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海经·赤鷩｜堕魔

山海经·赤鷩｜堕魔

我把苏白的心掏出来的时候，温热的血液喷溅到我的脸上，鲜血顺着我的手臂蔓延而下，在地上碎得四分五裂。

“卿卿……卿卿……你为何……”他还没说完，便倒了下去，眼神淡漠。

那颗鲜活的心脏还在我的手中跳动，苏白说过，他的心里写满了我的名字。

他说谎，他的心里只写了两个字：江山！

巨大的悲哀铺天盖地，我闭上眼，秦蓁微笑的脸缓缓浮现。

“卿卿，纵然这南国的江山因你而亡，我也只想和你在一起！”

他口气淡漠，伸手揽住我的肩膀，眉目含笑地望着缓缓而近的北国铁骑。

我犹记得当日，高头大马上的苏白，银白色的盔甲熠熠闪光，刺痛了我的眼睛。

(一)

秦蓁刚从我的栖凤宫出来的时候，就看到了跪在地面上的杜丞相。

“丞相这是何故？”他明知故问，并示意太监去扶。

“请笔下赐死瑾妃！”杜丞相语气危严，并恶狠狠地剜了我一眼，没有起身。

太监尴尬地弯着腰，脸色无奈。

“丞相，此事莫要再提。”秦蓁的语气里略含怒意，拉着我的手往御花园的方向走。

“陛下，此妖女不除，南国千秋万代将毁于一旦！”

秦蓁没有停下，反而拉我走得更快。

“陛下若执迷不悟，老臣只好以死明鉴，以慰先皇嘱托。”

我大惊转身，随即一声闷响，杜丞相顺着宫殿的石柱倒下，额头之处血肉模糊，双目凸出，死死地盯着我的方向。

“丞相！”秦蓁松开我的手，冲到杜丞相的身旁。

我跟过去，听到他重重的叹息。

他用手覆上丞相的双眼，摇了摇头。

杜丞相的死在朝堂上掀起了轩然大波，越来越多的人上奏要求处死我。

他是南国三朝元老，他的祖父与南国开国皇帝一同打下南国江山。先帝临终之前将任命他为顾命大臣，辅佐当时还是太子的秦蓁。

秦蓁来凤栖宫的次数越来越少了，我亦明白他的用意，他怕对我宠爱将我推向风口浪尖。

每一次见他，我都发现他的脸色愈加凝重。

就寝的时候，他把头埋在我的脖子上，一点一点地吻着。

“卿卿，寡人该如何护住你？”

他的叹息如同湖面的波纹一圈圈散开，我抱紧他，不知道如何回答。

(二)

窗外的百合花开得正盛，馥郁的香气幽幽传来。

苏白说，百合花开了的时候，他就来带我回北国。

如今，百合花开了又谢，谢了又开，他还是没有来。

我素喜百合，秦蓁知道后，就在我的宫内遍植百合，连御花园大部分的花，也换成了百合。

秦蓁说，卿卿，只要你喜欢就好。

可是，他不知道，我喜欢百合是因为第一次遇见苏白的地方开满了百合。

就连我的名字，都是苏白取的。

“浣花溪上见卿卿，脸波秋水明。以后我便唤你卿卿可好？”

我的眼笑成两弯新月。

卿卿，卿卿，我喜欢这个名字。

思忖间，忽然听见外面太监尖锐的叫喊:“走水啦，走水啦，快来人啊！”

烟雾已经蔓延到内室，我捂着嘴咳嗽起来。

贴身侍女冲进来，拉着我往外冲。

火势连天，又有风为助力，顷刻间，整个凤栖宫陷入火海。

人群嘈杂，几个宫女和太监忍着黑烟拼命地推着宫门，宫门被人从外面锁住了。

一道带火的横梁砸下来，推门的宫女太监瞬间毙命。

惊呼声，哭喊声连成一片。

我被烟熏红了双眼，咳嗽得越来越剧烈，看来南国的人真的是容不下我了。

“卿卿，卿卿，别拦着朕，朕要去救卿卿！”秦蓁的声音传进我的耳朵，他喊得撕心裂肺。

可能因为大火烧毁了宫门的框架，宫门轰然倒下，我从容地向宫门的方向走去。

从一片火海中走出凤栖宫的时候，我看见要发狂的秦蓁及他身边跪了一地的宫人。他飞奔过来，抱着我，声音哽咽。

“卿卿，卿卿，朕害怕再也见不到你了。”他抱得很紧，生怕我会失去一般。

“不会的，你看，我不是好好的吗？”我抚着他光滑如丝缎的长发，似是安慰。

火光给所有的事物都堆上了一层温润的鲜红，我突然感觉有些累，眼前的事物也变得模糊。

“卿卿，卿卿……快传御医！”

