我说:“一直向北走,再走过两个城镇,我们就能见到我们姑妈了。”
“姑妈?”
“是啊,昨天晚上我想起来,我们爸爸有个妹妹,我曾经在小时候见过,那个时候你才两岁,不记得很正常嘛。”
“那她是个什么样的人?她会收留我们吗?”
“她名叫苔丝,是个非常和蔼的人,一定会收留我们的。”
“那你给我讲讲她的故事吧。”楚茜的担忧很快就被驱逐了。
“当时我也很小,只是零零散散听大人们和她聊天才知道一些事。她有着蓝绿色的瞳孔,乌黑的秀发。她是做科研的,好像是生物研究。婚姻并不幸福,很早就离了婚,没有孩子。”我看了看妹妹,妹妹还期待我继续讲下去,我摇摇头说:“其他的我就不记得了。”
楚茜嘟了嘟嘴,耸了下肩,说道:“好吧。”然后拉起行李箱加快了步伐。
大概走了两个半小时,我们看到一个路牌:“欢迎再次光临泽兰黛尔”,终于脱离了这个地狱,就如同深陷囹圄的囚徒重获自由,我们对于生命能够继续延续的渴求与这个世界的其它可能紧紧重叠着。
“我们安全啦!”楚茜向着远方的群山呐喊。
这个时候,我的肚子叫了一声。
“你饿了吧,早饭我们还没吃就出来了。”
“是挺饿的。”
于是,我们铺好餐布在路旁的草坪绿化带席地而坐。
“莱昂……”
看着我吃这么多食物,楚茜有点吃惊。
我嘴角上似乎还挂着曲奇的残渣,我如梦方醒般地说道:“抱歉,我实在太饿了。”
我吃了两块三明治,一块司康饼,五只费南雪,以及很多块黄油曲奇。我也有点诧异会吃这么多食物。
我们之后继续前行,这是我们有生以来第一次离开这座城镇。
天空突然变得更加晦暗起来,浑噩的日光沉寂在一片广袤的平原,地平线模糊地延伸出黄土的边际,绿意几乎都已消亡。
“这是哪里?我没有听说我们城镇周围是戈壁滩啊。”楚茜说道。
“对了,地图!”我首先想到。
当我们从背包里拿出地图的时候怔住了,我们踏着路途而来,心里却分明有个东西在逐渐坍塌。
地图上面竟然除了我们曾经所在的城镇——泽兰黛尔,其他的地方城镇标注都是空白的,可是我们在前一天晚上看到的地图并不是这样的,我们分明记得周围有其他城镇啊。
我们尝试打开手机定位地图,可是两部手机完全没有搜索不到任何信号。
正在我们犹豫是否前行的时候,远方逼近好几股沙漠龙卷风。昏黄天空下龙卷风如同被驱动的战车碾压一切,席卷空间的每一分安宁,成为威慑的集成体。混沌的世界里布满可怖的恐慌,汲取以及压榨我们的对于希望的渴求,汹涌而至的灾难将我们挟持于危机中。
我们迅速扔掉了行李箱和背包,不顾脸上狼藉的泪痕,拉着彼此的手用尽所有的气力抵死谩生地向后方跑。
楚茜不幸跌倒,同样拽倒了我。我满身尘土地站起来,梦魇般的现实混合泪水与汗水,浸泡着最后负隅顽抗的倔强。我去拉浑身颤抖的妹妹,却发现她已经腿软得再也站不起来了。
楚茜声音嘶哑地喊道:“快走啊!”
其中一股龙卷风已然迫近,近在咫尺。
“我不会抛下你的。”
我这时却分明听到另外一个声音,像隔着很远但又似乎穿透了空间跨越的阈值。那个声音在呼唤我的名字,一遍又一遍,用冷冽的清澧冲刷我的心脏般,惶恐尽碎。
在我意识消亡的边境,我仿佛看到了一个棕灰色且毛茸茸的身影,不知道被什么意念所笃定,仅仅是从眼前掠过,我就感到一丝宽慰。
三、
我睁开沉重的眼睑,发现自己躺在一张略硬的小床上。床头亮着琉璃的煤油灯,整个房间的木质陈设颇有些许年岁的味道。月光从窗口倾泻而下,阴影折叠楼下的喧嚣声。树的剪影慢慢摇晃,化作蒸腾的几分晦涩愿景。
楚茜呢?
