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5房客:白月光

作者: 9b38ce71ea80 | 来源:发表于2017-02-27 13:44 被阅读332次
这是子夜旅馆的第5个故事

0

一个疑似痴呆的老头问我:“你觉得世间最恐怖的是什么?”

我想了想,给出一个自认为比较荒唐的答案,结果老头说:“好,你的智慧深深折服了我,恭喜你通过面试,从今往后你就是子夜旅馆的守夜人了。”

我迟疑片刻,反问道:“是不是我回答什么,你都会说好?”

老头诚实地点了点头。

我说:“你这样草率地录取我真的没关系吗?”

老头说:“什么叫草率,你叫什么名字?”

我说:“江夜啊!”

老头说:“你看,江夜里有个夜,守夜人里也有个夜,说明这是上天的缘分。”

原来这是一个没人应聘的岗位。

1

我在地下室醒来,摸了摸肿痛的头,点亮手机,已是晚上7点,该上班了。临行前我来到书桌前,拿起《守夜人词典》,翻到折页处:“迷失自我的是孤魂,只知爱恨的是野鬼:孤魂没有记忆,不入轮回,只凭借心中仅存的一丝执念指引,因缘寄附在活人身上,被称之为寄生灵;野鬼心怀无尽怨念,一旦找到生前所爱所恨之人,便会附身其上,化为恶灵向宿主复仇,直到大仇得报,才会烟消云散。

寄生灵与复仇恶灵有很多相似之处,但寄生灵有一个最大的特征——没有眼睛,像是可怜的迷途旅人。也正是因为这一点,我才错把徐子风身上的小姑娘当成了寄生灵。

寄生灵并不罕见,比如农村常会有小孩晚上莫名其妙闹肚子疼,家人便会说这是被过世的老人叫住了,烧香化纸拜一拜便会没事,其实就是寄生灵在寻找宿主,但又害怕蜡烛与纸钱的烟火气。

寄生灵只寄生在活人身上,而徐子风已经死了,所以那女孩绝不可能是寄生灵,可如果是复仇恶灵,为什么也没有眼睛,而且她已经把徐子风害死,大仇得报,为何还未散去?还是说……她的仇,还没有报完?

沿着角落的木梯往上爬,缓缓顶开头上的盖子,我想先侦查一番,看白天那个手拿棍子会瞬移爱打人的残暴女孩还在不在,结果率先映入眼帘的却是一张大黑脸,吓了我一跳。细一看,是店里的黑猫。

看到这只黑猫我就生气——之前我就是冲着店门口贴的“收入丰厚,美女作陪”的招聘广告来的,结果面试结束后,厚着脸皮问那个老头:“月薪两千也叫收入丰厚还敢要脸吗……不过这个也就算了,最主要的是……那个……作陪的美女在哪?”老头指着角落里打盹的猫说:“喏,它的名字就叫美女!”

地下室的出口在一楼楼梯下面,走出来右拐就是一条两边布满了房间的长廊,长廊尽头是旅馆大厅。黑猫仿佛催工的工头一样在前面带路,领着我朝大厅走去。但在经过一排排房间时,我发现了一些异常,比如我之前开出去的101、102、103三个房间,其中101和102的门牌都已经摘掉了,只有103的还如往常那般挂着。更奇怪的是,我没开出去的104的门牌也被摘掉了。

我不由自主地停了下来,伸出手想要推开任何一间摘掉了门牌的房门,可手却僵在空中不敢动弹——守夜人禁令第一条:不得进入任何房客的房间。

前方传来一声猫叫,似乎在不满我的拖延。我只好继续往前,走进大厅,发现油灯已经像往常那般点亮,火炉也已经烧好,甚至炉前都已经坐好了一个旅客。

2

一个失魂落魄的年轻人,二十出头,大学生打扮,这个年纪的男孩本该是朝气蓬勃、精力旺盛,玩一宿游戏第二天还能打两场篮球赛才对,他却头发枯槁满脸菜色,像是好几天没吃没睡了。

我走过去跟他打招呼,他忙惊慌起身,朝我鞠躬道歉:“对不起,我……见没人,就擅自进来了!”

我摆摆手:“不打紧,店里最值钱的就是这个炉子,偏偏又笨又重,想偷也偷不走。”

他憨憨一笑,又自顾自坐下,陷入了沉思。

我发现每个来店顾客都是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太考验我打开话题的能力了。

我构思了半天,开口问道:“你在想什么?”

他说:“我在想我这段时间到底是怎么了?”

我像白痴一样追问:“你怎么了?”

