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生无限事,不独白云知。
1
殷茵从来不知道思念一个人会不由自主地流泪。
这是分别一周之后的第N次流泪。每一次她都极力控制自己,尤其是在家人面前,但只要心中稍稍一想起他,眼泪就会迅速溢满了眼眶。
她一直自诩算是个坚强乐观的女孩。十几年来,每每遇到生活中的风雨来袭,她也都竭尽全力地去解决,去接受,去平复。但这一次,在这一周,她感觉自己把心就泡在了眼泪里。
到今天,放寒假已经整整七天了,殷茵没有一天不想他:想着他力透纸背的书写,想着他暖意融融的微信,想着他瑀瑀独行的背影……
2
殷茵与他相识于两年前,是同一个班的同学,但在班里他俩从未单独说过话。
三个月前的一个周六中午,初秋的天空万里无云,湛蓝高远,令人神清气爽。
殷茵吃罢午饭,穿行在学校操场,准备回家。偌大的操场只有他一个人在打篮球。他身形高大,眉宇间透着帅气,神情却又极其严肃,以至于殷茵回忆不起来同窗两年多是否看见他笑过。
穿行操场往校门走,必经过他打球的篮筐下。越走越近,殷茵心想是否打个招呼,毕竟是同班同学。正想着,篮球滚到脚下,只见他跑过来低头捡球,与此同时,殷茵听见他说:“回家啊,再见。”殷茵马上反应过来,随口说道:“打球啊,拜拜!”一边说着,一边快速走过操场边缘,径直向校门外走去。
这天是周末,是学校学习小组的活动时间。殷茵与他在同一个学习小组,还是同班同学,但却真的从未有过交往,刚才的对话是他们同窗两年多的第一次。
3
周一的清晨,天高云淡,十月的天气微凉,殷茵快步走在上学的路上。
这天吃早饭的时候,她听见爸爸跟妈妈说要回趟老家,三四天后才回来。殷茵忙着上学,也没有再打听爸爸回老家干什么。
快走到校门时,殷茵看到他骑着车从马路对面过来。他脸上的表情惯常的严肃,一点笑意都没有。“怪不得大家都不太敢和他说话,太冷了。”殷茵想。
进到班里,殷茵放好书包,将作业拿出来准备交到班门外的桌子上。班门口放两张课桌,同学们每天早上将作业按照科目放在桌上,课代表清点完毕再去交给老师。
班门外有两个同学正在一科一科交作业,殷茵站在后面等待。看见他背着书包上楼来,走过身边时,轻轻地朝自己点了点头。
前面的两个同学交完作业,殷茵走到最前排也开始一科一科上交作业。这时,他也拿着作业从班里出来。殷茵听见他问旁边的男生:“语文卷子这6张都交吗?”没等男生回答,作为语文课代表的殷茵就回头对他说:“只交答题纸就好了。”他看了一眼殷茵,“哦”了一声,就低下头开始交作业了。
4
周末两天,殷茵一直在家完成作业。初三了,面对即将到来的中考,学业加重了,尤其是作业量明显上升。
殷茵整体成绩优良,文科略好于理科,作为语文课代表,这一科成绩最好,也是她最为骄傲的一科。
周一下午的班会课是按例换座位的时间。这一次,殷茵竟然坐在了他的前面,他坐在这一列最后的一个位置。他们这一组挨着窗户坐。殷茵搬完桌椅坐好后看到他拿出湿纸巾擦拭窗台,“还是个爱干净很细心的人呢!”殷茵这么想着,忽然看到他的手在窗台上伸了过来,把一整块窗台都擦拭干净了。殷茵有些暗笑,心想:“真不错,把我挨着的窗台都擦干净了,谢谢啦!”
两个人一前一后坐着上课,几天过去了,竟然一句话都没有说过。殷茵其实是个性格比较开朗的女孩,还超级爱笑,有点小事就能笑个不停。但他是班里同学公认的“冷面王”,甚至有女同学说他是个大冰坨子,一天到晚面无表情的。他平日里也就仅仅和二三位男生交谈,对其余同学几乎从不主动说话,和女生更是从来没有互动。
5
这一天又是周一,第二节课是语文。老师发卷子,一共5张,有两张这一组传到殷茵就没有了。他在后面问:“卷子没有了?”殷茵想了一下,把自己手中的卷子传给了他,然后举手说:“老师少了第三张和第五张卷子。”
老师让殷茵到讲台桌上找,找到卷子的殷茵走回到座位的时候,看到他对着自己说了声:“谢谢!”殷茵轻轻地对他笑了一下,说:“没什么,不用谢。”
下课了,班里人声鼎沸,乱作一团。殷茵在班级作业板上写好语文作业,刚坐到座位上,就听见他在后面说:“殷茵,我的作文没写完,能在午休时写完交给你吗?”殷茵回过头去,看着他说:“没问题,老师说没写完的同学今天放学前交上就行。”他没有回话,只是朝着殷茵点了点头。
午休时间从12点开始,大家吃过午饭一般12:40就回班上午自习了。殷茵进班的时候,看到他坐在位子上还在写作文。大约十分钟后,他说:“殷茵,我作文写完了,交给你。”殷茵转身接过作文,看了一眼题目——《重生》,随即说:“我能先看看这篇作文吗?”他说:“可以。”
殷茵很快看完作文,转过头说:“你写得可真好!怪不得老师经常把你的作文当范文呢!你是不是特爱写作文?”他嘴角动了一下,说:“还行吧。”殷茵笑着问:“还行就是不抗拒写作文,我有时看着个题目还发愁没得写呢。”他没说话,殷茵却意外地看见他快速的笑了一下。本来殷茵还想借着这个机会再和他聊两句,但看到他并没有继续聊下去的意思,就扭回头,坐正了身体,准备下午的课了。
不管怎样,这是他俩换座位后第一次说话,殷茵觉得他虽然依旧冷冷的,但又隐约感到他也不是一个一言不发的人,他也许只是不善于主动和别人交流罢了。
6
第二天午饭后,殷茵和好朋友武星星一起在操场散步。操场不大,只有200米的跑道,有六个篮球架,每一个架下都有打球的男生。
女士们大都在跑道上散步,或者在操场边的树荫下打羽毛球。老师们也三三俩俩地在散步。秋日里的阳光 暖暖的,不似夏天般灼热,照在脸上,照在身上,蛮舒服的。
殷茵看见他独自一个人在操场打球,也不和班里其他男生一起。她想:“这个人真是的,一个人不觉得闷吗?那么多男生呢,干嘛老是一个人?”
