琅琊令之书生意气|《风休住》

作者: 岁岁有乔木 | 来源:发表于2017-05-03 11:07 被阅读0次
琅琊令之书生意气|《风休住》
(一)

“为何跟着我?”

我回身,止住身后之人想要继续上前的脚步,面无表情。

“姑娘好看!”

身后之人书生模样,见我停下,语出轻佻,面上却又一本正经。

“再跟着,信不信我杀了你?!”

长剑直指,剑锋距离他的咽喉不过一寸,我只需稍稍一动,便可取他性命。

“姑娘若有心杀我,只怕早就动手了!”

他小心翼翼地将剑推开,避开锋芒,嘴上还不忘卖乖。我眼神一冷,手腕发力,他额前垂下的一缕青丝被拦腰削断,落在地上,整整齐齐。

他看了看地上的自己的头发,又看了看我,咽了一口唾沫,呆了半晌,开口到:“姑娘好刀法!”

切,呆子,我使的明明是剑。不想再与他多做纠缠,我施展轻功,御风而去。

“还未请教姑娘芳名……”

远远的还能听见那人的呼喊声,我已经不在意他说的是什么了。作为琅琊榜上排名前十中唯一的女杀手,我执行任务从未失手,却也从不杀无关无用之人。

……

(二)

月夜,琅琊阁。

“白枝。”

我回头,见来人,唇角不自觉已带出一抹浅笑,屈膝行礼:“阁主!”

“此行可还顺利吗?”蔺轲一如既往的温柔,让我的心在那一刻突然就放松下来,在他面前,我从来都不是冷血无情的杀手,我只是一个从小将他放在心里的女子。

“嗯,一切顺利,名册我已让黎叔转交给你……”

“为什么不自己拿给我?”

额,我一时语塞,琅琊阁有规矩,不是谁都有资格随随便便觐见阁主的。

蔺轲看着我:“你跟别人不一样,你随时想见我都可以。”

我被他温柔的眼神注视着,脸上莫名的有些燥热,他的眼神仿佛能够将人融化,融成一汪清水。

晚风吹在我身上,习武之人,本不惧寒,只是这琅琊山顶的夜晚,多少还是有些凉意。我有些不好意思地别过头,假装抬头去看天上的一轮圆月,蔺轲也移到我旁边,靠着栏杆陪我看月亮。

“在想什么?”彼此沉默了半晌,蔺轲才再次开口。

“哦,没什么,只是想起回来的路上碰上一个无赖,耽搁了些功夫,所以回来晚了……”

蔺轲闻言轻笑:“无赖?你呀,就是太善良,除了任务,从来不愿滥伤无辜,总是能打发的都打发了!要是换了红柳,有多少无赖也得被她打残了!”

我有些窘迫,我天生没有那么残暴的好吗?

蔺轲笑完,却又一脸严肃:“白枝,你是我琅琊阁最器重的刀之一,可是要成为最好的一把刀,善良和感情,是你最大的羁绊!”

我怔住了,这话从他口中说出,让我有一种被羞辱的感觉,堵气的话脱口而出:“可是,如果没有了这两样东西,我便不是我了!”

这回换蔺轲怔住了,他看了我许久,语气缓和道:“你说的对,至情至性,才是我认识的白枝……”

蔺轲咳嗽了两声,裹了裹身上的披风。

“更深露重,阁主,还是早点回去休息吧!”该死,我明知道他一向体弱多病,还跟他耍小孩子脾气,让他在风口儿上陪我站这么久!

蔺轲点了点头,从袖间取出一卷名册递给我:“这是你带回来的名册,明日一早你便下山,一个月后,我要见到名册上的名字全部被划掉!”

“是!”琅琊阁的杀手,只知服从命令,不问缘由。知道太多,也并无益处。

“你先回房去吧,我自己回去就好……”

我不知道我走后蔺轲一个在那儿站了有多久,只知道等他回去黎叔又该心疼地责骂他了。我只是隐隐约约觉得,我一直是当年那个我,而蔺轲,已经不是当年我的那个蔺轲哥哥了。

……

(三)

再次遇见防风是我始料未及的事,他一个书生,又不是江湖中人,不好好待在家里安心读书考取功名,整日里在江湖上瞎跑什么啊!当然,那时候我还并不知道他的名字。

当我前脚刚踏进客栈门,一个身影屁颠屁颠地从身后冒出来,“姑娘,好巧啊!又是你!”

不相干的人和事从不会在我脑子里面过夜,不必记得不该记得的早就不记得了。

我眯着眼睛,身体与他拉开距离,呈防御状态:“我不认识你!”