想到这里,我就像被一支毒箭刺中,伤痛和恐慌迅速蔓延开来。
我翻身下床,跌跌撞撞地冲出房间。
“楚茜……楚茜……”我呼喊着。
我发现自己置身于一个古旧的小酒馆,楼下人头攒动,人们都穿着暗色麻布衣服。热闹情形如同沸腾的一锅热汤,洋溢着欢快的氛围。
“楚茜……楚茜……”
这时,原本喧嚣的世界里,在转瞬间变得异常安静。所有的目光都聚焦在我的身上,我恍惚间竟有些不知所措。
“……我在找我的妹妹——楚茜,请问你们有没有看到一个黑色瞳孔的小女孩?”
“并没有。”一个裹着头巾的中年女士说道,她虽然已到中年却散发着睡莲一般的风情。“我发现你的时候,你倒在沙漠里。”
“嘿,小子,我们这里有个传说,每一个在沙漠里被救的人都是兔子的化身。”一个男人说。
“兔子?”我问。
“沙漠棉尾兔。”
“我们想印证下你以前是不是兔子。”另外一个戴着眼镜的男人打趣地说。
“……”我不知道说什么好。
“巧了。今天下午,我恰好抓到了一只兔子,按照你的说法,这兔子是不是人的化身呢?”一个瘦高的男人说道。
我一瞬间陷入了沉思,我想起我晕倒前看到的那个身影,尽管印象模糊,但我确定那是只兔子,它又是谁的化身呢?
“兔子就是兔子,人就是人,哪里来的化身?”角落里的老叟咳了一声说:“小子,你从哪里来?”
“泽兰黛尔。”我说。
“我从来没听过这个地方。“老叟转向众人:“各位,你们有谁听过这里吗?”
人们纷纷摇头。
过了半晌,一个女士说:“我有亲人在泽兰黛尔。”
“姓氏是什么?说不定我认识。”我说。
“迪亚兹。”
一瞬间我感到从灵魂深处传来振聋发聩的声音,撼动我的全部身躯。她的声音层峦叠嶂,最后模糊成无尽的呓语,直到将我唤醒。
“我是科尔曼·迪亚兹的儿子。”我最后还是报着赌一赌的心态。
“我是他妹妹,苔丝。这么说来我是你的姑妈。”
苔丝……我却感到了无尽的寒意,因为根本就不存在姑妈这个人,完全是我虚构的,我无非是想让楚茜安心地向前走。我也曾想过谎言有曝光的一天,但是至少能换来短暂希望的幻想。一语成谶的可怖,像一条巨蟒顺着我的身体开始纠缠,让人窒息。我的虚构就生生呈现在我的眼前,重合得完美无缺,我更不敢注视她的眼睛,只因为是该死的蓝绿色。我的大脑判断告诉我,这个叫做苔丝的女人是可怖的,是因为她是从我脑子里跑出来的吗?那么可怖的根源还是在于我自己……
这时,我的胃向我的全身发出了饥饿的警报,突然传来的饥饿感让我感到既诧异又无奈。肚子又叫了起来,我略显尴尬,但是这种感觉被巨大的饥饿感压制过去了。
瘦高的男人对裹着头巾的女士说:“这孩子看来饿了,你去给他弄点东西吃吧。”
我说:“可是我现在身无分文,在躲避沙漠龙卷风的时候行李全都丢下了。”
那个裹着头巾的女士说:“可怜的孩子,我们并不要你的钱。”
我说:“我要怎么回报你们呢?”
