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是一种想象的政治共同体——并且,它是被想象为本质上是有限的,同时也是享有主权的共同体。
——本尼迪克特·安德森
想象之城:重新认识民族主义——安德森《想象的共同体》笔记《想象的共同体——民族主义的起源与散布》一书主要讲的是民族主义在近代世界是如何被建构并且扩散的。他最核心的观点就是认为,近代所兴起民族主义实际上是由人们通过各种形式想象出来的政治共同体。在这个意义上民族与民族之间的实质并无大的不同,只是想象的方式存在差异。
一、民族主义的文化根源:从共同体的建构说起
“没有什么比无名战士的纪念碑和墓园,更能显明的表现现代民族主义文化了。这些纪念物之所以被赋予公开的、仪式性的敬意,恰好是因为它们本来就是被刻意塑造的,或者是根本没人知道到底是哪些人长眠于下。”民族主义对于生命不朽和延续性的关注和宗教的想象之间存在联系。
先说说宗教共同体,伟大的价值:对身处宇宙之内的人,人类作为物种的存在以及生命之偶然性的关心。对人类苦难的生存、死亡的充满想象力的回应能力。
宗教共同体是由神圣语言所结合起来的古典共同体。但这些共同体的实际范围与其合理性,却也不是单凭神圣的文字这个因素可以解释的,而是因为这些懂得文字的文人阶层和社会的关系,他们处于社会阶层的核心,连接的尘世和天堂,承接天的意志,从而使人们畏惧。(但,出现的问题是,此时的统治阶级和这种宗教想象之间是什么关系,是先有统治阶级还是先有想象?这种“人人共有的关于世界的概念”又是怎么来的呢?这种宗教的想象是人们自发产生的吗?)
宗教的共同体神圣性的因素,两个:扩大了人们想象的边界,神圣语言地位的式微。
王朝共同体的合法性来自于君权神授。(这里的神授是否是上一种宗教想象的变体?)17世纪时,这种正当性和合法性在消退,上述两个共同体在近代以来随着技术革命,被印刷品的出现而消解了。报纸和小说带来了穿越同质的、空洞的时间的可能。使得人们用新的方式对自身进行思考。
前面强调了共同体,那么,人们为什么要追求共同体?人类本体性价值,生活的历史感,安德森提到一个对时间的理解,中世纪时:时间并进的同时性。(弥赛亚时间:一种过去和未来汇聚于瞬息即逝的同时性(这似乎是纵深的维度),而现在:一种同质的、空洞的时间观念。(空间上的横向的维度)
那么,为什么我们要追求这种同时性和延续性?作者从生命哲学的角度出发: “如果我们以死亡———这个一切宿命之中最终极的宿命———作为起点来考察民族主义的文化根源,也许会有所助益”
二、民族主义的起源
印刷品孕育了全新的同时性的观念。但除此之外,还有资本主义。
资本主义的最大特点是自由市场。市场要求最大的受众,因此印刷品也需要面向最多数的人群,所以需要平民化,从而采取了方言。(使之取代了神圣语言和文字,加速结构了宗教和王朝共同体)。印刷知识借助它得以快速传播并且孕育更多的认同感。
最后一个独立的因素:行政方言的诞生。方言成为拉丁文的竞争者。人类方言的多样性使得民族认同有了多样性的可能。(是否可以这样理解:方言的多样性借助资本主义市场要求重视受众的特点,通过印刷技术扩大了其影响力,构成了民族主义想象的基础。)
印刷品的特点:累积性的记忆,创造一种同质的、空洞的同时性。
想象之城:重新认识民族主义——安德森《想象的共同体》笔记三、几种民族主义的想象方式
第一种,美洲模式
时间:18世纪末19世纪初
推动力量:欧裔海外移民者(领导了民族独立运动)
那么,为什么他们最先产生了民族概念?来自殖民母国(宗主国)对美洲殖民地移民的制度性歧视,使得当地欧裔海外殖民先驱者在社会与政治流动上被限在相对固定的范围内,而这种殖民地边界恰好与制度性的歧视相重合,因而导致殖民地的欧裔海外殖民先驱者们具有一种“受到束缚的朝圣之旅”的共同体验。于是,他们开始将殖民地想象成母国,将当地土著人民想象成为自己的“民族”。
第二种,群众性语言模式
时间:19世纪(建立在第一种的基础之上)
推动力量:印刷资本主义
那么,为什么会产生这种群众性的民族主义?其一、美洲模式的影响,同时段发生的“法国大革命”的民族独立与共和革命模型与观念的影响,是对美洲模式的复刻。其二,以拉丁文为代表的神圣语言的没落。其三,以方言为主要用语的印刷品的出现和相应阅读阶级的兴起。(印刷语言逐步获得了统治权力)
第三种,官方民族主义(帝国主义)
时间:19世纪后半期
推动力量:王朝统治阶级