(三)

这场大火电点燃了我对苏白的记忆。

我在一条小溪边发现了他，当时他的脸黢黑，身上多处伤口，银色的铠甲闪烁着刺目的光芒。

我脱掉他的铠甲帮他处理伤口，并用溪水为他擦脸。

一张眉清目秀的面容缓缓而现，我的双颊泛起两抹红云，用树叶盛了水给他喝，并把他拖到树荫下。

半个时辰后，我把羬（qián）羊的油脂涂在他伤口的周围，他的伤口不深，反而是伤口周围及没负伤的地方大面积的开裂和干燥，仿佛在日头下面暴晒了多天。

后来，他告诉我遇到他遇到敌军的火攻，很多人都在战争中死亡，他拼尽全力逃了出来。

伤好之后，他和我道谢，并问我是否愿意和他一起走。

我笑着点头，羞怯地拉住了他的手。

“卿卿，我们有孩子了！”甫一睁眼，秦蓁惊喜的表情映入我的眼帘，他的眼中布满血丝。

我抚摸着自己的小腹，略有疲倦地看着他。

秦蓁下令杖杀了起火那晚的值班宫人，并下令严查此事。

“卿卿，对不起，我一定会保护好我们的孩子，也一定不会在发生这样的事。”秦蓁口气里满是自责。

(四)

此后，秦蓁只要一有时间就来陪我，完全不顾朝堂的反对声已经沸反盈天。

生活的方方面面他更是派来更多的人照顾我。

纵是如此，孩子还是没了，我在宫里散步的时候，踩在一块凸起的石头上摔倒了，鲜血从我的下身流出，伴随着一波又一波的绞痛。

秦蓁和我说不要伤心，来日方长，我们还会有很多很多的孩子。

我看着自己扁扁的小腹，心里对着未出世的孩子说了句对不起。

纵火案被查出来了，纵火者是皇后的贴身太监和宫女，慎刑司的严刑拷打之下，又牵扯出我摔倒小产的事情，也是皇后指使他人在我的必经之路上放了一块凸起的石头。

秦蓁得知大怒，立下废后的旨意。

废后涉及国之根本，朝堂再一次闹成一片，加之当今皇后又是杜丞相的嫡女，讨伐我的奏章层出不穷，大臣们一致要求诛杀妖女。

他们说得不无道理，我来之前，秦蓁勤政爱民，善于纳谏，将南国治理的仅仅有条，一派繁荣，南国兵强马壮，睥睨天下。

我来之后，他的后宫就只有我一人，纵然有三千佳丽，红颜丽质寂寞孤等他的宠幸，他也置若罔闻，只将心思放在我一个人的身上，连朝堂的事情也忽略了很多。

这样来说，我确实是祸国殃民的妖女。

我向秦蓁求了情，不要废后，秦蓁答应了我，但是不准皇后再出椒兰殿一步，他与皇后老死不相往来。

小产的日子里，秦蓁整整陪了我一个月，连朝政都不管不顾。

我劝他不要这样，他说：“卿卿，若我不是这南国的皇帝该多好，我只想和你做一对平常的夫妻。”

他越是这么说，我越是愧疚。

(五)

小产出月后，我去见了皇后。

皇宫是拜高踩低惯了的，整个椒兰殿冷冷清清，守门的太监也懒懒地晒着太阳。见我来了，卑躬屈膝地问好行礼。

我让婢女放下带来的各种礼品，给皇后问了安。

这是我第二次来问安，第一次是我与秦蓁大婚的第二日，我去给皇后问安。

众多妃子看着我，仿佛眼光里有针，而且还有一些妃子说着不过是北国进攻的一个物件等刻薄的语言，让我感觉不自在。

我晚上和秦蓁抱怨，秦蓁便下令免去了我的问安之礼。

“没想到是从来不问安的瑾妃来看我本宫，你是来看本宫多落魄的吗？”皇后笑得凄凉，语气却还是冷硬。

“妾身不敢。”我跪在地上，低着头。

她用眼扫过我送的东西，“皇帝还真是喜爱你，当年这天蚕丝的雪缎，南夷的珍珠，后宫之中，只有本宫和太后有，其他人求而不得，如今却有你的，却没有本宫的了。”