只见他表现得一脸绝望,指着我的鼻子痛心疾首:“你你你你你……好吧!你不记得我没关系,我记得你就行了!来来来,既然在下和姑娘这么有缘,现在就正式认识一下吧――在下防风,金陵人氏,布衣书生一个,尚未娶妻。敢问姑娘芳名?何方人氏?可曾婚配?家中尚有何人……”

我一把推开面前这个死皮赖脸越凑越近的书生,“行了行了我记得你了,但我跟你不熟,咱能别堵在人家大门口挡着人家做生意吗?”

“好好好,那我请姑娘吃饭吧!上次姑娘的救命之恩我还没有机会报答呢!”他一边说着一边将我往里让,我上下打量了他一翻,好死不死地说了一句大实话:“你有钱吗?”

一直聒噪个不停的书生声音终于弱了下去:“那什么,今天出门走得急,好像还真忘记带钱了……”

我嗤笑一声,身无分文的穷书生还学人家纨绔子弟把妹,想空手套自狼啊?!

我自顾寻了一张桌子坐下,要了一碗阳春面。防风又屁颠屁颠地凑上来,不怕死地开口:“那什么……姑娘救命之恩在下实在无以为报,不如……不如在下以身相许如何?”

一口面汤一滴不漏全喷在他脸上,我淡定地擦了擦嘴,一把匕首猛地扎在桌子上,入木三分,字正腔圆地吼了一声:“滚――”

防风似乎被我吓到了,呆了半晌才想起来擦擦脸上的面汤,看看桌上的匕首再看看我,然后非常识实务地滚蛋了。我继续淡定吃面,世界终于安静了。

说起我于他的所谓救命之恩,不过是那日执行完任务,回琅琊阁的途中,荒山野岭见他独自一人被狼群围攻,一时心起恻隐罢了,没想到救了他之后他倒黏上我了,一路紧跟着我,让我着实伤了一番脑筋。

这个江湖真是太小了,没想到这次下山又遇见了这个无赖书生,还想要以身相许,这人脑子是不是有毛病!

无论是狼口救人,还是客栈再见,我都没有想到,这些仅仅是个开始。

……

(四)

是夜,没有月光,连风都没有,空气仿佛都不动,凝固着,隔岸观火。

我今日的目标,是兵部尚书夏侯虎。夏侯虎曾任执掌数十万大军的虎威将军,武功不容小觑,警惕性也高于常人。这些我并未曾放在心上,刀口舔血风来雨往这些年,什么样的人我没有杀过。

尚书府戒备森严,对我而言却如入无人之境,独步天下的轻功是我的绝技,琅琊榜上的排名可不是凭空得来的。

找到夏侯虎小妾的房间,他果然在这儿,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破窗而入,那小妾吓得尖叫起来。我微微皱眉,真是麻烦!

隔空点了她的晕睡穴,长剑直奔床上的夏侯虎而去,就在我即将要得手之际,夏侯虎突然睁眼,猛地起身拔剑与我缠斗。原来他早就醒了,刚才不过是在装睡等我靠近。

虎威将军之名也绝非浪得虚名,我渐渐觉得这样缠斗下去不是办法,必须速战速决。我故意露出破绽,让他自以为占了上风,手中长剑被打落,他的剑直指我的咽喉。

“说,谁派你来的?”夏侯虎眼睛危险地盯着我,手上的剑又向前送了几分。我邪魅一笑,突然迎着剑锋而上,千钧一发之间头微微一侧,剑锋划破颈侧皮肤,我也毫不在意。

满意地看着他在我面前倒下去,胸口插着一把匕首,满脸的难以置信。一个杀手,永远不可能只用一种方式杀人!过程不重要,重要的是结果。

拾起地上的长剑扬长而去,不再管身后的尚书府如何乱做一团。还有一个人,名册上的最后一人,杀了他,我便能回琅琊阁复命了。

我在林间山涧清洗伤口,此时水雾迷漫,天色未明。

“关关雎鸠……在河之洲……所谓伊人……在水一方……”

一个并不陌生的声音不远不近,自林中传来,果然又是他。防风从林子那头行吟而来,摇头晃脑念叨着几句驴唇不对马嘴的诗句。

我一时头大,脑子里第一个念头便是赶紧走。

“姑娘?又是你?!”防风的声音里充满惊喜,我还没迈出去的脚步硬生生地收了回来,明人不做暗事,偷跑可不是我的习惯,“嗯,是我!”

我双手环抱着双臂立于岩上,睨视着他,他倒是一如既往地自来熟,手脚并用地爬上来,和我并肩而立:“咦,这边风景果然独好!”