快一点时,他回班了。这时距离下午上课还有10分钟。他回到座位上,就开始写作业,真是独来独往,凡人不理。但殷茵觉得他又是好学生。他上课从来都不像别的男生那样接下茬,也没有过不交作业的情况,老师们也都挺喜欢他的,还经常表扬他有礼貌——总是双手接过老师的东西,表扬他的字写得漂亮。
殷茵更加觉得他也许不是不爱说话,他是不愿意和同学说话。
课间和午休时班里确实很热闹。男生们总是针对网络上的热点新闻高谈阔论,动不动还说脏字;女生们分成好几个小派别,两三个人凑在一起窃窃私语,时不时地发出旁若无人的大大的笑声。老师们曾经批评过班风不正,但大家仍旧我行我素,没有人关心过班风是什么东西。这么想来,再结合初一初二两年对他的印象,他还真算得上是班里的一股清流,至少没跟那些个男生一起破坏课堂纪律,挑衅老师的忍耐力。他到底是个怎样的人呢?
从这一天起,殷茵开始有意识地观察他。
7
周三从早上就开始下雨,秋雨连绵,淅淅沥沥地下个不停。课间操停上,大家在教室上自习。班里总有人说话,安静不下来,班长提醒了几次,但没人听,就连女生也在聊天。
殷茵虽然和同学们挺友好的,从没有任何小摩擦,但也没有真正意义上和谁成为形影不离的好朋友,只是和武星星关系更好些。大家都是想聊就聊几句,不想聊就各自忙自己的事。
殷茵没有参与女生的聊天,她伏在课桌上写着语文作业。老师今天留的是两篇记叙文阅读题。但是班里确实太乱了,殷茵读了两遍文章,还是静不下心来做题。她微微扭头,用余光看见他也在做题。殷茵决定主动和他说一次话。如果他冷冰冰地不回复,就算了,以后也不会再主动说话了。
殷茵这么想着,转过头说:“章博宇,你觉得这篇记叙文好做吗?我觉得挺难的。”殷茵做好他拒绝交谈的心理准备,连身体都本能地往回转了转。
没想到,他抬起头,看着殷茵说:“不算太难,还行,就是题目有点碎,回答的时候要抓的点比较多。主要是你首先把题目的双关语含义搞清楚,读起来就会轻松些。”啊~~,啊~~,这是他在说话吗?一大串,殷茵记忆里好像从来没有听他说过这么多话!
“天呐,我还怕你不理我呢,敢情说了这么一大堆话?”殷茵直截了当地对他说出自己的感受。章博宇转着手中的钢笔,面无表情地说:“我干嘛不理你,你不是问我题难不难吗?”
“我觉得你很少说话,没想到一口气说这么多。”殷茵有些故作吃惊地说。
章博宇依旧看着她,表情一贯严肃地说:“不是说做题吗,你问我感受我当然就说了。”
“那我要是问你点别的,你说吗?”殷茵继续问道。
章博宇皱了一下眉头,说:“问什么?”
殷茵停了一下,鼓足勇气说:“我总是看你干什么都一个人,你不觉得别扭吗?”
章博宇说:“我觉得一个人挺好的呀,别扭什么?”
“那你为什么不跟人说话呀?”
“有话就说,没话就不说。”章博宇回答道。
“那我这么和你说话你烦不烦?”殷茵进一步问道。
“有点。”章博宇不假思索地回答,然后低下头,继续做题了。
殷茵转回来身体,意识到自己没完没了地问也确实有点招人烦,但好在没有一两句话就结束,也还算是聊了一会。这应该是做同班同学以来他俩说话最长的一次了。
“挺好的。”殷茵想。
8
之后的两天,两人照旧一前一后地坐着,没有再说话。
转过来的周一,语文课上老师讲评上次的作文,选出的范文正是章博宇写的《重生》。
老师先讲了下这篇作文的优点,又让几个同学谈了谈阅读感受,最后老师让作者本人谈谈写作思路。
章博宇站起来,条理清晰地讲述了审题—立意—选材的过程,足足说了有五分钟,得到了老师的充分肯定。
殷茵很认真的听着,觉得他说得真好,待他发言完毕坐下后,转过头情不自禁地一边向他笑着一边竖起了大拇指,“点赞”,殷茵笑着说道。
下了语文课,殷茵看见他拿着杯子去接水,回来的时候,他微微笑着从殷茵身边走过去。殷茵想:“他是在跟我笑吗?”
正想着,听他在后面说:“能把你的作文给我看看吗?”殷茵回头说:“算了吧,我可写不过你。”
“没事,互相学习,我可以帮你改。”
“你脸可真大,老师夸你还不够,你以为我不会写是吗?看看,就比你低2分!”殷茵一边说,一边把作文放在他桌上。他真的低下头,读起了作文。
又到了午休的时候,殷茵等他打球回来,就问道:“怎么样?我作文写的还行吗?”
“嗯,写得挺好的,比起我还差点。”章博宇一边说一边笑。
“超级自恋!”殷茵说完,两个人都看着对方,大大方方地笑了起来。
这是殷茵第一次看见他大尺度的笑,笑容挺有感染力的,她心想:“这个人挺好交往的呀!”
