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懂什么叫爱情?

作者: 北锋有余 | 来源:发表于2021-04-21 21:34 被阅读0次

    1

    朱丁山在楼晓钰家的楼下已经坐了三天了。

    早上太阳刚出头的时候来,晚上月亮升起的时候离开。

    风雨无阻。

    楼晓钰是个老姑娘,检疫站日夜颠倒的作息让她至今没有嫁人。

    她白白的脸,弯弯的眉,笑起来特别好看,还带点婴儿肥。

    早上下楼,便看到痴汉一般的朱丁山,楼晓钰觉得自己一天的好心情都没有了。

    朱丁山一看见楼晓钰,昏昏欲睡的脑袋就清醒了,他笑着凑到楼晓钰身边,问:“楼小姐,你有什么愿望吗?”

    “神经病。”楼晓钰翻了个白眼。

    这是眼前这个男人第三次这么问了。

    天生的善良让楼晓钰没有骂人,但也仅限于此。

    楼晓钰转身就走,脚下生风。

    朱丁山连忙赶上。

    “嘭”的一声。

    大清早送外卖的小电瓶车呼啸而过,只留下倒在原地的楼晓钰。

    小电瓶车擦过她的膝盖,撞得她站不起来。

    朱丁山来不及去追那个肇事的外卖小哥,拦腰抱起楼晓钰就往医院跑。

    楼晓钰的脑袋不自觉地埋在他的臂弯里,长这么大,这是她第一次有这样的待遇。

    “左小腿骨折,没大事,养些日子就好了。”

    医生看着片子,指着楼晓钰肿得大象一样的腿说。

    朱丁山跑上跑下,挂号付钱,一声不吭地把她背回了家。

    楼晓钰刚想让他进门休息一下,回过头却发现朱丁山早跑没影儿了。

    第二天早上下雨。

    楼晓钰正愁怎么出门上班呢,打开窗发现朱丁山坐在楼下等她。

    “你来干什么啊?”

    楼晓钰打开窗,大声问他。

    声音穿过哗啦哗啦的雨声,传进他的耳朵里。

    “我来送你上班啊——”

    朱丁山仰头大喊,雨滴打在他的身上,脸上,沁湿了他的衣裳。

    打那以后,朱丁山每天早上来接楼晓钰,吭哧吭哧背她去单位上班。

    单位里的大姑娘老阿姨笑她终于能嫁出去了,楼晓钰红着脸不说话。

    腿好的那天,楼晓钰好生捯饬了一番,把自己打扮得漂漂亮亮的出门,朱丁山像往常一样腆着脸就凑上来了,一股脑给她递了豆浆、油条、包子。

    楼晓钰戒备地看着他,问道:“你是不是想泡我?”

    朱丁山满脸惊恐,反应比她还大,连连后退了好几步。

    过了很久,他才说:“对,我早就看上你了。”

    楼晓钰问他什么时候。

    “你在屠宰场给猪盖章的时候。”朱丁山满脸的认真。

    楼晓钰眉眼弯弯,笑着啐他一口,道:“你想得美。”

    但破天荒地没赶他走。


    2

    这天早上,楼晓钰失魂落魄地下楼,站在楼梯角不知该往哪里去。

    “怎么了?”朱丁山问她。

    楼晓钰红着眼睛,把事情始末说了一通。

    原来,楼晓钰父母早逝,一直借住在姑妈家里。

    堂哥要结婚了,打算把这个房子装修一番用作婚房。

    姑妈说得对,自己不能像寄生虫一样趴在他们一家人身上吸血。

    朱丁山哈哈一笑:“这有啥,看我的。”

    第二天,朱丁山把她拉到隔壁的小区里,兜兜转转进了一个房子。

    房子不大,一室一厅一厨一卫,几十个平方,一个人住绰绰有余。

    朱丁山拽着她来来回回地转,这是客厅,那是阳台,里面是卧室,这是厨房。

    他拿开小餐桌上盖着的笸箩,露出里面热气腾腾的早饭,晕湿了楼晓钰的眼眶。

    朱丁山看着她笑:“怕什么,我养你啊。”

    楼晓钰破涕为笑,嗤了一声:“养个屁,你工资还没我高呢。”