我朝一边挪了几步,他也跟着我挪几步:“对了,咱们都见过好几次面了,还不知道姑娘的名字呢!”

我又朝一边挪了几步,淡淡地抛出两个字:“白枝。”

“百枝?真巧啊!咱俩名字竟然一样哎!”

我不解,哪里一样了?!

“防风,又名铜芸、回草、百枝,你说我们名字是不是一样?”防风恬不知耻地卖弄,我满头黑线,一巴掌呼在他后脑勺上,你妹的一样,本姑娘姓白名枝,琅琊榜上排名第八的杀手白枝没听过啊!这呆书生!

防风顾不上自己的后脑勺,又是一阵大呼小叫:“哎呀!小枝你受伤了,来我帮你包扎包扎……”

我打掉他的咸猪手,长剑横在胸前:“你想干嘛?”小什么枝,我跟你有那么熟吗?

防风一脸担忧,像是很担心我的伤势似的,他从怀里取出一瓶药膏:“你放心,我不会害你的,这是上好的金创药,过来我给你上药,保证不留疤!一个姑娘家家的,脖子上留了疤痕就不好了……”

唠唠叨叨跟个女人似的,不知道为什么这次我却接受了他的殷勤。

……

(五)

防风算是彻底赖上我了,跟块儿狗皮膏药似的跟着我,甩也甩不掉,还整天嚷嚷着要以身相许,我都很好奇他是怎么做到每次被我甩掉之后不出半天又出现在我面前的。

“书生,你能不能不要再跟着我了,我还有任务,没时间陪你玩儿!”堂堂杀手白枝被一个无赖缠得没办法,要是被红柳那丫头知道了还不得笑话我,真该让红柳来收拾收拾防风才好,落到她手里,不死也得残。

“小枝你要去做什么啊?!”

“杀人!”我故意吓唬他,这样儿的书生,恐怕连鸡都没杀过吧!

“小枝要杀谁?”

我想了想,准备给他来一剂猛药,保准儿吓得他乖乖回家去。我凑到他耳边,一字一句小声却清晰地说了两个字:“太子!”

没想到这小子这会儿突然表情严肃,死死扯着我的袖子,“小枝,你不能去,你会死的!”

我闻言一乐,指了指不远处官府张贴的榜文,一个月内数名官员死于非命,而且这些人都是太子一党,我早就被悬赏通缉了。

防风看了看榜文,再看了看我,表情不止严肃,甚至凝重:“那些人……都是你杀的?”

我不可置否,他终于松开了手:“你走吧!回琅琊阁,不要再去找太子了,你杀不了他!”

我看了他一眼,转身头也不回地离开。他说我杀不了太子我就不杀了吗?幼稚!违背琅琊令,死的就是我!因为――琅琊阁不需要杀不了人的刀!

皇宫重地,自然比不得尚书府那般容易进,用了两天时间,终于打探到消息,太子三天后要陪他的母妃回乡祭祖省亲。既然我进不去,便等他出来吧!

我在客栈二楼寻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要了一碗阳春面。不知道为什么,无端竟想起与防风第二次相见,我喷了他一脸面汤,又想起与他林中山涧旁,他替我上药时指尖的温度,还有,他黏着我要对我以身相许时的赖皮扯淡,他抓着我的衣袖让我不要去杀太子……

我摆摆脑袋,想要把这些乱七八糟的想法从脑子里甩出去,可是,好像效果不大,书生的形象,似乎已经深深印在我脑子里,我想这并不是个好兆头。

太子出宫的日子终于到了,我一路尾随他的车队,准备找机会下手。车队停下休整的时候,那个传说中的太子终于下了车,独自一人走到旁边树下休息。机不可失,我黑纱蒙面,手持长剑从天而降,直奔树下那人而去。

觉察到危险,树下那人,猛地回身,刹那间我愣住了,怎么会是他?书生的脸清晰地出现在我面前,剑锋马上就要刺进他胸口,而我却有了一秒钟的迟疑,剑锋一偏,与成功失之交臂。就是这一点点的迟疑,对一个杀手来说却是足以致命的纰漏。

羽林军的实力不容置疑,纵使我武功再高终究寡难敌众,被伏的那一刻我仍然难以置信,面纱被挑落的时候,我看到书生也是一脸的诧异:“小枝?”

我仰起脸,死死地盯着他的眼睛:“为什么骗我?”

书生叹了口气,什么也没有说,挥手让周围的人都退下,上来亲手解开了我身上的束缚。

“你走吧!”

我冷冷地看了他一眼:“为什么骗我?”

他毫不避讳地看着我:“我没有骗你,只是你没有问过,所以我也没有说。你走吧,我不想为难你,回去告诉蔺轲,我跟他的恩怨,不要把别人扯进来!”