她用手抬起我的下巴，目光灼灼地与我对视，“本宫想知道，你这狐媚子到底使了什么手段才让皇帝神魂颠倒，众多大臣和我谏言皇帝不理国事，让我劝说他。我杜家倾心为国，一心为朝廷出力，却落得如此下场，一切与你脱不了干系。你说，为什么我爹惨死，我被囚于这椒兰殿，而你经历大火和小产却毫发无损，你真是个妖女！老天有眼，才让你肚里的孽种死掉！”

皇后说得狠毒，手上使力把我推到在地上。

婢女扶我站起来，我整理了下仪容，凑近她说，“皇后娘娘，我应该谢谢你，这个孩子，我自己也不想要。”

说完，我就带着下人离开。

散步的时候，我早就看见了那块凸起的石头，故意踩了上去。

我只想和苏白生孩子，不想和秦蓁有孩子。

纵然我留下了这个孩子，难保苏白不会介怀，只怕之后他再不会接受我了吧。

我又想起秦蓁看着我肚子忧伤的眼神，他在疼惜我们的孩子，我也疼惜，却只能说对不起。

爱情就是这样奇怪，如果我先遇到的是秦蓁，或许我会爱上他，这个孩子也可以出世，一切都会不一样。

(六)

北国的铁骑穿梭在南国宫殿的时候，秦蓁握着我的手，他的手心微微冒汗，脸上还是带着一丝笑意。

“卿卿，你怕不怕？”

我摇摇头。

记得当初秦蓁也是这样握着我的手教我写自己的名字。

他另外一只手环着我的腰，温热的鼻息喷在我脸上，一遍一遍地写着我的名字：卿卿，卿卿……

写了好多张宣纸，最终写得我自己都累了。

皇后跑了出来，要带着秦蓁一起走，秦蓁拒绝。

“皇后，朕有愧于你杜家，但不能有愧于南国，你自己逃命去吧。”

任凭皇后好说歹说，秦蓁都不为所动，最终，皇后自己离开。走之前，她红着眼睛对我说：“替我照顾好阿蓁。”

“卿卿，南国亡了，以后，我不再是这南国的皇帝，你还会不会和我在一起？”

我犹豫了，心里猛然一痛，眼神忧伤地看着秦蓁。

“卿卿，纵然这南国的江山因你而亡，我也只想和你在一起！”他揽住我的肩膀，眉目含笑。

我远远地看见了苏白的战马缓缓向我们靠近，他的盔甲反射着胜利的荣耀。

苏白的长枪架在了秦蓁的脖子上，秦蓁面不改色，“苏将军一路辛苦！”他不卑不亢地说。

苏白没有回答，而是含笑着对我说：“卿卿，我来接你回家了。”

我瞬间热泪盈眶，我等这句话已经六年，挣脱开秦蓁的怀抱，我向苏白奔去。

“卿卿……”秦蓁哽咽的声音如同一道闷雷劈在我身上，我脑袋一片麻木，停了下来。

“苏白，可不可以留他一条性命。”我“噗通”一声跪在苏白的战马前，仰着脸看他，眼里带着请求。

我不止一次地想过苏白来接我，我欢呼雀跃地奔向他，可是，如今这场景出现，我的心里并不快乐。

“卿卿，你……”苏白收回了长枪，调转马头离开。

南国的宫殿已经一片狼藉，宫里的百合花都被马蹄踏碎，我嗅到破败的香气。

我望着秦蓁，他依旧笑着，“卿卿，你的心里已经有我了，真好。”

(七)

南国降了，我的任务已经完成，当年苏白把我送进南国宫殿，目的就是魅惑国君。

只要是苏白要我做的，我都义不容辞。

他说：“等打败了南国，我就娶你做我的妻子。我苏白对天发誓，此生绝不负卿卿。”

我和秦蓁被押送到北国，安置在一处偏殿。

苏白私下里找过我，我问他，他是否还记得当初说过的话。

他说记得，然后一把将我抱住，我把脸埋在他的胸前，闭上眼，贪恋他怀里的温度。

他突然一把把我推开，我惊诧地望着他。

“卿卿，你还是南国皇帝的宠妃，我是北国的王爷，我们这样被别人看到，不合适。”

