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影《美丽心灵》中有这么段台词:
I've always believed in numbers, in the equations and logics that lead to reason.But after a lifetime of such pursuits, I ask, "What truly is logic? Who decides reason?"My quest has taken me through the physical, the metaphysical, the delusional -- and back.And I have made the most important discovery of my career, the most important discovery of my life. It is only in the mysterious equations of love that any logical reasons can be found.I'm only here tonight because of you [his wife, Alicia].
记得在没接触哲学以前与几个朋友谈我们自己,一致一口咬定自己是一个感性的人。那情形仿佛是如果承认自己是理性的人之后这个人就成了冷血的没有感情的人似的。到后来慢慢地接触了哲学以后,尤其是康德哲学之后,被其实践理性的构思所感动,忽然觉得一个感性的人和一个受本能支配的动物有什么区别?以至于当时就放话说,如果谁说他是感性的人那他就是一只动物。到了现在,看到克尔凯郭尔之后……
当克尔凯郭尔与黑格尔与实用主义的不期而遇克尔凯郭尔与黑格尔生活的时间有交集的部分,但克尔凯郭尔的出名却比着黑格尔要晚了许多许多。一方面是因为当时黑格尔哲学一统天下,所有反对的声音都黯然失色。另一方面,克尔凯郭尔哲学的强大的生命力却包裹在宗教的外衣之下,一时很难让人看的通透。不过晚也有晚的好处,在后被认可的总是笑到最后的那一个。而这也正应了黑格尔的那句话(算是自己的谶言吧?):“密纳发的猫头鹰要到黄昏才会起飞”。如果说黑格尔的哲学是“黄昏”,那克尔凯郭尔至少也算得上是“凌晨”了。列文斯顿说:“就其一生的著作和影响看,克尔凯郭尔更多地是属于20世纪,而不是属于他自己的那个世纪”。单纯就人的范围内来论人,是这篇文章的用意。
在我的潜意识里认为,哲学家与哲学家之间的较量应当是一种“客观法则”式的对抗,而非一种“主观准则”式的PK。换言之,对抗者应该是说“你必须……”而不是“你应该……”。比如如果克尔凯郭尔想对黑格尔进行批判,他的这样的一个理由就很是“客观法则”,“黑格尔的全部论证都犯了亚里士多德在《前分析篇》中早已指出的循环论证的错误,即把待证明的结论当作前提”。其意指黑格尔尽管以其辩证法构建了一个无比精密而又包罗万象的体系,囊括了世间万象以至于让人无可辩驳。但这也仅仅只是从内容来说是完美无瑕的,如果就其“形式”本身又会如何?这个形式本是需要论证的,“即把待证明的结论当做前提”。也就是说,黑格尔的体系完全是建立在独断论的基础上的。克尔凯郭尔的这一论证不可谓是没有说服力。其中满满的干货想必是黑格尔本人也难以反驳。这让自谓“理性”的我深深折服。而最让我不看好的另一个所谓“主观准则”式的批判,今天读来忽然有种起尽鸡皮疙瘩的感觉(这种症状一般情况下表示我被某个观点感动)。
“黑格尔把纯逻辑、即纯思维或者说客观精神当做一个具有普遍性和必然性的统一整体和封闭的系统,当做惟一真实的存在,并企图由此推论出其他领域的一切”。回到人的问题上,就成了“个人的存在也是被决定的,因为个人也无非是这种普遍的、纯思维的偶然的表现。人的自由是一种被理解了的必然性,人的道德和宗教情感是普遍理性的附属品”。之所以觉得这个批判有些“主观准则”式,是因为这个反驳并不必然。比如你这样质问黑格尔,黑格尔也可以反质问你“为什么不可以这样?在我的体系中他就是这样”。这样以来,该批判除了稍具“人道主义”意味之外,似乎别无他种说服力。上面有说,我不太看好这种论证。
再回到人的问题上。克尔凯郭尔接着批判黑格尔,认为他有违“人是目的”的“绝对命令”,把人仅仅当作绝对精神实现自身的手段。即使偶尔暴露出来的“非理性”,也被黑格尔以“理性的狡计”敷衍了之。认为即使人追求利益的行为虽然不符合理性的运作方向,但那仅仅只是必然性偶尔“异化”出来的现象,其背后定有理性的原因。于是人到了黑格尔那里,就成了单调的“肯定的理性”、“否定的肯定”、“扬弃的绝对理性”。理性、理性,这就是人该有的,所有一切也都建立在这个基础上,都通过它得到解释。在这方面,克尔凯郭尔继承了柏拉图的思想,柏拉图把灵魂区分为理性、激情和欲望三部分。克尔凯郭尔有些变动,但不大,他区分人,分为灵魂、身体和精神(自我)。“人的身体使人能感知外界,人的灵魂使人具有理智,人的精神、自我使人具有情感、意志”。名词替换一下大致可以概括为感性(狭义性质)、理性和情感。照传统的观点,似乎情感当归于感性里面,然而这里不同,克尔凯郭尔单独把它列了出来,并极度凸现它的作用,认为正是人的情感意志“使每一个人具有独特的个性”。其论证为“就人的身体和理智来说,不同的人具有共同的特征,服从共同的规则。这样的个人仍是抽象的、无个性的人。人只有作为生存才具有独特性,才具有自主地和独立地作出决定和选择的能力,才能直接与上帝相通,才能作为哲学的出发点”。