9
从这天起,两人好像没有了任何隔阂,经常在课间聊上两句——从写作文到数学题,从晚自习到吃早饭,从笔袋到篮球鞋,反正是聊到哪个话题,就都能说上几句。
殷茵越发觉得自己的判断是对的。章博宇其实很能说,也挺爱说的。可能是本身性格的问题——比较孤傲,不太合群导致他没几个聊得来的同学;抑或是他对人太挑剔了,只有心里认可的人才会去沟通和交流。
这么想着,殷茵还有点小得意起来,原来自己在章博宇眼中还算得上是个可以被认可的人。殷茵一直认为章博宇是好学生,是班里少有的几个规矩,正直的男生之一,况且,他长得还很高大帅气,爱打篮球,爱读书,作文写得超棒,这分明是可以做偶像的人啊。这么想着,殷茵自己都笑出了声,笑自己好像有点花痴起来。
可是,好景不长,两星期后,班里座位重新调整,这下他俩不在一起了。殷茵坐到靠墙第一组的第四个,他坐在靠窗第五组的第二个,离着可是不近呢!殷茵想:“估计关系要退回到从前了”。
事实的确如殷茵所想的那样。座位调开了,一连两天他俩没再说一句话。
第三天的下午语文课后,殷茵在黑板上刚写完作业回到座位上,就看见章博宇径直朝自己走过来。“语文笔记能借我看一下吗,刚才特困,笔记没记全。”殷茵一边拿笔记本一边递给他说:“没问题。”
傍晚,殷茵走出学校餐厅,就看见章博宇在打球。操场上依旧很热闹,有三组人在打篮球,有同学在打羽毛球,还有好多女生在跑道上边散步边聊天。
武星星和殷茵一起,本来也想散步走走兼并散散心,这一天学习下来,脑袋都学木了。但是今天课上的默写老师让殷茵判完发给同学们改错,明早再接着默,于是她俩只好先回班判默写了。
殷茵刚进班,还没走到座位,章博宇就跑了进来,直接找到她说:“我还想和你说两句话呢,一转身就没影了。”
“你不是在操场打球呢吗?找我干嘛?”殷茵看着满头大汗的章博宇,快步走回到座位递给他两张抽纸。
章博宇接过抽纸擦汗,说道:“我突然忘了想说什么了。”
殷茵又递给他两张纸,略带嗔怪地说:“真行!没事我可就判默写了,老师明天还要呢。”
章博宇靠近一步笑着说:“那我帮你判两本吧。”殷茵被他的样子逗笑了,想着他的语文成绩在班里名列前茅,就说:“好,我把女生的本都给你,这样就不用私自珍藏你的书法作品了。”说完,殷茵忍不住笑出了声,看着章博宇无奈地瞪着眼瞧着她,殷茵越发笑得用手直捶起桌面来了。
章博宇的字写得极好,笔法流畅,洒脱奔放,遒劲有力,看着就充满了阳刚之气。都说“文如其人,字如其人”,想来章博宇这个人也如他的字一样方正、硬朗、坚毅。平时章博宇随便在白纸上写几句,完事就会被女生偷偷拿走欣赏去了。他倒也从不生气,拿走就拿走了,他也不追问,不追讨。
10
时至深秋,校园里的银杏叶由金黄转为枯黄,随着秋风纷纷坠落。
转眼就到了期中考试,一个学期意味着过了一半。
这期间,殷茵的父母和她谈起了中考的事情。殷茵的户口在老家,按规定她是不能在这里报考高中的,想上高中就要回原籍参加中考。一家人为此事商量了两次,目前的决定是等这学期期末考试后看看成绩再决定去留。
殷茵没太把户口的事放在心上,她从小就随父母来到北京,小学也是在这里上的,然后又顺理成章地上了初中。故乡对于她只是一个符号,她真的从未对故乡有什么深刻的记忆,她的童年、少年,她的老师、同学都在这里。她也会一直在这里。
她的成绩在班里只是中上等,如果真的不能上高中,选个靠谱的中专或者专业好的高职也能接受,这样她至少就不必回原籍了。
最近两周,殷茵和章博宇每天都会聊天。大部分时候是章博宇在课间或者午休时或者晚自习前主动找她,大部分聊天是以学习开头,顺带着聊两句别的。反正,他俩聊得很愉快,总觉得有话说。
殷茵再次相信自己的判断是对的:章博宇真不是不爱说话,他说起话来头头是道,滔滔不绝,看来他就是不愿意和同学说话。那他怎么爱和我说话呢?我到底哪里吸引他呢?我也不是女汉子啊?我们不是哥们关系。我挺温柔弱女子的呀,但他又不是我闺蜜。
有时,殷茵觉得章博宇一点都不冷,反而还有点耍赖。上次两人下五子棋,章博宇连输两盘,第三盘眼看又要输,他一边和殷茵聊天,一边连走了两步。好在殷茵没有因为聊天走神,看出了他的伎俩,大声斥责他耍赖。此时的章博宇坏笑着,脸有些红了,殷茵看在眼里,觉得两人一下子亲近了好多,肯定比普通同学要亲近。
“嘿,和你说句话。”武星星这时走过来拍了一下殷茵,殷茵从回忆中醒过神来,“说吧。”殷茵答道。
“你最近和某人说话可有点多啊?你注意一下,别给自己找事。”
“我找什么事啦?”殷茵问。
武星星一把拽住殷茵的胳膊,小声伏在她耳朵旁说:“你没看王琳这两天老瞪你?”
“瞪我干嘛?我又没招她没惹她?”正说着,上课铃响了,班主任走进教室准备上英语课,武星星迅速跑回到座位。
英语课上,殷茵一边听讲一边有意识地观察着坐在她斜前方的王琳,她想着武星星的话:“她为什么瞪我?我怎么没看见过?”
11
吃完晚饭,走出餐厅,殷茵看见章博宇照例在打篮球 。她想和武星星在操场上走几圈,可星星硬要拉她回班。就在她俩争执时,殷茵看见王琳从身边走过,眼神确实冷冷地看着她。
殷茵顿时想起上午武星星说的话,急忙问:“你说王琳为什么瞪我?”
武星星继续拽着殷茵往班里走,小声地说:“就你傻,你不知道王琳喜欢章博宇吗?”
“啊,是吗?我怎么不知道啊?我一点看不出来啊,我就没见过他俩说过话啊?你消息准确吗?”殷茵疑惑地问道。
“你呀,就知道学习,记作业,傻笑,别的事都不关注。我告诉你,上学期我们上第八节选修课的同学都看出来了,王琳和章博宇聊的可欢呢,你别看章博宇现在一声不吭的,当初他和王琳好着呢。每一次选修课他俩都坐在一起,在教室后面聊得不亦乐乎!谁知道他俩现在为什么一句话都不说了。我们都很诧异,不知道他俩啥时好上的,也不知道他俩啥时不好的,哎,令人费解……”
殷茵睁大了眼睛,看着武星星说:“我真不知道啊,我和你们选的课不一样,我也从来没听同学说过他俩的事。再说我真没在班里看他俩说过话。那他们怎么就不好了呢?发生什么事了?你们那么爱八卦,也没人问问?”
武星星蹬了殷茵一眼说:“说你傻吧,你还不爱听。我们看着你和章博宇聊得挺投机的,都替你捏把汗。章博宇那脾气,又冷又傲,连咱班最贱的男生都不敢惹他。王琳就更不用说了,全身的心眼,长得好,成绩好,谁的脑子玩得过她?”
“那,哪天我偷偷问问章博宇,问问他俩为啥不好了”,殷茵低声说道。
武星星立刻停步,意味深长地看着殷茵说:“大姐,就您这温柔可人又没心没肺的样儿,我劝你还是别往枪口上撞了。你要真问,这两人没一个能跟你说实话。”
殷茵张了张嘴,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愣在原地。星星拉起她的手继续往班里走,接着说:“姐3,我劝你离章博宇远点,一来王琳现在看你已经眼神冒火了;二来章博宇那拽劲很招人的,咱班不只王琳一个人喜欢他,您的竞争力真不强。别说我没劝你啊,别到时你陷进去出不来了,人家可不当真的。到时你没准从每天傻笑变成每天傻哭了!”