    朱丁山涨红了脸不知道如何解释,一声不吭地跑了。

    楼晓钰心中一痛,才发觉自己这话有些过分,但是碍于女儿家的面子又没有立刻追出去。

    等她放下面子追出去的时候,朱丁山早跑没影了。

    楼晓钰倚在门口,望着太阳照亮的楼梯出神。

    朱丁山啥也不会,但他有一把子力气。

    人家一天推十几车砖,他一天能推几十车,一个月下来,工资超过楼晓钰许多。

    白胖的手磨出许多老茧,挡不住他向楼晓钰炫耀的心。

    “好了好了我知道啦。”楼晓钰一边给他抹药膏,一边笑得眼泪直流。

    心里却暖意融融。

    姑妈对她没多坏,却也没多好,这么多年,寄人篱下的感觉不好受。

    擦了药膏,朱丁山告辞出门,临别时叮嘱她早点睡觉,因为第二天她得赶早去屠宰场。

    第二天天没亮,楼晓钰收拾妥当出门。

    在一楼的拐角处踢到一只脚。

    “谁!”

    楼晓钰全身汗毛倒竖,惊叫一声,向楼上逃窜。

    “哼,哼哼……”

    黑暗里传来几声像是猪叫一般的打鼾声。

    她打开手机电筒,看见朱丁山蜷缩在楼梯下的角落里,身上就盖了一张旧报纸,睡得正香。

    楼晓钰一下就哭了,像开了闸的水库,止不住地往外泄着眼泪。

    她走下楼梯,把他抱在怀里,边哭边问:“傻子,你怎么睡在这啊?”

    朱丁山醒过来,满眼都是迷茫,话语里透着旁人无法理解的理所当然:“不睡这我睡哪啊,这里比我以前睡的地方好多了。”

    楼晓钰哭得像个泪人,生拉硬拽把他弄进了房间。

    打那以后,两人没羞没躁地生活在同一个屋檐下。

    楼晓钰睡卧室,朱丁山睡客厅。

    他从没起过坏心思,晚上的打鼾声让她听得心安。

    周末,两人一起去逛菜市场。

    没走几步路,朱丁山不见了。

    回过头看,他正拽着猪肉铺老板没命地打。

    楼晓钰上前费了好大力气才按住他。

    “别让我看到你再卖猪肉,否则我见你一次打你一次。”朱丁山嘶吼道。

    张牙舞爪犹自不能停手。

    晚饭时,朱丁山注意到楼晓钰没买猪肉。

    “你,怎么没买肉?”朱丁山问她。

    “你把人家打成那样,我怎么买啊?”楼晓钰白他一眼,继续吃饭。

    吃了一会,楼晓钰试探着问他:“你是不是,不爱吃猪肉?”

    “嗯,我不吃。”朱丁山把头埋在碗里,口齿不清地回答。


    3

    郑官东背着两头宰好的猪,走在小巷口。

    迎面走过来一个算命先生。

    一看就是骗人的那种,郑官东心里嘀咕了一句。

    天色渐晚,巷子里的能见度不高,郑官东没看清楚他的脸。

    两人擦肩而过,算命先生瞥了他一眼。

    走出不远,郑官东身后传来声音:“阿伯,你这两天是不是被人打了?”

    “你咋知道呢?”

    郑官东推翻自己刚刚的判断,一脸不可置信地回头。

    废话,你鼻青脸肿的样子自己忘了?

    小道士心里吐槽,但他还是换上了一张神秘莫测的脸,成竹在胸地笑道:“阿伯,贫道不仅知道你被人打了,还知道你是在自家铺面上被人打的。”

    说到这个,郑官东一脸痛不欲生地哭诉起来。

    小道士听完郑屠户的哭诉,从怀里掏出一张明黄色的符来递给他,还没来得及张口……

    郑官东一脸警戒,连连退后,道:“我不要,不要不要不要……”

    “没关系,不要钱。”小道士说。

    郑官东千恩万谢地拿着符走了。

    这世上竟然还有妖精,合该我李长歌出名。

    小道士开怀的笑。

    这小道士是青云山的弟子,修道有成被师傅派下山历练。

    李长歌在菜市场门口守了一天,就看见来买菜的楼晓钰身上那冲天的妖气。

    小道士跟在楼晓钰身后,发现了朱丁山。

    没等李长歌开口,朱丁山主动交代道:“没错,是我,郑屠户是我打的,楼晓钰跟着我过日子。”

    “人妖殊途,你们……”李长歌抢过话头,刚说了一句,就被朱丁山抢了回去。

    “对,你说的没错,人妖殊途,我就是想给她找个男人,不如你……”

    “不可能,我把你抓回青云山,让天下人都知道我李长歌的名字,我要名扬修士界。”

    朱丁山板起了脸,骂道:“放你娘的狗屁。”

    李长歌没搭理他,开始作法。

    “太上老君,急急如律令。”

    小道士背后的桃木剑“唰”地飞出剑鞘,悬浮在他面前。

    “去!”