他说:“我最近一段时间,常常会失神,忘记很多事,晚上还老做噩梦!”

我继续追问:“梦到了什么?”

他说:“一些幼年时不愉快的记忆!”

我说:“说说?”

他沉默了。

我说:“反正咱俩素不相识,我就当个故事听,对于你而言,说出来心里也许会舒服一点。”

他迟疑半响,点了点头。

3

我的家乡是一个匪气很重的地方,打架斗殴属于家常便饭。小学六年级那年,我认识了同班的林楠,他比我大两岁,长得凶,身高体壮,是学校的霸王,我认了他做大哥。两人在学校里飞扬跋扈,做了不少坏事情。

林楠喜欢隔壁班的一个小姑娘罗双,大眼睛,齐刘海,唱歌很好听,可罗双偏偏跟同桌顾小海走得近。顾小海又黑又瘦,性格内向,畏畏缩缩,除了成绩好点,简直一无是处。

一次顾小海路过我们班的走廊,不小心撞到了林楠,林楠转身就给了他一大耳光,他不敢还手不敢哭,捂着被打红的脸低着头跑回了教室。我从未见过这般没有血性的人。

知道他好欺负之后,林楠隔三差五便要逮着他揍一顿,顾小海胆特别小,被揍也不敢告诉老师和家长,只知道抱着头缩在墙角瑟瑟发抖。他只能等待罗双来救他。

罗双长得乖巧,偏偏爱替人出头。每次只要顾小海有难,她都会随后出现挡住林楠的拳头,而越是这样,林楠就越看不惯顾小海,变本加厉地欺负他,罗双自然也就变成了顾小海的护草使者,甚至后来被人传言罗双是顾小海的小媳妇。

林楠非常气愤,一天放学拦住罗双,问她跟顾小海之间到底是什么关系。罗双轻蔑地看了他一眼,冷笑道:“你管得着吗?”

罗双的态度刺痛了林楠,以至于让他做出了一个丧心病狂的决定——他叫我在学校后面的那片荒树林中间的歪脖子大树下挖了一个浅坑,坑里放满了铁钉,然后用树枝与叶子盖好。他自己则给顾小海的课桌里留了一张“周五晚八点,歪脖子树下见”的纸条,知道留自己的名字顾小海铁定不会去,所以他留的是罗双的名字。

林楠的算盘打得不错,如果顾小海跟罗双之间真有什么,那么顾小海看到字条就会去歪脖子树下,就会吃大苦头,如果两人没事情,那么就会相安无事。

可谁能料到,那天出了意外。晚上去树林的,不是顾小海,而是罗双。林楠跟我躲在树林里,眼看着罗双一步一步走向陷阱,林楠一着急,喊了一声她的名字。夜半无人的树林,突如其来的喊声,把罗双吓了一跳,她头往回看,结果绊了一脚,整个人摔倒在地,而她的脸,刚好掉进了我挖好的陷阱里……

4

我问:“怎么不往下继续说了?”

眼前的这个年轻人满脸苦痛,似乎回忆过于残忍。

5

罗双的眼睛……被铁钉刺瞎了,隔了那么远我似乎都能闻到血腥味……你无法想象一个美丽可爱的小女孩,一双大眼睛被刺瞎的场景……当晚我和林楠都吓懵了,各自逃回了家,我躲在被子里一整晚没睡着,睁眼闭眼都是一双血淋淋的眼睛在天花板上看着我。

周末两天我生了一场病,周一去学校的时候,发现罗双的座位空了。听人说,罗双死了,是掉进河里淹死的。是啊,那天晚上她眼睛都看不见了,又怎么能找到回家的路呢?

后来教委开始查这个事情,由罗双口袋里那张因泡水而模糊不清的字条查起,有同学说周五下午第二节是体育课,罗双和好几个女孩都没去操场上课,罗双在顾小海抽屉里翻找作业本的时候找到的字条。又有同学说,周五中午,看见隔壁班的林楠动过顾小海的课桌,在里面放了什么东西。

林楠被查出来之后说自己只是在坑里放了大便,压根没有铁钉,后来他又把我供了出来,说要是真放了铁钉,就只能是我。我知道他在推卸责任,好在我只是帮凶,又只有12岁,父母赔了一笔钱,托关系帮我转了学后就摆平了。