说着话,她俩已走进班里。殷茵刚坐下,脑子里还在想着星星的话,就见王琳回过头瞪着她说:“语文作业你写清楚了吗?第三项对吗?”殷茵赶紧站起来走到作业板前,仔细看了作业内容发现确实页码写错了,急忙改过来。改的时候她听见王琳说:“作业都记不清,就顾着聊天了。”
殷茵觉得超级奇怪,心想:你和章博宇曾经聊得火热,现在也没人拦着你们聊天啊?跟我较什么劲?
正想着,章博宇也回班了。殷茵也不知怎地,突然就笑着走到章博宇座位前,拿起他的杯子说:“我给你接杯水去。”章博宇赶忙追着说:“不用不用,我自己接。”出了教室门,殷茵就把水杯递给了章博宇,连带着说一句:“谁爱管你!”说完就径直回班了。
12
一连两天,殷茵不再找章博宇,章博宇找过她三次,她都借口有事拒绝和他聊天。
第三天语文课前,殷茵抱着一摞作业本在发,走过章博宇身边发现他趴在桌上,仔细一想,这两天他好像又和原来一样了,下课就在座位上呆着,谁也不理。虽然他找了自己几次,但自己都没理他。
这么想着,殷茵觉得自己如此对待章博宇不太公平,她有些跟王琳生气,干嘛把气转嫁到章博宇身上呢?不管章博宇是否和王琳好过,但他确实没有对自己不好过。殷茵看着章博宇如今又趴在桌上一副闷闷不乐的样子,感觉心里有点开始心疼他,原因她自己也说不清楚。反正,她喜欢看见章博宇每天和她聊天时的样子。
午休的时候,殷茵主动找到章博宇说:“你能出来一下吗?我想和你说句话。”章博宇点点头,随着殷茵走出班里。
他们走到班级后门的窗户边,殷茵说:“对不起啊,我这两天没和你说话,你别在意 。”
章博宇看着她的眼睛说:“没关系,我习惯了,不说话挺安静的。”
“你特别享受安静吗?”殷茵问。
“享受谈不上,但也不反感。总比和不喜欢的人假装喜欢说话好。”章博宇冷冷地说。
殷茵也看着他的眼睛,继续问:“那和我说话你算是喜欢还是不喜欢呢?”
章博宇仍旧看着她的眼睛冷冷地说:“不算喜欢,但也不算不喜欢 。”
“你这是和语文课代表玩绕口令吗?还双重否定句:不是不喜欢!”殷茵笑着说。
这一次章博宇只看着她,不说话。殷茵也看着他,也不说话。俩人对视了30秒,章博宇居然咧开嘴笑了一下。
看见大冰山终于又笑了,殷茵心里感觉轻松了好多,她往前迈了一小步,离章博宇更近了
些,柔声地说:“你知道吗?你笑起来真挺好看的。你干嘛老冷着脸,弄得大家都有点怕你。”
章博宇还是没说话,定定地看着殷茵。
打铃了,他俩一前一后进班开始上课。
13
天气预报说今天有雨夹雪,风力五、六级,气温骤降。今天还是二十四节气中的“小雪”,祖先发明的节气还真是准啊。
早上起来,天空就灰蒙蒙的,风也阴冷阴冷的。上学路上,雪片一直飘着,落到地面就消失了,化作了水。
冬天真的来了。
殷茵和章博宇又恢复了之前的聊天模式——章博宇主动找殷茵,殷茵不再拒绝,两人每天都能聊个四五次。
这期间,殷茵特意观察了一下王琳,王琳确实经常瞪她,尤其是她和章博宇聊天之后。殷茵心想:“武星星不会骗她,那为什么他俩现在一句话不说呢?王琳瞪她说明还在意章博宇啊,他俩之间究竟发生了什么?”殷茵决定一定找个机会问明白。
这天是周五,晚自习前二十分钟,章博宇就从操场回班了。殷茵前座的同学不上晚自习,章博宇就直接坐下来,准备开始聊天。
殷茵正在写语文作业,章博宇也不说话,拿起一支铅笔就在殷茵的语文书上写了一句话:不以物喜,不以己悲。这是今天上课刚学的《岳阳楼记》里的句子。
殷茵头也不抬说:“干嘛,给我留墨宝啊?”章博宇仍旧在写,一边写一边说:“好好珍藏啊!”
殷茵放下笔,笑着说:“嘁,呆会我就给擦了,一点不稀罕。”
这次章博宇头也不抬地说:“好,那就你擦多少我就写多少。”
殷茵用手抢语文书,章博宇护着不让抢,两个人一边笑着一边抢了几个回合,一派团结友爱的样子。
殷茵抢不过章博宇,她故作生气说:“你再不给我,我就把你的语文书拿过来。”
章博宇依旧笑着说:“太好了,正好拜托你把我书上的笔记补全。”
说完,他手中的笔突然掉了,一直滚到了斜前方王琳的位子下面。
王琳就在座位上坐着,她看见章博宇的笔掉在了自己的脚下,但就是纹丝不动。
章博宇也愣在那,没有要捡的意思。殷茵见此,一边对章博宇说“真笨”,一边走过去弯腰把笔捡了起来。还没等殷茵把笔放回到桌上,章博宇冷着脸起身就走了。
“怪人,我早晚套出你的话来。”殷茵想。
14
周六上午,又到了周末学习小组上课的时间。殷茵进班时,看到章博宇已经到了,他拿着手机低头看着什么。
殷茵坐到座位上,拿出书本,看了一眼手表,离上课还有十五分钟。她想去和章博宇打个招呼,刚要起身,看见别的班男生找他,俩人说起话来。殷茵只得坐在位子上,安静地等着上课。
一个小时之后下课了,殷茵看见章博宇去喝水,回来后他就径直走回到座位,又看起了手机。以往聊天,都是章博宇主动找她,今天看来他不想说话。那就由他吧,殷茵想,不想说话就不去烦他。
上午课结束了,同学们陆续到餐厅吃饭。殷茵拿着餐盘刚坐下,章博宇就坐在了她对面。但他并没有说话,而是一口接一口地吃饭。
今天他是怎么了?正想着,章博宇发话了:“行啊,我要不主动找你,你就从来不带找我说话的。”
殷茵赶紧说:“真冤枉,我今天早上和课间都想找你,你先是和别人聊,后又是看手机,一副爱搭不理的样儿,我才不自讨没趣呢!”
