属于你的我的债缘

作者: 月上三竿 | 来源:发表于2018-04-04 18:17 被阅读187次

    原创/月上三竿


    01

    三月的清晨,我被睡懒觉的阳光唤醒,睁眼,深呼吸,心跳也伸个懒腰。

    刚要舒服地转个脸,活动下脖颈,突然一个女人映入眼帘,一口气差点没上来而过去了。

    不瞒说,我还是单身,正努力打拼事业中。怎么平白无故多个女人在床上,我努力回想昨晚的事情。

    昨天我很晚下班回来,出门倒了快放半月的垃圾后,就蒙头大睡了,哪有时间逛夜店。

    此刻,她呼吸均匀,圆圆的脸蛋上有淡淡的妆,眉毛没有画,像月牙儿有个尖儿,睫毛涂黑,像破牙的草,把周围眼缝衬得整齐雪白,嘴唇血红,上下线条明显,如刚刚刀割的口子,细细看,上嘴角上,淡黑的汗毛,像个男人发育不良的胡子。

    我是不是穿越了!不可能,整个卧室还是熟悉一片,我甚至能看见,该洗的内裤与袜子,就在床头柜上,平时忙哪有时间洗。穿越,肯定不会连袜子和内裤一起穿越吧!污染时空!

    这时,她醒了!

    竟对我视而不见,她双手揉着惺忪的眼,下床,钻进我的拖鞋,提提啦啦上了厕所。只听马桶哗啦啦一阵响声过后,她走出来。我再也忍不住了。

    “你是谁?你到底是谁?为什么不吭不声睡在我床上?我讨厌陌生人碰我的床!”

    “哟,你醒了!别生气啊!我不是故意的,我只是太困了。”

    “你怎么进来的!我允许了吗?”

    “你昨晚出门倒垃圾,谁叫你不关门。”

    “什么?!你个小偷,你这是入室盗窃,你知道吗?”

    “我一个弱女子,能偷你什么?”

    “偷,偷……偷看我洗澡!”

    “你妹的,你也会洗澡?!昨晚闻着你的袜子和内裤,我睡得还不够惨吗?”

    “呃……哦……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不过,不过我有很多个啦,我还是讲卫生的,换得勤,只是懒得洗而已。呵呵……”

    “你看看你这泡面桶,快生蛆啦,也不会倒!你看看你这枕头,要盘核桃壳吗,油光发亮?你再去看看你的厕所,白纸到处都是,提前过清明节吗?”她说得我目瞪口呆。

    “对不起,我马上去收拾!”我很愧疚,正待起床去执行命令,不对呀,到底谁是房子的主人。

    “我去!你凭什么指挥我啊,你到底是谁?再不说,我就报警啦!”

    “你敢报警,姐就大声叫你调戏、非礼!!”

    真没想到,她比我狠。她强迫性地睡了我的床,还威胁我,我和她无冤无仇,她何必置我于死地呢?

    02

    随后,我不敢吭声了,好汉不吃歪女亏。

    她温和了点,冲着我问现在几点了。我指了指墙上的闹钟,她扭头去看,我蹲在床上不说话,更不敢下来,我什么都没穿!她衣服完好无损。

    突然意识到,自己被绑架了,像电影中的那样。可她一米六五左右的个头,身材娇小,来十个这样的她也不是我的对手,我是搞建筑出身的,一口气吃六七个馒头,一上劲儿搬五六十块砖头。

    想到此,我笑了,心理上有股能战胜她的优越感,我越笑越灿烂。

    直到她打了一通电话后,随口说好戏要开始啦。我脸上的笑,冻得秒僵了。

    这个电话像个魔法棒,小小一挥,所有不希望出现的,都卷着屁股来了。只听见,我公寓下花园里,此起彼伏传来阵阵排山倒海的人声。

    “于泽,于泽,欠债不赊!于泽,于泽,拿来存折!”竟是一群大妈,咄咄逼人,字字诛杀,比起令人轻生的广场舞,更加死无葬身之地!

    我立马爬到窗户上,踮起脚往外看,还好花园里没几个人,也没有认识我的人。当然,她打电话的时候,我已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套上了衣服。

    “噢,原来你是讨债公司的!”我不屑地说,顿觉她流行的圆脸蛋一点也不好看。

    “不错,我怕早上路上堵车,不能按时到达,所以昨晚提前来了。”

    “那你住宾馆呀,偷偷摸摸进我屋,还睡我床!”