我苦笑了一下，确实现在还不合适。

北国的皇帝素闻我擅长惊鸿舞，于是在平定南国的庆功宴上，让我为在座的将领舞一曲。

秦蓁也被邀请过来，以臣子的身份。

南国的土地已经被兼并，他的身份也由皇帝变成南安王。

我特意身着浅紫色的衣裙翩翩起舞，这是苏白最爱的颜色。

宴会上的苏白也脱去了战场上的铠甲，白衣如雪，墨色玉带，头上青玉束冠。

他的样子让我想起我刚随他回到王府中的日子，不在战场的苏白斯文儒雅，白衣翩跹，经常抱着几卷古籍在盛放的木棉树下看好久。

偶尔，他会对着我的身影念几句诗，都离不开我的名字。

“华严瀑布高千尺，不及卿卿爱我情。”

“一亩青苔半落英，蜂忙蝶懒互卿卿。”

“自恨青楼无近信，不将心事许卿卿。”

……

一曲舞毕，北国皇帝苏墨拍手称赞，他的眼光在我身上流连不断，我知道其中的寓意，快速退回到秦蓁身边，眼光瞟向苏白。

秦蓁往我的手里递了一个金樽，里面是我爱喝的百草甘露，我素来爱喝。

(八)

一日，苏白来找我，递给我一个小瓶，让我杀掉秦蓁。

“请你放过他。”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提出这样的要求。

“卿卿，他不死，因为你的身份，我们就没法在一起。”

“我做不到，苏白，你放过他。”

“不行，必须斩草除根！”苏白口气开始变得强硬。

我不说话，把那个小瓶还给他，我不想秦蓁死。

苏白叹了口气，背转过身，“卿卿，也罢，你既然下不了手，就回去吧。”

回到住处，我看见秦蓁拿着一壶酒自饮自酌，脸上是淡淡的苦笑。

酒壶和酒杯上五色花瓣的标记我在苏白那里见过，我大惊，立刻从他的手里抢过那个酒壶摔在地上。里面剩余的酒洒了一地，看量已经被秦蓁喝下去了一半以上。

“卿卿，你回来了。”秦蓁说，语气还是一如既往地温和，然后他的口中就开始吐出鲜血，越来越多，我扶着他，眼泪瞬间就掉下来下来。

“阿蓁，他们还是不肯放过你，都是我不好，都是我不好……”

“亡国之君，迟早的事情。”他对着我笑，笑的我整个心都抽搐地疼。

“卿卿，纵然我不是皇帝了，也无法和你过普通夫妻的生活，希望就此，成全了你和苏白。可是，我还是想知道，你是否爱过我。”

说我这句话，秦蓁又吐出一大口鲜血，鲜血在他的身上，我的手上斑驳出一朵朵刺目的花朵。

他闭上了眼睛，我用手一遍一遍抚摸着他的脸，他的身体。

“阿蓁，阿蓁……”我哭着呼喊他的名字，空荡荡的大殿回响的声音让我更加难过。

当初刚入南国时，很多人说南国皇帝秦蓁强势冷硬，对人也及其冷淡，我心里也是有些怕的，心里希望快点完成任务，回到苏白身边。

可是当秦蓁抬起我的脸，我看到他笑的如沐春风，那一刻，我仿佛听到桃花源源不断盛开的声音。

“卿卿，朕是南国的皇帝，秦蓁。”温润的语言从他的嘴里说出，我心里的害怕减缓了许多。

(九)

不久，南安王暴毙的消息传出。

苏白说，他会跟他皇兄请旨，迎娶我过门。

三个月后，北国皇帝下了一纸诏书，不是把我赐给苏白，而是要我嫁给他自己。

“南国秦氏，温婉柔顺，端赖柔嘉，甚得朕心。仰承皇太后慈谕，册为贵人，即日起，进宫侍奉，不得有违……”

太监尖着嗓子念完圣旨，我的心里空落落的。

进了宫，我愁眉不展，看着与苏白轮廓相似的苏墨，我觉得一切就像一场梦。

我找各种理由拒绝侍寝，拒绝为苏墨跳舞，拒绝与他相见，苏墨也由着我，并赐给我很多东西。

他的耐心终究有限，有一天，他终于忍不住，怒气冲冲地对我说：“你到底想要什么才愿意伺候朕。”