“你找我,我能不理你吗?咱俩多说的来啊!”章博宇开始了。最近聊天,都是说着说着章博宇就开始逗贫,要么说相声学捧哏,要么模仿殷茵说话的语气和动作,每次不把殷茵逗笑得前仰后合就没完。
也是,不知为什么,他们俩聊天还就是很愉快,你一句我一句从不争话抢话,聊的和谐着呢!初一初二时怎么彼此就没发现对方是聊的来的人呢?所以说,人呐,了解不了解的还是要交流才可以啊。
殷茵看着章博宇逗贫的样子,脸上眉飞色舞的,应该心情不错呢。她想趁着这机会,问问他和王琳的事。
于是她假装语气轻松地说:“哎,我问你件事,你可以不回答,但是别生气。”
“问吧,我不生气。您一问,我一生气,咱俩不聊了,我又跟原来似的,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啦。”章博宇接着贫。
殷茵放下筷子,看着他问:“同学说初二时你和王琳聊的可好了,怎么现在连话也不说?你俩吵架了?”
听闻这句,正吃得津津有味的章博宇突然停下来,他瞪着眼皱着眉头看着殷茵,说道:“我愿意和你说话,是因为你从来不对同学说三道四的,咱俩就只聊咱俩高兴的事。你怎么也和别人一样,八卦男女同学的事?咱俩也是男女同学啊!”说完,他继续吃饭,这回是大口大口地吃,看着像有点生气的样子。
殷茵想挽回一下,别真让章博宇生气了。说实话,她真挺喜欢和他聊天的。自己算是个内向的人,可每次聊天他都能把自己逗的哈哈大笑,特开心。 虽说内容东一句西一句,一会学习作业,一会模仿老师,一会聊聊电视剧,一会聊聊小说,尽管内容庞杂,但两个人三观很正。而且,章博宇很照顾殷茵的聊天感受,他知道殷茵对他喜爱的篮球和手游一窍不通,所以从来都不提及这些话题。殷茵打心眼里也不想失去这个能聊的来的人。
于是,殷茵笑着对他说:“对不起啊,让你生气了。我就是听说了之后有点好奇。我知道你是个通情达理的人,现在这样,你肯定有你的道理。我不问了,以后也不问了。”
章博宇吃光了餐盘里的饭,用手指了指殷茵餐盘里的饭说:“你吃你的。我也没生气。我知道你没那么无聊。”
听到这,殷茵就放心了,笑着继续吃饭。
只听章博宇又说道:“我可以告诉你。初二选修课时,我俩坐一起,确实聊得很开心。寒假里我还挺盼着开学的。结果新冠疫情来了,在家上网课。也正是有了这段时间,我才能静下来重新审视我们俩的聊天。我把能记得的聊天内容复盘,发现她说的好多话都不对,针对老师和同学,她的看人看事的观念跟我的观念都是反着的。”章博宇停了一下,两只手握在了一起,继续说:“所以,初三开学后,我没再和她说一句话。我觉得我们不是一路人。”
章博宇低下头,停止了说话,两只手依然紧紧地攥在一起。殷茵突然觉得其实做出这个决定,他很痛苦。她突然有种冲动,想握住他的手,但是她又犹豫了,毕竟他们是男女同学,毕竟在公共场合,就算她自己心里坦坦荡荡,但是能挡住别人看见了会怎么想怎么说?她只是在心里使劲地心疼了一下章博宇。
望着沉默的他,殷茵低声说:“章博宇,我一直都认为你是咱班男生里最能明辨是非的人,特别正直。虽然我不知道王琳到底都说了些什么让你不能接受她,但我相信你的做法没有错。虽然你有点冷,但你从不欺负人,不嘲笑人,不主动伤害别人,我挺你!”
话落,殷茵看见章博宇抬起头看着自己,她说不出来他的眼神里是什么,但是确实有她从来没有看见过的东西。
此刻,殷茵觉得他们已经是知心朋友了。
15
初三学业紧张,显得日子过得飞快。转眼就到了年底。
最近两周,殷茵和章博宇依旧每天有时间就聊聊天,有说有笑的。殷茵也主动了许多,不再只是等着章博宇来找他。他们的交流你来我往,话题总是不断,总能自然开始,又总能愉快结束。
看着他俩聊得火热,班里同学开始有些说法,他们也听到了一些,但是他俩谁都没有在意,而且都很默契地在聊天中谁也不提听到的同学的议论。他俩勇敢地固执地只聊他俩喜欢的话题。
12月31日,元旦前一天,上午照常上课,下午各班进行新年联欢,班主任决定放一部电影。这是他们初中毕业前最后一次联欢会,大家对只放一部电影并不满意。他们想真正地联欢一下,排演节目,闪亮登场,展示自己的特长,留下最美的青春记忆。但班主任安排已定,大家也只好无奈地接受了。
放电影前,大家就都把自己带的零食饮料拿出来了,开始高兴地互相分享。殷茵和武星星亲热地坐在一起,吃着薯片。他看见章博宇朝她一眨眼,指了指外面就从教室里走出去。
殷茵跟着走出教室,只见章博宇从校服里抽出一本书,对她说:“元旦在家,看看这本,开学咱俩聊聊。”殷茵接过书,是一本薄薄的小说集。“好,没问题,保证完成任务!”殷茵爽快地答道。
加上周末,元旦放假三天。殷茵真的在完成作业之余把小说集看完了。一共12个短篇,作者说是治愈系情感童话。为了完成之后的聊天任务,殷茵很认真的做了笔记,把12篇小说按照喜欢的程度排了个序,还写了简洁的喜欢原因。章博宇只让她读读,没有其它要求,可是殷茵却很认真地在完成读书任务。她自己都觉得自己很认真地在对待这项任务。
16
元旦后开学,一早上在校门口俩人就碰上了。章博宇一边停自行车,一边和殷茵说:“书看完了吗?”殷茵说:“看完了,等着和你汇报读后感呢!”“那好,今中午我不打球了,咱俩聊小说。”“行吧,听你召唤。”俩人一边说一边上楼往教室走。
走到班门处,正碰上王琳拿着作业从班里出来,章博宇自动闪到一边,殷茵也停下脚步示意让王琳先过。王琳瞪着殷茵,直冲冲走了出来。殷茵淘气地朝章博宇吐了下舌头,章博宇面无表情径直进班,“哎,这个人!”殷茵想着,进班走向自己的座位。
中午,殷茵刚从餐厅出来,就看见章博宇从篮球架下朝她走来。殷茵想起小说读后感还在班里,就说:“回班聊吧。”章博宇说:“班里太乱,咱俩去一楼大厅找个地吧。”“那你等我两分钟,我回班拿点东西。”殷茵说着往楼里跑去。
三分钟后,殷茵拿着笔记本在一楼大厅找到章博宇。殷茵先发话:“你猜我最喜欢哪篇?”章博宇笑着说:“你先猜我最喜欢哪篇?”“你肯定最喜欢第七篇!第六篇,第八篇,第九篇你可能也喜欢。”殷茵自信地说。
章博宇一听就笑了,还露出个小酒窝。“真让你蒙对了,还挺准!”他有点觉得不可思议地说。殷茵拿起小说集,翻到侧面,得意地说:“太简单了。您看看,这书哪部分的纸边都有点黑了?中间这部分吧,这说明你经常翻看,只有喜欢的章节才会反复看!”
