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半月雪子
七年前，男人二十四了，他已辗转了好多个地方，修公路，栽电线杆，他加入村里外出务工的队伍里，穿梭于各个乡村之间。
他们长途跋涉来到女人的村子里，那里计划修一条公路通向县城里。白天繁重的体力劳动让男人们精疲力尽，晚上躺在简易房里呼呼大睡。
男人在长期枯燥乏味的劳动中，养成了抽烟来宣泄的习惯，他经常去村头的那家小卖部买烟。男人手脚又比较勤快，小卖部主人是一个五十多岁的嬢嬢，腿脚一跛一跛的。
男人来买烟时，看到她正挑着两桶水，一跛一跛地挪动着。“二孃，给我，我来挑吧。”男人冲过去，双手抬下扁担，利索地接放到肩上，洋洋洒洒，把水挑到屋里，又将水倒入水缸里。
眼看估摸着还差两桶水才能装满水缸，男人又拾起扁担和水桶，飞快地跑出去，不一会儿就从水井挑回两桶水，倒入水缸，把水缸灌满了。
“小陈啊，真是麻烦你了。”
“二孃，小事儿，给我拿一包烟。”
“好勒！你这小子啊，人倒是很好，就还缺个媳妇。” 女人手里拿着一包白沙烟递给她。
“二孃，我倒是想娶媳妇，可家里太穷了，有哪家姑娘愿意嫁给我哦。”他窘迫地挠了挠后脑勺。
“哟，你还害羞呢，这有啥不好意思的，男大当婚女大当嫁嘛，要不我给你介绍个姑娘吧。”
“啊？二孃，你说真的？谁家姑娘愿意嫁给一个穷小子啊？”
“你先甭管她愿不愿意，先给你们引荐见见面，看看能不能相处得来再说。”
“好勒，二孃，都听你的。是谁家姑娘啊？”
“是村里李师傅家的第二个女儿阿惠，这女娃子我是看着长大的。她今年二十一，在村里算是大姑娘了。与街上老王家的小儿订过亲，订完亲后那小儿就去当兵了，之后，那小儿变心了，这门亲事也就退了。我得先把这个和你说清楚，你若不介意的话，我就在中间做媒，引荐你俩见个面。”
“二孃，我不介意的，这个有啥子可介意的，那就麻烦二孃帮忙张罗了。”
“好，这事就交给我吧，包给你办成。”
过了几天，男人又到小卖部来买烟，小卖部主人大老远看到他来了，拉扯着嗓门喊他，就好像有什么喜事迫不及待要告诉他。
“小陈，那天给你说的事谈成了，我给阿惠的父母说了，他们想见你一面，互相了解一下。你看你什么时候方便，去人家家里走动走动。”
“二孃，这么快就定了啊，我还没做好思想准备呢。” 他着急地说。
“你看把你急得，又不是要你现在立马就去。你去买几斤水果，换一身干净整齐的衣服，明天我陪你一起去，我今晚给人家回个话。”
“那就太好了，你陪着我去就不会那么尴尬了。”
“你尴尬啥啊，脸皮这么薄，媳妇都被别人抢走了。“二孃像个长辈一样，指着他打趣到。
他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后脑勺，拿着烟走了。他向街道边水果摊走来，买了七八斤苹果和梨子，他又觉得提这点水果有点小家子气，又跑到那边的肉摊上，称了几斤肉。
提着这些东西回到简易房里，工友们一边嬉笑一边说道，“兄弟，今天有大喜事么，买这么多好吃的？要请兄弟伙大搓一顿么？”
“哪有啥喜事啊，就小卖部的二孃说给我介绍个对象，明天去人家家里看看。”他红着脸和工友们说道。
“哇，大陈要娶媳妇咯，千年铁树要开花喽！”工友们欢呼起来，七嘴八舌的讨论着是谁家姑娘。
男人不停地说，“八字还没一撇呢，人家能不能看上我还难说呢。”其实他心里早开了花，他想着要是成了的话，他就能有个家了。
他把仅有的一套像样儿点的衣服拿出来放在枕头边，“明天白天干完活，就穿这套衣服去她家。”他幻想着第二天的见面，又紧张又激动，不知是什么时候才睡去。