我大概找到了槽点以至于使我迫不及待地想把话题引到我自身。即使黑格尔把自己的哲学体系构建的是如此完美,但作为人本身来说我们很难认同自己只是他体系的一分子。“人们可以说,我是个体的一刹那,但我不愿意是体系中的一章或一节”。黑格尔以造物者的身份把不同的个体用铡刀修剪的整整齐齐至于一个世界之中。把“个体”变成“群众”,让“此在”“沉沦”为“大家”。那么,个体何在?人何在?用理性的框架把单个的个体窒息于其中,也难怪“密纳发的猫头鹰”才刚起飞就溺死在了坟墓里。“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圣人不仁以百姓为刍狗”,盖莫如是。
不仅如此,在我看来这还涉及到另一个问题,人该如何给自己定位?更具体地说,人到底是一个“发明者”还是一个“发现者”?这不能说我跑了题。因为在我看来,主观准则和客观法则的区分在某种意义上等于发明者和发现者的区分。所谓发明者指的是世界的真理(规则)由人类来制订,即是说我们可以通过能动性的构建“发明”出我们想要的世界的样子。宋明理学对天理的“体贴”可以算作一个代表。所谓发现者是指人类是在逐步发现世界隐藏着的真理(规则),诚如日常语言分析学派所认为的一样,逻辑就是本来就存在着的,只等着人去发现它。对此,我不得不遗憾地说我像大多后现代主义者一样堕入在个体自身寻找合法性的怪圈。不过在我看来,既然一切的“X学”都是人学,那么一切问题就是人的问题,自然人也就是哲学的第一课题了。这并不意味着我把人大写,以至成为唯人主义者,实际上二者有着本质的区别。唯人主义者是一种碾压一切的“种族主义者”,为了本种族的利益可以视其他种族为无物。而我在这里的意思则是更倾向于自身修养意义上的“齐物论”者,甚至还可以说这里我把目光转向了人自身。这涉及到我在另一篇文章里对两种道德现象的区分,这里暂不谈。借用实用主义学派的“露骨”观点就是“要是真观念对人生没有好处,或者真观念的认识是肯定无益的,而假观念却是唯一有用的,那么……我们的责任就会是回避真理”。当然这里需要对它加以限定,所谓的“好处”应该是指就个人的修养方面而言。即使在吃不饱穿不暖的所谓经济基础匮乏的情况下我依然觉得一个由修养建构起来的有序社会是十分的重要。以至于让我忍不住更露骨地说:“与其人类在自行车上笑,那也远胜过坐在宝马车里哭”。
诚如叔本华论证人的本质是意志时所认为的,一旦我们把人当作客观的对象来研究,那么那总不是人自身,那是体系化的人,是对象的人,是在人之外的人。只有超脱这种主客的对立,就人本身来研究人,或许用理解、体验更好一点,那样的人才是人自身,才能见出人之本质。叔本华的结论是意志。叔本华还指出理性的作用只是我们应对表象世界的工具,并不适用于意志世界。相比着得出结果来说,我更看重他的方法论意义。当我们拿起只有人特有的感性和理性(认识论意义上)的解剖刀去试图解剖被当作对象的人时,那么那个对象要么是个“死人”或者解剖者本人是一个“疯人”。所得出的结果也只能是“出乎常人”。
再回到克尔凯郭尔哲学里,我们看情感。我们可以改编一下用弗洛伊德的“冰山理论”以更好地凸现情感的意义。冰山露在水面上的是我们后天逐渐建立起来的一套文化系统,这是理性的主要内容。也就是说随着我们生存时间的延长文化熏陶的越来越丰富,冰山露出水面的部分必然会不断变大,这种变大是源于后天的经验。然而,当它在变大时,相应地伴随我们而生的水面浮沉及以下的部分肯定会因为上部的重量更加下沉。其结果就是水面上的部分完全掩盖住其他部分,使得人生存的真相深埋于“海面以下”,而这部分恰恰是人最本真的“存在”。正像开头的台词中所说,逻辑的终点其实是“爱”。克尔凯郭尔以及其后的很多哲学家强调的都正是它。
忽然想起电视剧《笑傲江湖》里的这么一段台词:
令狐冲:“好酒!”
曲洋:“你懂酒?”
令狐冲:“不懂,喜欢。”
曲洋吹曲。
令狐冲;“好曲!”
曲洋:“你懂曲?”
令狐冲:“不懂,喜欢。”
曲洋:“好一个喜欢。”
............
在某种意义上可以把克尔凯郭尔哲学的精神概括为以下六个字:人是人,不是人。
【注】一些名词,请根据语境自行选择理解意义。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