诠释:“对这些官方民族主义最好的诠释是,将之理解为一种同时结合归化和保存王朝权力,特别是他们对从中世纪开始累积起来的广大多语领土的统治权的手段。”
案例:沙皇对异质性臣民的俄罗斯化。
反例:英国(知识分子朝圣之路未被阻断,英语化违背推行)
为什么?王朝统治者对于不断兴起的美洲和欧洲民族主义的反动。(王朝统治者出于马基雅维利式的维护统治合法性正当性的需要)
第四种,亚非殖民地民族主义(官方民族主义的复刻)
时间:20世纪
推动力量:殖民地政府
三种手段或途径:
人口调查:变化(越来越变成以种族界定范围,宗教认同逐步消失)——源自于人口调查专家对族群—种族分类的系统量化,冲突(与原始宗教共同体的冲突与妥协)
地图:不可见的、有边界的领土被抽象化、直观化,(被识别性),从前我们以人口中心为想象,缺乏明确的国家界限的概念(地图先于空间现实而存在,而非空间现实先于地图而存在,换言之,地图是为它声称要代表的事物提供了模型,而非那些事物本身的模型——东猜),欧洲进行殖民地之时的宣称的继承性被殖民地政府所采纳。
博物馆(往上追溯,为民族立传):推动因素(东印度商业殖民政权的衰落,现代化教育推广,政府马基雅维利式的为自己的合法性找理由,印刷品的无限复制性)、达到结果(托尔和边沁的“环形监狱和玻璃屋的隐喻”“殖民地政府不只渴望要在其控制下创造出一个完全可见的人类景观,这种可见度的条件是每一个人、每一样东西都有一个系列编号”),殖民地政府通过考古去发掘所谓从前的历史,通过教育和印刷品使得这种所谓的民族记忆无限传播,使之慢慢浸入民众的想象当中。(没有身份证,也许我就不是我了,我需要各种各样的文件和编码来证明我是我。)
四、民族主义起源的重要动力——记忆与遗忘
在民族主义起源的过程中,记忆的产生十分重要。
记忆的产生包括平行性(空间)、同时性(时间),“人们逐渐觉得那使我们得以理解公时的、跨海配对的、宇宙性的计时带来了一种对社会因果关系的完全俗世的、连续性的观点,而对世界的这种感觉,如今迅速而深刻的支配了西方人的想象。”
。记忆的来源包括:空间上的平性性(欧洲人强调平行存在感,而这对美洲并不适应),语言(已被证明很难)、历史(欧洲和美洲都有效),最后的结果就是上溯,为自己的民族立传。
在民族主义的形成中,遗忘也十分重要。
遗忘包含的内容:美化过去的相互独立的立场和斗争(例如,巴黎公社、南北战争被美化为兄弟内战)
通过方式:历史和小说,消解异质性,强调兄弟爱。
想象之城:重新认识民族主义——安德森《想象的共同体》笔记五、书后感
本尼迪克特·安德森的“想象的共同体”理论是在20世纪全球民族主义泛滥并且带来严重战争恶果的情况下提出的,对于人们破除民族主义意识的盲从具有重要的意义。
人们总是将民族寄托于某种不可变的因素:血缘、种族、文化传统等等,政治、统治的意识操纵总为人所不耻。但恰恰,许多我们以为天经地义的东西,其实都有某种政治力量在操控,按照安德森的理论,民族主义恰恰是这种社会控制手段的一种。
当然,安德森的理论也引起了众多学者的反对,美国就是典型的非民族国家,这也在某种程度上证明了民族国家建国方案存在的缺陷。它很大程度上生于欧洲,也只适用于欧洲。通过这种想象的共同体的构建,以政府为主导的国家构建了我们整个关于民族的概念。
以中国而言,在春秋战国时期,士与国君并无绝对忠君的概念,一个士人和国君仅仅是上司与下属的关系,他随时可以更换老板,于是才有孔子周游列国的可能。这个时期,政权的效忠止于贵族,自宋以降,崖山之死,对政权的效忠扩展到士人阶层,最大的案例就是明朝灭亡以后,知识分子集中于江南,才有了体现知识分子爱国气节的嘉定三屠。但此时普通人并不要求必须忠于明朝,然而,自西方的民族主义传入中国以后,对政权的效忠开始扩展至每一个中国普通百姓,这里的脉络中可以看出,统治权力和统治技术的扩大和进步。在宗教共同体的想象里,最不道德的行为是不信上帝,而在民族国家,最不道德的行为是不爱国。
从这里,我们可以发现,神话被解构了。我们曾经以为的理所当然的东西也被解构了。当然,我们并不是提倡不爱国家,人们需要有这样的精神支撑,但也许这本书对于我们最大的意义,就是对神话,在怀着最深切信念的同时,保持最神圣的清醒。
想象之城:重新认识民族主义——安德森《想象的共同体》笔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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