章博宇把头凑近书仔细看了看,笑得尺度更大了,“嘿,还有这说法,你别说还真是!”殷茵第一次看见他笑成这样,突然觉得这样的笑容很阳光,很爽朗,要是天天这样笑该多好啊!特有感染力!
章博宇从殷茵手里接过书,手掌摩挲着封面。殷茵故意走到他面前,仰着头看着他说:“我告诉你啊,以后看书前必须先把手洗干净!”
章博宇笑着点头说道:“好,记住了。”殷茵看他笑得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缝,觉得此时此刻的他哪有什么高冷,超级亲切呢!
他俩从共同喜欢的第七篇开始,一篇一篇聊感受,足足聊了一中午,越聊越觉得彼此认知一致,感受相同,大有惺惺相惜之感。
下午课预备铃响了,他俩结束聊天,往教室走。一路上,章博宇一直走在她后面,殷茵觉得他一直在看自己。快进班时,殷茵想验证一下,突然回头看,果不其然,正碰上章博宇的目光,他们都开心地笑了。
17
从这天起,殷茵发现每天只要一见面,都能看到章博宇笑。对比章博宇原来一个人一坐就一天,面无表情谁也不理的冷峻,如今的他真好呀。虽然他依然不怎么和同学说话,但是不再独来独往了,经常和两三个要好些的男生一起打篮球,一起去餐厅吃饭。
一个人的性格真的可以改变吗?这是因为我吗?肯定有我的原因,殷茵执拗又自信地认为。
期末考试临近了,大家都在紧张地复习。这天午休,殷茵在班里排队改数学,武星星死拉硬拽把她弄到教室外面,小声又急促地对她说:“你小心点,老和章博宇聊天不怕人说三道四的?”殷茵回道:“聊天也聊得正大光明的,都是在你们眼皮子底下聊的,什么说三道四,就是闲工夫大。”
武星星搂着殷茵的胳膊,继续说:“别说我没提醒你呀。说话是没事,可他只和你一个女生说话,这就有点不正常了吧?还和你有说有笑的。你看看他理别人吗?别说笑脸了,别人和他说话,他连个嗯都没有。你还说你俩没事?”
殷茵想着星星的话说的也是事实,但是他们俩除了聊的来也确实没有什么呀。这要是注什么意,不反而成了有什么了吗?殷茵不打算改变什么。
她拿着数学卷子往班里走着急去改错,却不想正看见章博宇盯着王琳看。新座位调整后,王琳坐第一个,章博宇坐她左边组的第三个,一抬头就能看见王琳。王琳这几天感冒很厉害,一直拿纸擤着鼻涕,还伴有咳嗽。
殷茵想:“难道章博宇开始怜香惜玉了?也是,他俩的关系是章博宇主动终止的,王琳肯定会难过。现在王琳病了,章博宇是不是也会心疼一下呢?”想到这,殷茵自己都笑了,他想不出来冷冷的章博宇关心起女生来会是什么样?
18
期末考试结束,寒假近在咫尺。
别的年级到这周五就结业了,初三年级因为要毕业延迟一周放假。同学们大叹了一声之后,也只能无奈地接受了。这个疫情之后的学期,整整上了五个月呀,确实难熬。
谁承想,新冠疫情又来一波,远郊区又开始有确诊病例,而且近几天,疫情确诊病例已经扩大到了几个城区。教育部门及时采取措施,初三年级也照常在本周五开始放假,下一周开设网课。
得到通知,同学们开始收拾学习资料,准备带回家自学和假期使用。章博宇走到殷茵面前,看着她说:“寒假我要看到好文章能从网上传给你吗?”殷茵干脆地回答:“没问题。”然后她笑着说:“章博宇,假期好好的啊,当心我骚扰你!”章博宇回道:“好的。”
放假第一周,大家每天按照课表上网课,学生们都被要求开视频上课。殷茵每天都能在电脑屏幕上见到章博宇,看着他状态挺好的。
殷茵时不时地还美美地想:这学期虽然又忙又累,但她收获了一个好朋友;而且,特别有成就感的是:好朋友还越来越爱笑了,越来越暖了。这一切真美好!
19
网课一连上了五天, 周六开始,寒假正式拉开序幕。
双休日,殷茵睡了两天懒觉。起来后,和家人吃饭,学习,和武星星微信闲聊几句,突然从紧张地、喘不过气的初三备考中跳脱出来,假期的日子过得分外轻松随意。
到了周一,殷茵的自律性起作用了。她制订了作息计划,把每天的学习内容安排好,为开学冲刺中考做好准备。
开始两天,她严格按计划完成。但经常会想一下章博宇,仅仅想一下,有时候还会傻笑一下。想一想他正在干嘛呢?虽然放假前自己说要骚扰他,但是殷茵也不是个特别主动和外向的人。她知道不能真的频繁骚扰人家,怎么地一星期微信上联系一次就可以了。于是她决定周六在问候一下他。
不知怎么了,刚刚到周三,殷茵就觉得很想章博宇,想着他帅帅走路的样儿,想着他面无表情的样儿,想着他笑起来眼睛眯成一条缝的样儿……怎么了,怎么了,这是怎么了?原来是突然会想一下,今天开始后怎么一直在想?全天都在想,而且……而且……想的时候怎么还有点揪心的疼呢?
难道我喜欢上他了吗?我喜欢他吗?我喜欢他吗?殷茵在心里反复地问自己,他不能确定自己是否喜欢上了他,喜欢他什么,但是她能确认的是——想他,想立刻见到他,想和他说话,想看见他笑……
眼泪怎么就不由自主地流下来了呢?要是放在从前,殷茵这么想一个人就会主动联系一下,可是现在除了流泪想的心疼,她怎么一点也不想去主动联系呢?
殷茵定神想了一会儿,之所以不愿意联系,是怕感觉出章博宇一点也不想她,是怕让人觉得自己太自作多情,是怕……
我怎么变成了这么怕的样子?我有什么好怕的?可是,我又真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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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五, 这已经是第三天疯狂地想他了,殷茵就是不愿意主动联系。她虽然性格温和,善待别人,但是心里却是很拧的人。她越想他,就越是觉得他不想自己,要不怎么他一次也不主动联系自己呢?在学校时,每次他主动来聊天,自己什么时候不是热情回应呢?