    “省钱!你不服!”

    “哼!别以为你带一群大妈团,就能讨到一分钱,这三脚猫功夫,我早有心理准备。哈!”我试图吓唬她的嚣张,让她知难而退,没想到,她又一通电话打过去,我彻底崩溃!

    楼下传来阵阵乱音,像菜市场的哄闹,仔细分辨还能听出一些信息来。

    “马来隔壁,于泽,欠债还钱!你祖宗的坟被人挖了,你不知道啊?……”

    我查!连祖宗都问候了,不给一点情面!我赶紧关上窗户,掩耳盗铃,自己听不见,也许别人就不能听到了吧。待我捂着耳朵几分钟后,好奇地张眼偷看窗外的动静时,我更查!

    小区的花园里,已经蹲满了吃瓜群众,不过没有鲁迅说得惨,我还在屋里,还有机会拯救自己。

    “小姑奶奶,你饶了我吧。给我留点情面吧。”

    “不是我不想留,老板请的大妈团,要不到账,没工资!她们都在等我,也等你回话呢?那两万块钱,现在可以还了吧?”

    “还!还!现在就还!你先别让她们骂了,这次算我求你!”

    一通电话过后,窗槽边的晃动清净了不少,紧张的窗帘似乎也舒缓了一口气。

    03

    衣柜里的棉被扔了出来,里面还有很多棉衣,一件一件往外捞,只恨平时衣服少了。

    我动作懒,她在背后盯着催快,像伏尔加河上纤夫身边的执鞭官。很快,一个鞋盒裸露了出来,整个衣柜蓬荜生辉。

    毛爷爷一打一打,就在鞋盒里面。我手指捻着数了半天,才一万,不够两万。她小脑袋背后蓬乱的辫子翘起来,一脸严肃。“是不是要我再打个电话,振奋振奋呀?”

    “别打,别打,我卡里还有钱呢?这就下楼去取。”我看她拿起电话往耳朵上贴,就犯怵。可哪有卡啊,是信用卡。先缓急吧,被骂到死里去,谁还敢嫁我。

    她紧跟在我后面,我大步走得比平常快一倍。“你慢一点,照顾照顾我们。”她说着喘了口气。

    我扭头冲她笑,差点笑出眼石。大妈团竟没有解散,紧着她的屁股后面,黑乎乎的一团,像战场千军万马扬起的尘埃。

    “老实点,别想着跑了,不然,我们都在你家打地铺!”她又喘了口气说。

    “好,好,我慢点,这样可以了吧?光嫌我快,你们不慢啊?!”我把腿压低,和半蹲没区别,放松了她的警惕。

    快到银行门口的时候,我拿着仅有的卡,一溜烟快速逃掉了。爱打地铺,就打吧。我还指着这点信用钱,活到下月十号发工资呢?

    拿走了,她无情拿走了我全部家当,只剩张信用卡,忽而觉得银行才是亲的。

    04

    大学毕业后,在小区的公寓里舒睡了两年,如今却不敢回去。

    凌晨两点,三月的天气不算冷,我在小区外花园野营,浑身难受。身上就一张卡,小饭店不刷卡,大饭店刷得贵,不得已在便利店买了干冷面包配水牛奶,轱辘着往下咽。

    手机屏上荧光罩着我的脸,它苍白的像鬼,饿死鬼!我翻开手机页面,删除了很多APP,他们占内存很久了,每到夏天它们就怂恿手机发热发得烫手,仍口袋里就烫大腿上的毛。

    财神贷、轻松贷、安详贷……一连串校园贷,我删得不亦乐乎,泪也流得不亦快乎!

    在将近毕业的最后两年里,我认识了个姑娘,她的纯值得我献尽所有。

    那时,我没钱,穷得偶尔需吃白馍度过。她很好看,又非常省粮食。让我们决定在一起的事情很简单,她生日,我送她一串项链,很细很细,细得你都看不到脖子上有东西。那是我鼓足勇气逃课干服务员的兼职换得。

    之后我怀疑过,大学女生真纯情,一条几百块的项链,就收了人心。可我错了!人心不管在什么场所,寂寞才是轻而易举撬动的杠杆。

    因为我兼职上瘾了,或者说对她上瘾了。送花、送金、送科技,她感动得哗哗的,我送得刺啦刺啦的。到了最后毕业,已经没什么可送。大家都在忙论文,她却说,我冷淡了,不爱她了。

    那些年流行校园贷,我蠢蠢欲动,却从来不敢伸手去碰。那是债,也是责!毕业晚会,她说要回家,所以会分手,她不接受异地恋。我说在学校所在的城市里,我买了公寓,请她留下。校园贷的平台给的支持!