那个女士说:“吃完饭后,收拾一下厨房就可以了。”
很快,她端上来了一盆热汤。香气扑鼻而来,乳白色浓稠的汤里弥漫着诱人的气息。分明来自青草沾着晨露般的沁入心脾而又带着肉质特有的香醇,这种味道几乎让我沉入一场关于追逐月光的梦境。
不知不觉,我就已经将连汤带肉吃了一大半,这时听到瘦高男人对裹着头巾的女士说:“艾娅,看来你的厨艺又精进了。”
艾娅说:“那当然,不过你带来的食材也很棒嘛。”
瘦高男人说:“那只兔子看起来就不错,黑色的眼睛很明亮。”
艾娅说:“奇怪的是,沙漠棉尾兔耳朵上怎么会有耳钉呢?”
我有一种不好预感,随即便问:“什么样的耳钉?”
艾娅把耳钉从衣服口袋里掏出来的一刹那,我感觉到从未有过剧烈的腹痛。正是楚茜佩戴的那一对!我想起了他们说兔子是人的化身,这只兔子莫非真的是妹妹?而我竟将她当做餐食。似乎有万千双来自深渊的手将我拉入极致的恶。负罪感燎原了一切,将我的意识尽数焚毁,我昏了过去。
四、
不知过了多久,我听到一个声音,似乎来自很远的地方,深切地呼唤我的名字,那是独立于整个环境的存在,如同被浸泡在浓稠的梦里。
腹部传来的疼痛犹如爆裂的闪电,在痛楚之中我奋力地睁开沉重的眼睑,发现自己置身于一座庭院。
庭院里白色大理石拱门带有美轮美奂的浮雕,每一分雕刻都倾注了创作者对艺术的苛求。古典气息的喷泉灵秀如仙女的婚纱,在晶莹而璀璨中奔涌出洁白如珍珠的水花。馥郁的繁花让人迷醉。正中便是一座精巧的房屋。
我从未来过这里,冥冥之中有一种直觉告诉我这一切都似曾相识。
这时,我看到一只灰棕色的兔子从草丛中一闪而过。我强忍着腹痛去追。我已经不知道是出于什么样的原因,我只觉得我被自己的负罪感牵引,哪怕这兔子已不可能是楚茜,我也会追随这样一只兔子维系着我那可笑的心里安慰,只因为这斑驳的道德感下的我需要自我救赎。
楚茜=兔子。
兔子=楚茜。
哪怕第二个是永远不会成立的等式,因为楚茜的灵魂并不在任意一只兔子身上,我却要这样欺骗自己。我一直奔跑,追逐。我的速度却永远追不上我对自己的自责,我放不过自己就如同放不过眼前的兔子。
兔子已经被我追得略显慌乱,它窜进了那间房屋。房屋的门虚掩着,我推门进去。
房屋几乎全由玻璃打造,双层的构造。天花板的夹层里游动姿态优雅的锦鲤。地板是从下而上的星空全息投影,并覆盖一层玻璃,走在上面犹如太空漫步。中央是一棵巨大的枫树,树叶火红地沁染点亮了整个屋子。枝丫伸出了预留的天花板位置,指向天空。房屋里几乎没有陈设什么家具,只有一张紫檀木和树脂结合的书桌,和整整陈列一面墙的书架,里面的书散发着油墨特有的味道。
这时,从楼上传来了脚步声。
是苔丝。
我不由地屏住了呼吸。
“见到姑妈也不问候一声吗?”她说。
“姑妈,您好。”
“你怎么来到这里的?”
“抱歉,我不是有意闯入这里,我在找一只兔子。”
“兔子?”
“是的。”
“我们这里没有什么兔子。”她看着我,沉吟了一会:“你的表情看起来有些痛苦,是哪里不舒服吗?”
“我肚子痛。”
“还有什么症状?”
“……没有了。”我想了想说:“对了,身上还出现了红斑。”
她的表情开始严肃起来:“最近是不是开始暴食?”
“对啊,你怎么知道?”
“你已经感染了霍乱。你的症状已经和感染中期完全吻合。”
我知道这一切之后,我的心仅仅是有一瞬间的波动,之后很快恢复了平静。我反而觉得死亡是平和的,宁静的。最终奔涌的无数江流都会纳入海洋的蔚蓝。
“但是,根据我的个人研究,这场人们口中的霍乱其实并非霍乱。”她郑重其事地说道。
“怎么讲?”