看来他是真的不想自己,殷茵越来越固执地这么想。而且是越想他,越觉得他不想自己,仿佛进了一个怪圈:想——不想联系——更想——更不想联系,好似每天自己捧着一颗滚烫的心,等待着他的感应;又怕他的冷淡,一下子浇灭了这份火热。
这两天,只要是醒着,只要是不写作业,只要是闲下来殷茵就会想他。就连吃饭都会想,睡觉前也会想,睡醒了也会想……
殷茵从来不知道思念一个人会不由自主地流泪。
这是放假两周之后的第N次流泪。她极力控制自己,尤其在家人面前,但只要心中稍稍一想,眼泪就会迅速溢满了眼眶。
她一直自诩算是个坚强乐观的女孩。十几年来,每每遇到生活中的风雨来袭,她也都竭尽全力地去解决,去接受,去平复。但这一次,这一周,她感觉自己把心就泡在了思念的眼泪里。
21
终于熬到了周六,殷茵决定还是主动联系一下章博宇,她很想知道他这一周是怎么过的,当然,她更想从他的言谈话语中揣摩出他是否也想自己。
“hallo,这几天过的咋样?”殷茵抑制住自己有些激动的心情,微信上的开场白显得热情又平和。章博宇很快回复到:“突然清静下来,有点不适应。”@@@@@@
殷茵说:“清静还不好,上学多累啊。”
章博宇回复:“是。”
殷茵说:“在家都干嘛呢?”
章博宇回复:“写作业,打游戏,看书。”
殷茵说:“别忘了锻炼身体,养足了精神下学期还要更拼中考呢!”
章博宇回复:“是的呢。”
微信上你来我往了几回,殷茵始终觉得章博宇不太热情,只是简单回复她罢了。殷茵不知道还需不需要聊下去——聊下去该说点什么呢?结束聊天的话,下次何时再找他呢?毕竟想了他好几天了,不太舍得结束。
这么想着,殷茵决定再聊一会。她故作轻松地说:“一个人在家别太闷,多听听音乐,做点自己喜欢的事。闲的话找我聊天也行。反正我也要骚扰你的。”这话说出来,殷茵自己都有点难为情,这哪里是怕他闷,这明明是自己想找他聊天。可自己就是很想他啊。
章博宇回复:“哎,没事。我母亲怕我又像疫情后开学时有点自闭的那个样,现在也每天主动和我沟通呢!我挺好的,你不用担心我。”
听着这情况,殷茵本来挺替他高兴的,但心里又酸酸的。这就是说,自己的担心有点多余,章博宇根本不需要她的主动聊天,人家挺好的呢。殷茵的眼泪又上来了,一句看似开玩笑的“骚扰你”的话,本来是殷茵给自己找的假期里继续接触章博宇的借口,现在看这条路都给堵上了。
眼泪还是不争气地流了下来,殷茵说:“好吧,假期愉快。”
章博宇回复:“假期愉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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假期的第二周就这样结束了。春节快到了,家里都在忙着做过节的准备。
这天晚饭后,爸爸妈妈坐下来找殷茵谈话。他们咨询了学校的老师,感觉殷茵的成绩完全可以上高中,将来考大学。所以他们决定让殷茵回老家考当地的高中。
本来殷茵是绝对不想离开北京的。她从小学一年级就随爸爸妈妈来到这里,6年小学,2年半初中都在这里度过,她早就习惯了这里的生活和学习,她才不想回老家,况且她现在更不想离开,因为她一离开,就意味着再也见不到章博宇了。她不想见不到他。
殷茵没有马上同意父母的建议,父母也没强求她,只说你再想想。过两天咱们决定。
殷茵真想这两天章博宇能主动联系她,哪怕说几句就好。殷茵想,难道心里有了人是这样的吗?难道不应该是感到幸福快乐,却是伤心痛苦吗?她真想回到放假前,那时候他们每天闲聊都高高兴兴的,见着面就笑,期末复习忙起来一整天没时间聊天也不觉得难过。聊就尽情聊,不聊也不惦记,这样的交往多轻松畅意啊。怎么现在是这样呢?我疯狂地想人家,人家超级冷静呢?他是什么时候走进我心里的呢?我怎么一点都没感觉呢?我怎么这么后知后觉呢?这是喜欢吗?这是爱吗?
殷茵知道父母的决定是对自己的负责,而且确实是对自己前途的最大考量。如果放在原来,哪怕是一个月前,殷茵相信自己都能很痛快地答应父母,可她现在真舍不得离开。
23
又过了两天,殷茵依然一边流泪想他,一边考虑着父母的安排。
午饭后,殷茵在洗碗,微信响了,是武星星。殷茵回复“稍等”,继续把碗洗完,然后坐下来准备和星星聊天。
“在家干嘛呢?我都要闷死了。”星星说。殷茵都能想象出她那烦的不行的表情。武星星算是班里和她走的最近的女生,但星星性格开朗,外向,比她自己阳光许多。和星星在一起,殷茵觉得很快乐。因为星星快人快语,虽然有时说话口无遮拦,但是心地纯洁,而且很善良。
殷茵回复:“没干嘛,就是写作业,吃饭睡觉,呆着。”
星星说:“要不咱俩出去玩吧?见个面。”
殷茵回复:“行,你订时间订地点吧。”
星星说:“那就明天早上10点,荟聚二楼地铁口见。你坐四号线,西红门站下车。”
殷茵回复:“好的。”
第二天10点,殷茵准时到达约定地点。等了一刻钟,武星星才急吼吼地跑来。跑到殷茵身边,嘴里念叨着:“气死我了,气死我了,临出门前,王昊说用我的号打游戏,结果玩完了不说,有可能还被封号七天。真气死我了,我和他理论,结果迟到了。”
殷茵笑着说:“没关系。迟到就迟到,我等你,解释什么。”说着,她俩并肩开始逛起来。一路上,星星不停地吐槽正在看的电视剧,说剧情超烂,但又说男一号超级帅,所以剧情再烂也要追下去。
殷茵知道星星对偶像的忠心,笑着看她噼里啪啦的不停的说着,一边心里想:我怎么舍得这样的好朋友呢?
24
她俩逛了两个小时,选了一间日式面馆坐下吃午餐。
席间,殷茵告诉星星自己的父母希望她回老家读高中,将来考大学。星星吃的正欢,听闻此,她迅速拿餐巾纸擦了一下嘴,然后说:“什么,你要转学?天呐,还有三个月就毕业了,不能中考完回去吗?”
“不行,中考后我在北京上不了高中,回老家的话按规定不行,必须在老家参加中考才能报考高中。”殷茵解释道。
星星看着她说:“那真是难决断呢。你要走了,我得多想你呀!”还没等殷茵说话,她马上又笑嘻嘻地说:“你走了,不想章博宇吗?”