    李长歌胼指如剑,发出指令,桃木剑真就如同飞剑一般,刺破空气,斩向朱丁山。

    “哼!”

    朱丁山发出一声冷哼,桃木剑刹那之间坠落在地,李长歌惨叫一声,口中鲜血喷涌。

    随后,他手掌翻动,狠狠朝李长歌挥去,一股大风凭空生起,掀飞了小道士。

    “想抓我回去?把你师傅叫来。”朱丁山没下杀手,他得赶回家去做饭。


    4

    李长歌果真把青云山一大家子人都叫来了。

    月色下,几个白胡子老头围住朱丁山,喊他不要自误,快快束手就擒。

    朱丁山一声不吭,伸出手掌虚空一握,崩碎了他们的法器。

    “你们给楼晓钰找个好男人,我就跟你们回去,替你们守护宗门三百年。”

    朱丁山的话语远远传来。

    青云山的掌教眼珠翻动,显然是动了心思。他的眼睛滴溜溜地转动,盯在李长歌的身上。

    李长歌生就一副好皮囊,剑眉星目,道袍飘飘。

    “就你了。”

    青云门掌教青玄子指着李长歌说。

    “完成任务,我把掌门的位置传给你。”青玄子指天发誓。

    “成。”

    李长歌艰难点头,拗头和朱丁山商量细节。

    隔天,楼晓钰在楼下的街角看见朱丁山搂着个漂亮姑娘。

    楼晓钰踩着高跟鞋,噔噔噔走到他面前。

    双目血红地看着他。

    ……

    “大姐,你不要这么看着我。”朱丁山嬉皮笑脸地看着他。

    “玩玩而已,你不会当真了吧?”

    “人家能让我去她爸爸的公司上班,你能给我什么?”

    “你每次屠宰场回来的时候,那个味儿噢……”朱丁山挤眉弄眼嘲讽道,作呕吐状。

    他揽住姑娘的细腰,转身就走。

    “恶心!”

    楼晓钰一巴掌呼在他的脸上,发出“啪”的脆声。

    “恶心!”

    楼晓钰呸了一口,跑了。

    楼晓钰伤心欲绝,李长歌趁虚而入,轻易抱得姑娘归。

    临结婚前,李长歌把实情告诉楼晓钰。

    她啥也不想,啥也不要,只求去见他一面。


    5

    青云山山门之下,楼晓钰看见一头全身泛着莹白玉光的猪。

    那头猪眼里泛着滴溜溜的光,却躲闪着楼晓钰的眼。

    她看到它后腰上,检疫站蓝色的不合格猪肉章……

    那是个清晨,猪丁山渡劫前夕。

    猪丁山被拉到检疫站检测,它急得冒火,却毫无办法。

    猪妖和其他的妖不同,化形之前,没有任何妖力法术。

    那天,楼晓钰看着双目炯炯有神,却眼泪汪汪呜咽着求生的猪丁山,鬼使神差地盖了个肉质不合格的假章。

    那是她工作以来盖得第一个假章。

    屠宰场老板看着猪丁山屁股上的不合格章,叹了口气,这头猪打小就不太正常,肉质不合格,也不出意料。

    于是把它装车送回养猪场。

    回去的路上,倾盆大雨,雷声大作。

    猪丁山渡劫功成,去寻楼晓钰报恩。

    楼晓钰破口大骂,“你懂什么是爱情!”

    猪丁山没搭理她。

    一直等到她下山,猪丁山忧郁地坐在青云山的山顶,看着山脚下她的背影,喃喃自语。

    “大姐,我是头阉猪啊。”

    (完)

    文/北锋有余

    我有一个梦,梦醒了就折腾,累了就恰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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