他转身离去,我望着他的背影,突然觉得,自己好像什么都看不透了,“你当初接近我,是另有目的,还是巧合?”

他离去的步伐停顿了一下,“遇见你,是巧合。”

不知道为什么,他说的话,我信。

……

(六)

琅琊阁。

“白枝,你回来了。”

“阁主!”

我单膝跪地:“属下办事不力,请阁主责罚!”

蔺轲上前想要扶起我:“怎么出去了一趟,同我这样生分了?”

我仰起脸,望着他深邃如潭水的眼睛:“阁主,不,蔺轲,告诉我,你到底是谁?”

蔺轲怔了怔,许久才开口:“是谁跟你胡说了些什么吗?”

我摇头,不知道是不是我多疑,现在在我看来,蔺轲与书生的像貌,竟颇有几分相似。

“我只是想知道,你和防风之间,究竟有什么恩怨?”

蔺轲看着我:“你所说的办事不力,便是指防风?”

我点点头:“是,我没能杀了他!”

“听说,你与他相处得甚好啊!”

我一怔:“你派人监视我?!”

面前的人变得有些陌生,我不知道是哪里触动了蔺轲,让他突然发怒,面色铁青:“好,我要你现在就去杀了他,杀了他之后,我会告诉你所有的真相,并将你推上琅琊榜首!”

我愣在原地,许久,终于坚定地摇了摇头:“我做不到!”

蔺轲一把捏住我的下巴,强迫我与他对视,手上力道之大,让我下巴上的皮肤瞬间青紫:“是做不到,还是不愿做?”

从没有见过他如此暴戾的模样,此刻我再无法将眼前的人与当年温柔呵护我的蔺轲哥哥联系到一起。他不再是我的蔺轲哥哥了,我也不再是他认识的白枝。

“哥,你做什么?”红柳跑进来,死命地掰开蔺轲紧扣我下巴的手,我感觉自己的下巴都快被他捏碎了。

“哥,白枝姐不过失手一次而已,你犯得着生这么大气么?”红柳不知原委,替我打抱不平。

此时手下人来报,说有一人自称太子防风,求见琅琊阁主。

书生?他来做什么?我不由得想起身出去,却被蔺轲一把捞回来,他锁了我身上两处大穴,我顿觉浑身无力,半点功力都使不出来,“把她关进思过崖,没我命令,谁都不许见她!”

“是!”

……

一个人待在思过崖,我并不认为我有什么需要思过的地方。对外面的情况一无所知,不知道书生来琅琊阁做什么,难道是为我而来,还是……找蔺轲了结恩怨?

也不知道他怎么样了,他带了多少人?打不打得过琅琊阁众多高手?他有没有受伤?上次的金创药他有没有记得带在身上?

我……我为什么要担心他,平心而论,我不是更应该关心蔺轲吗?

不知道过了多久,来到思过崖的不是蔺轲,不是书生,而是红柳。

“白枝姐,你走吧!”

我疑惑:“发生了什么事?”

“没事,你可以走了!脱离琅琊阁,走了,就不要再回来……”

走出琅琊阁的大门,一路上都没有人阻拦我,我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负手立于山门前,微笑着看着我:“小枝!”

我跑过去,一巴掌呼在他后脑勺上:“你小子还没死呢?单枪匹马来闯琅琊阁,够狂的啊!”

防风显然被我一巴掌呼懵了,半天没反应过来。

“走啊!傻愣着干嘛呢!还想要阁主留你吃晚饭啊!”

……

(七)

我再没有回过琅琊阁,防风再没有回过皇宫。

我问他,那日独闯琅琊阁,是为了我,还是为了他与蔺轲的恩怨,他说两者都是:他与蔺轲打赌,若是比武他赢了,他带走我,太子之位,归蔺轲;若是他输了,我带走他,太子之位,归蔺轲。

原来,防风与蔺轲,本是同父异母的兄弟,同为皇子,只是蔺轲之母因防风母妃而死,防风又夺了他的太子之位,兄弟反目。

我又是一巴掌呼在了防风后脑勺上:“你个笨书生,你缺心眼儿啊!设计的什么滥赌局!”心里却有一种说不出的感觉,很安心,从未有过的安稳。

“是啊!娘子,为夫这么笨,这辈子只能黏着你才能活下去了,你可不许始乱终弃啊!”

夕阳西下,两人一马。我想,终于不用再过刀口舔血的日子,这个书生虽然傻,却愿意,为我舍弃整个天下……

……

<完>

文/岁岁有乔木

2017.05.03

湘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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