一听这话,殷茵的眼泪忽地就涌了上来,把星星吓了一跳,只听她说:“天呐,怎么啦?你俩吵架啦?你怎么哭了?”殷茵快速用手背抹了一下眼睛,说:“没什么。”
本来殷茵还想快速换个话题,她不想让武星星看见她这副狼狈样,更不想让武星星知道她有多想章博宇,有多喜欢他。
还没等殷茵转换话题,武星星就意味深长地说:“看,我说什么来的。让你少和他说话,让你注意点,你就不听,还满不在乎的样子。这下好了吧,人家啥事没有,你倒动心了。”
一听这话,刚刚硬憋回去的眼泪又扑簌簌滚下来。 殷茵红着眼睛看着星星,有些哽咽地说:“星星,其实我不想告诉你。放假这段日子,我也不怎么了,真的特别想见他,想和他聊天。”话没说完,两行眼泪不停地流下来,一直流到脸颊,下巴,又掉落到地上。殷茵想,本来想忍着,但是眼泪不听话,索性干脆就告诉星星,自己也确实憋了好几天了。眼泪想流就让它流吧,星星想要笑话我就笑话我吧。
武星星看着泪流满面的殷茵,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好,作为好朋友,她知道殷茵努力,好强,正直,脾气好,一天到晚都微笑着,很纯净的一个人,在一起两年半,她从来没见过殷茵哭鼻子,而且还哭得这么伤心。
武星星本能伸出手拍了拍殷茵的肩膀,算是一种安慰。其实今天出来,她还想告诉殷茵一件关于章博宇的事,可是看见殷茵伤心成这样,她倒反而不太敢说了。
武星星想了想,轻声对殷茵说:“殷茵,你这样他知道吗?”殷茵没有回答,摇了摇头。星星接着说:“放假前我看你们真是聊得挺好的,特开心,你不知道班里好多人都觉得你俩好上了。”
殷茵擦擦眼泪,说:“放假前我根本就什么都没想过,就是觉得和他聊得很高兴,因为没想什么,所以根本也不在乎其他人说什么,怎么看。是放假以后才意识到的。”说完,她又拿张抽纸擦了擦眼睛,眼睛已经有些红肿了。
武星星关切地问:“要不我旁敲侧击地问问他。初一时我们加微信来着,后来从来没聊过,我倒也没删。”说着,急脾气一根筋的星星就拿起手机在微信上找章博宇了。
殷茵伸出手打断她:“不用了,我不想让他知道我这样。前两天我俩联系了,他没有一点心思,我能感知到的。”眼泪又无声地流了下来,殷茵继续说:“再说我都要转学了,还想这些干什么。本来我是真舍不得走的,但是硬留下来,一是违背了父母的心意,二我也不能上高中,三是我不知道开学怎么面对他。”
“殷茵,你告诉我,章博宇放假之后主动找过你吗?”星星突然有点语气激动地问道。殷茵摇摇头。星星叹了口气,说:“我真不想告诉你,但我又不想让让你傻伤心。”殷茵抬头看星星,问:“你想告诉我什么?”
星星从对面椅子上站起来,走到殷茵身边坐下说:“咱们同学之间基本上都互有微信,你看他们在班里不说话,但不能保证人家私下微信不联系呀。再说,他们俩人成绩都那么好,脑子都比咱们好使,人家要是暗渡陈仓,还不把咱们瞒得死死的。”殷茵听出了星星话里的他们指的是谁,她问:“他们怎么了?你到底要说什么?”
武星星搂着殷茵的肩膀,有些气愤地说:“我告诉你,你没必要为他哭,根本不值得。”说着,星星的眼睛里也有了眼泪。殷茵关切地问:“你怎么了?为我哭了?”星星一甩头说:“不为你为谁?你这样我心里能好受吗?再说,你要真和他好了,我还替你高兴呢。现在,我觉得他真渣,根本不陪你!”
殷茵听星星这么说话,大概猜出个什么结果 ,估计是星星知道他们又和好了。想到此,她的心揪得紧紧的疼。星星把手机递给殷茵,说:“你看看,放假之后一直是这样。怎么那么巧,时间一样,游戏也一样。我告诉你,原来章博宇从来不玩这款游戏的,但是王琳一直在玩。虽然这不是什么真凭实据,但至少让人觉得他俩不简单。”
殷茵看到手机屏幕上显示的是微信游戏的界面,在其中一款游戏下面,王琳和章博宇的微信头像并列站在一起……殷茵眼前突然出现了那天章博宇盯着王琳看的画面……
25
殷茵决定转学了,她已经把想法和父母沟通了。其实爸爸上次回老家就已经为她找好了学校,就等这学期结束办手续了。
殷茵这两天在收拾东西,要带的书本很多,其余就是换洗衣服了,其它生活用品就不用了。妈妈决定回老家陪读,照顾殷茵的生活起居,爸爸还留在北京上班 。一家三口也要分居两地了。
奇怪,自打武星星跟她说了自己对章博宇和王琳关系的猜测,殷茵这两天反倒不流泪了。她认真地想了想:自己对章博宇的喜欢是真心的,也许上学时天天见面天天聊,她不觉得;等一放假,有了空间的距离,又不能见面,又不能每天随心所欲地聊天,才让她突然有了思念,可能自己早就喜欢上他了?!
这世上哪条法律规定你喜欢一个人,别人就有义务无条件地也喜欢你呢?殷茵仔细想了想她和章博宇的所有聊天内容,真的只是朋友间的谈话,没有一点逾矩的内容。是自己先动了情,才会把同学间的聊天错觉成了男女朋友的倾诉。
这么想来,殷茵还是有些伤心,为章博宇从来没有主动联系她一次感到伤心。但她不怪他,他心里一直就把殷茵当成同学看待,放假了自然就分开了,开学再见面再说。殷茵也没怪章博宇和王琳的头像在一起,这有什么好怪呢?自己有什么身份和理由去责怪呢?交友是每个人的自由选择,章博宇和别人如何交往,和谁交往,都是他的自主选择,他有充分的权利去选择。
明天早上就和妈妈回老家了。头天晚上,殷茵给武星星发了微信,告诉她自己将离开,也告诉她喜欢她这个好朋友,会经常随时和她保持微信联系 。
她压根就没打算将转学的事告诉章博宇,既然人家只把自己当同学待,特意去告别显得有点太自作多情。殷茵想:他们曾经的愉快相伴她会铭记和珍惜,不管如何,她是希望章博宇快乐的,不管他和谁在一起。自己喜欢他,不就是想和他快快乐乐地在一起吗?只要他快乐,和谁在一起都是对的。
列车在广袤的华北平原上飞驰,殷茵眼里噙着泪,对自己说:“再见,北京;再见,你。”
谨以此献给我们走过的青春,经历的岁月。
完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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