但林楠已满14岁,所以被扭送到了少管所。听说他进去之后一直不安分,还是跟人打架斗殴,最后想要翻墙逃跑,却被电网给电死了。

这些年我一直努力学习,远离故乡,试图忘记幼年所犯下的罪恶,也确实遗忘大半。直到前些天一个流浪歌手来到学校前的地下通道里唱歌,每晚我经过时,听到他的歌声,就会觉得莫名悲伤,往事翻涌而来,夜不成寐,噩梦缠身。

6

“喵!”黑猫叼着一个温度计走到炉火边,挠了挠我的脚。我把温度计拿过来,递给这个失魂落魄的年轻人。

“……你要帮我看病?”他接过温度计,表情很诧异。

我点点头。

他摇头:“我没病,你也治不好!”说着又把温度计还给了我。

我一边借着烛火查看手里的温度计,一边说:“你要是没病,为啥要撒这样一个谎呢?”

“你……什么意思!”声音颤抖了一下。

我缓缓读出刻度:“二……魂,六……魄!没错,确实少了一魂一魄,难怪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

“你说……什么?”声音抖得更厉害了。

我把“温度计”重新塞回黑猫的嘴里,也不顾它怨恨的眼神,死死盯着面前的年轻人,一字一句地问道:“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

他沉默了一秒,随后说:“……徐子风!”

我用更重的语调重复了一遍:“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

“徐……你究竟是谁?这里究竟是什么地方?”他不安起来,开始左右四顾。

我突然感到一阵疲惫,甩给他105房间的钥匙:“这里是让你赎罪的地方!”

他看了看我,又看了看手里的钥匙,踟蹰不前。

这时,103房间突然打开,徐子风探出了半个头,双眼像黑洞般凹陷,嘴角却挂着笑。

我问这个自称也叫徐子风的年轻人说:“地下通道弹唱的是不是那个人?”

他失神地点点头。

我指着徐子风身后的黑色琴箱:“他才是徐子风,曾经跟林楠一起欺负你的人,你的一魂一魄就装在他的琴箱里,去拿回来吧!”

该面对的,总要面对!

他摇头,面孔扭曲,拼命摇头,拔腿就往后跑,却跑不掉……黑猫叼住了他的裤腿,一甩,居然直接把一个大活人甩飞,掉落在了103房门前。

徐子风把他拖进了房间。

守夜人禁令第二条:不得插手房客之间的恩怨。

7

看着103房门重重关上,我不禁叹了口气,回到柜台前,拿出账本,翻页,写上:105房客,顾小海。

每个人都有罪,爱是罪,恨是罪,嫉是罪,悔也是罪!

——老头问我:“你觉得世间最恐怖的是什么?”

——我想了想说:“是人本身!”

火炉边掉落了一张落霉的泛黄纸条,我捡起来:“周五晚八点,歪脖子树下见——罗双!”

将纸条丢进火炉,火焰像是饥渴难耐的野兽将其一舔成灰,无数的画面开始在空中浮现:

黑瘦矮小的顾小海缩在墙角,被几个混混少年不停踢打,害怕与悲伤交织的眼神里闪过愤怒的火焰……

顾小海看到课桌里明显不是罗双笔迹的纸条:“周五晚八点,歪脖子树下见——罗双!”,犹豫了很久,重新写了一张:“周五晚八点,歪脖子树下见——顾小海!”然后将其塞进了罗双寄放在自己课桌里的作业本内……

体育课前,顾小海找到罗双,说你的作业参考完了,可以拿走了。罗双笑着应了一声,转身往教室走,顾小海看着罗双纯真的笑脸,本想叫住她,可一想到林楠与徐子风等人欺负自己时狞笑的嘴脸,终究没出声。

他也没去操场上课,而是悄悄绕到了学校后面的荒树林,找到歪脖子树下徐子风挖出的坑,眼睛通红,颤抖地撒下铁钉,嘴里一直在嘟囔:“罗双,你爸爸凶,知道你受伤之后,他肯定会把他们狠揍一顿,说不定学校还会把他们开除,你知道我没有爸爸,我没有办法,脚受伤休息几天就好了,真的,上次我的脚就被他们割破过!”……

冷夜,白月,一个眼里插着铁钉满脸血污的小姑娘在荒凉的旷野里跌跌撞撞,她家在学校不远处的村庄,河流下游。她眼前一片乌黑,彻底迷了路,疼痛让她一步一颤抖,纤瘦的身子在寒风中摇摇欲坠。也不知过了多久,她终于摸到了河沿,她小心翼翼挪动脚步,像走平衡木一样,但失血过多的她早已站不稳——

像一根木桩跌落大河,水花四溅过后,一切归于平静,只剩白银一样的月光洒满这个美丽的人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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