第二天天蒙蒙亮时，他就醒来了，他梦见事成了，他认为这梦是一个好兆头，他赶紧起来，去工地上开始一天新的劳作。
工地上的活很辛苦，干完一天后整个人都很疲惫，只想找张床躺下。每天重复乏味单一的工作，他都倦了，可为了生活，他又不得不埋头继续苦干。
这天，是他长期从事这种工作以来最有干劲的一天，和他十五岁时刚加入这一行的第一天一样，他是那么的精神抖擞。那时是因为终于可以靠自己双手讨生活了，而此时是因为他心里有了期待。
他想着晚上的梦，他幻想着与一个姑娘相爱，组成家庭，生儿育女，他会有属于自己的家。他对家的渴望，就如饥饿了好久的流浪汉，对食物的渴望。自从十二岁那年，他母亲离开后，他就没有再体会过家的温暖。
太阳开始落山了，这一天的辛苦劳作即将结束，他回到简易房，打来一盆井水，把全身洗了个遍，换了提前放在枕头边的衣服，精神抖擞，他健步如飞，不一会儿就来到小卖部，二孃已经在等他了。
他提着准备好的东西，肉已被他在简易房里提前煮熟了，天还有点热，怕臭了。穿过三四公里的田间小路，他们来到了阿惠家的院子。
院子里栓着一条狗，听见有陌生人来，它汪汪地大叫起来，不知是对他的热情欢迎呢，还是对他登门拜访的抗拒。主人家听到狗吠声，一位男子从房子里迎出来，来者是阿惠的大哥，他过来接下客人提来的东西，并将客人往屋里领。
阿惠家已摆好饭菜了，在二孃的引荐下，见过了阿惠的父母，大哥，还有弟弟妹妹。阿惠家兄弟姐妹八个，她在排行老四，上面有两个哥哥，一个姐姐，在女子中排行老二。
阿惠的母亲目不识丁，但人能干又踏实，又肯吃苦，是村里与乡里的联络员，常常要走二十来公里去乡镇里开会。她的父亲识得几个大字，在村里教孩子们写写字。
阿惠的父母张罗着客人坐到饭桌前，男人看着眼前的两个女孩，心里在玩着猜谜游戏，这哪一位是阿惠呢？定是在炒菜的这位了，端菜那位看起来太小了，估摸就十四五岁的样子。
“小秀，去叫你二姐吃饭了。” 这家的女主人对年纪尚小的女娃吩咐道。“原来写两女孩都不是阿惠啊？那么炒菜那位定是三妹了。”男人心里想着。
“妈，我二姐说她不饿，她不吃。”叫小秀的女孩从里间出来给她母亲说道。男人听到小秀的话，心里便更没底气了，“怎么？连面都不愿意见，肯定是没戏了。”
饭间，阿惠的父母问到了男人的一些基本情况，男人照实一一回答了。这顿饭，虽然是主人家为客人精心准备的，可男人却食不知味，吃得忐忐忑忑，心事重重。
饭后，男人告别了主人家，独自黯然地离开了，在路上，他突然想明白了，感情这种事得顺其自然，强求不来，他也就释然了。
二孃又在主人家待了会，她来到里屋，坐到阿惠的身边。阿惠是她看着长大的，知道这个女娃的性格虽烈得很，但脸面薄。她知道阿惠定是害羞，不好意思出来相见，但肯定暗中有偷偷的观察。
“阿惠，你觉得小陈怎么样？我知道你肯定偷偷观察，我留下来就是要问问你的想法，如果你觉得还可以，那我就在其中撮合，如果你要是不喜欢，那我就拒了人家。”
阿惠坐在旁边，支支吾吾，也不说喜欢，也不说不喜欢，红着脸，话也说不上来。
“你要不说话，孃孃我就去直接告诉他，让他以后别来了。”
“孃，我……我觉得他挺好的。”阿惠低着头，从牙缝里挤出这么一句话。
二孃看到这里，心也放下去了，想着这事十有八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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