“就算你把你的江山给我，我都不稀罕。”我直视他的眼睛。

他突然笑了，笑得很讽刺，他抬起我的下巴，“你还真是倔强，你以为我会跟秦蓁那个笨蛋一样，为了一个女人，把自己的江山作为陪葬。你不过是苏白的棋子，苏白也只是我的棋子，只是他自认为聪明。你还是好好侍奉朕，以后封你个妃位，好保证你以后的生活。”

说完，他欺身压在我的身上，就要强来。

我推开他，怒目而视。

“我要去找苏白问个清楚！”

“好，问清楚了，再考虑要不要来朕这里。小福子，送贵人去五王爷府上。”

(十)

离苏白家不远处，我让宫人停下等我，我要自己去找苏白。

王府的门童看到是我，也没有阻拦，我让他不必通报。

到了苏白的卧房的窗户下，我听见女子和男子的喘息声传出来，我的手指节握得咯咯作响。

“王爷，我与你的卿卿比，如何？”

“自是玉颜你更胜一筹，我不可能娶她的，她现在是我皇兄的女人。即便不是，也是亡国之君的女人，娶她，只会增加我的耻辱，还是留给皇兄吧,等皇兄也被他魅惑的时候，这皇位不就是我的了吗？啊……啊……玉颜，玉颜……”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这世间最爱我的，唯有秦蓁。

我脸色煞白地推开门，把苏白拉下床，那个叫玉颜的女子抱着被子瑟瑟发抖。

“卿卿……”苏白脸上阴晴不定。

“不要叫我的名字！”我怒斥道，为自己作为一颗棋子的命运感到悲哀。”

“苏白，你可曾爱过我？”问这句话的时候，我双目含泪，当年他送我去北国的时候，他说他舍不得，他的心里满满刻着我的名字，如今我便要掏出来看看。

我的手指甲立刻变得长而尖锐，然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插入苏白的胸膛。

跳动的心脏上鲜血淋漓，快速的收缩膨胀，仿佛不甘心被我掏出来。

苏白倒下去，他要的，不是我，是江山，是北国的江山和南国的江山！

(十一)

我仰天长笑，双目流出血泪，往事的一幕幕轰然倒塌。

身上开始长出彩色的羽毛，我恢复了原形。

我是小华山的赤鷩（bì），刚刚修行成人，就遇到了苏白。

为救治他身上干裂的伤口，我损耗了三百年的功力，去西边一百八十多里开外的地方求来羬羊的油脂。

我为苏白去魅惑秦蓁，毁了他的江山，苏白却视我如敝屣。

秦蓁死的时候，我本想靠自己的修为救他，却发现他中的毒居然是天下奇毒——流朱，这种毒，大罗金仙也难救，苏白做得可真绝！

身上的羽毛开始逐渐变成黑色，修炼时的清心寡欲瞬间被恨意泯灭。

爱我的人因为而死，我爱的人却把我当作一颗棋子。

什么是爱！

什么是因果循环！

什么是善！

什么是恶！

什么又是天道！

我问天，天空一片祥和，没有人回答我的问题。

周身气息紊乱，恨意难平，仇恨的烈火染红了我的双目。

我发狂地杀了苏白家所有的人，他们都应该为我的秦蓁陪葬！

杀玉颜的时候，我用了最残忍的手法，折磨了她三个时辰，她才死去

临死前，她恐惧地说：“你是妖魔，你是妖魔！”

我冷笑着说，“你说的对，我已经坠入魔道。”

那个温柔唤我卿卿的男子再也不会出现了，我的心也彻底死了。

血色夕阳下，我漠然地看着满院子的尸体，放了一把大火，展开翅膀离去……

火光冲天之际，我又想起凤栖宫那场大火中，秦蓁撕心裂肺地喊我的名字。他不知道，我根本不害怕，因为我天生有御火的本领，所以才能安然无恙。

秦蓁，我已为你报仇，连曾经爱的苏白也杀死了，天地不仁，我便在魔道为你打下一个天下。

（全文完）

注：

1.羬羊：《山海经》——《西山经》：西山经华山之首，曰钱来之山，其上多松，其下多洗石。有兽焉，其状如羊而马尾，名曰羬羊，其脂可以已腊。

赤鷩：《山海经》——《西山经》：又西八十里，曰小华之山，其木多荆杞，其兽多“牛乍”牛，其阴多磬石，其阳“王雩”琈之玉。鸟多赤鷩，可以御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