“回顾下整个霍乱人群感染的病发周期。”
“人们暴食,红斑,幻觉,腹痛,再到肚子膨胀,最后自燃。”
“是的,不过你忽略了后续关键的一点,那就是自燃后的火焰的形态。”
“看起来像是蝴蝶。”
“不,不是看起来像,那些本身就是蝴蝶。被‘霍乱’感染的人就是那些蝴蝶的宿主。”
我不可思议地瞪大了双眼。
“你回想一下蝴蝶的孵化和羽化的过程。暴食是蝴蝶的幼虫时期幼虫索取食物,这个阶段吃掉大量的食物。红斑是寄生过程中的宿主的排异反应。腹痛是幼虫蚕食和成长过程对宿主造成的伤害。肚子膨胀便是成蛹。最后羽化之后宿主便自燃。”
“那为什么会造成宿主的自燃呢?”
“它们可不是普通的蝴蝶,它们来自地狱。”她说,“请随我来。”
苔丝带我来到书桌旁,她从书架的柜子里拿出了一个闪闪发光的东西。我走近一看,是一个玻璃罩,里面有一只美丽发光的蝴蝶。蓝绿色的火焰分外耀眼。
“就是这个,目前还没有人命名它,甚至不知道所谓的‘病原体’本来就不是病毒或者细菌。我从事生物研究这么多年,终于有一个突破了。”
我如梦方醒,苔丝就连生物研究这一部分都与我的谎言完美吻合。眼前的这个人只会让我想逃。
“不好意思,我想我该走了。”
“你别走啊,我需要把你体内未孵化的蝴蝶取出来呀。”
我跌跌撞撞地往外走。
我看到几只小精灵飞舞在花丛间,我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的同时,突然有一种很熟悉的感觉撞击我的大脑,这里是……
我开始沿着一个方向一直向前走,不出意料地发现尽头是巨幅彩绘的景色,冰冷的触感真实得不能再真实。我沿着彩绘巨幅的墙壁一直走发现这里是个密闭空间。
没错了,这里就是楚茜的糖果罐。那几个小精灵我不可能认错。突然我感到头晕目眩,又一次得我失去了意识。
五、
醒来的时候,我躺在床上,眼前是苔丝。
“你醒来啦,我在做手术前还是要征求下你的意见。”
我在她眼睛的倒影里看到了我的恐惧感。并不是我对手术的恐惧,而是对我幻觉悖论的恐惧。
我终于问出了我心里压抑很久的问题:“你到底是真实的,还是我的幻觉?你说的寄生理论如此真实,我无法反驳。可你本不应该存在的啊。”
她笑了,她转过头递给我一个纸环。
“这是——莫比乌斯环?”
“看来你果然异于一般的孩子,这样的旋转纬度的东西你都了解。这个纸环就是答案,你的幻觉和真实都在这个纸环上。”
“你是说如果正面是真实,反面是幻觉的话,其实我在经历的过程中两者是一体的?”
“是的。”
“我还有个问题,我真的永远见不到楚茜了吗?”
“可以的,回归现实就可以,她并没有变成兔子,更没有死。”
“那我接受手术。”
不知过了多久,我再一次听见了有个声音呼唤着我的名字,仿佛来自海的五十米深蓝,声音融化了她的所有的祈祷,一滴冰凉的液体滴落在我的脸上,我睁开沉重的眼睛,看到了楚茜满脸泪痕却欣喜的样子。她背后的路牌“欢迎来到泽兰黛尔”,周遭不是戈壁滩,而是延伸的公路和群山。
“我们接下来去哪里?”楚茜问。
“去镇政府。”我说。
我并没有向她讲起关于兔子的故事,而是为她搭筑了一个温暖的童话。那个童话故事里面有能够让哥哥从霍乱中痊愈的姑妈。而我们要做的是带着使命去镇政府说明这场霍乱的根源。
暮色四合,我们拖着沉重行李,往回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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