    她去看了看,太小,走了,几点的火车也没说。

    05

    花园很安静,只可惜身边没有酒,或者安眠药也可以。

    那包毛毛虫面包被我啃得又冷又硬,还是没有咽完。城市的夜很大,把我缩小成无关紧要的细菌。

    小区很多夜生活丰富的年轻人也陆陆续续叩开了家门。想起今早发生的事情,我更加难受!我不知道她叫什么名字,她什么都好,就是踩踏我的自尊心,毁了我对她所有的印象。

    她的影子像幽灵,在星星斑点的城市上空,暗暗锁定我,靠近我,吃了我。越想越害怕。

    还好又有两个年轻人从我身边经过,有点人气的夜,总会不太怕鬼。男的亲切地唤着她的名字,“舒雅,就送你到这里了,晚安,我们明天见!”

    “嗯,明天见!”

    奇怪!好熟悉的声音啊,像刚在哪里听过。好奇心驱使,我站起来,隔着冬青树要望个究竟。都已经说了再见,不害臊的俩人,还在你看我,我看你,然后傻笑。

    通过那个笑,我能看见它里面藏着一把刀。猫着腰的身子骨,不由得向后缩了缩。

    她那圆脸上挂着一双讨账的眼神,一下击穿了我。原来舒雅是她,她叫舒雅。我暗暗把名字刻在心里,要雪恨备用。

    那傻笑的男人,步森牌子的衣领,手表,银饰,一身下来,起码得几万快吧。皮肤白净,个子一米大八。她倒像是个灰姑娘。

    看到他俩恋恋不舍的模样,我就禁不住穷开心了。因为我报仇的机会就这么愉快地来了,好快呀!哈!她泡高富帅,我要让她泡成泡泡!

    06

    “舒小雅,你怎么回事,等你老半天啦,被窝都暖凉了。”

    我从青树后面跳出来,准备好大嗓门,就吆喝起来。他俩跟做贼似的,吓了一跳!

    “神经病,谁认识你是谁?!”

    “靠!今早趁我一丝不挂,还睡我左边,你能忘了呀?!”

    “啊?!原来是你?死哪儿去了,害我们找你一天。”舒雅声音刚落地,那位高富帅开口了:

    “舒雅,你们认识?!还睡在一起?!对不起,我先走了。”

    “啊?!甄甫,你不要走,我根本不认识这疯子。哇……怎么办?怎么办?”

    “我真该走了。再见!”高富帅声音里带着失望,她留不住的。哈……她目送他走的表情,可怜兮兮的,惹得我笑得嘴巴都抽筋儿了。

    “于泽,你妹的!你知道他是谁吗?你笑吧,让你笑个够!”

    “哦?他不是你的男朋友啊?”我的笑容瞬间凝固在脸上。

    舒雅说,他是大老板家的公子,公司欠债的催款都归他管,公子好不容易对舒雅有点好感,被我给弄凌乱了。

    我不明白她为什么要勾搭公子。她生气地说,要你管,谁叫你们穷人多作怪!我说,我穷怎么了,我穷也有权利好好活在这个世上。

    我还在得意中沉醉,她突然默默地哭起来。我靠,太娇气了吧。大妈团祖宗十八代都骂了,我也没哭,我仅仅气跑了她的公子哥,她就受不了。

    “难道你们两个睡了?!”我更加好奇他们之间的感情,好像很恩爱一样,然后中间突然多了第三者,另一个就受不了!就冷战!

    “你给我滚!以后再也不要见到你!”

    “那好呀,我欠的债也不用还喽,哈……真爽!”早上收到她如此的羞辱自尊心,我对她的哭泣已经不过敏,视而不见,继续嘲弄她,人生的最大乐趣被我找到啦,哈……

    她擦了擦眼泪,突然停止姣音,周围安静得渗人。她朝我走过来,目光凶狠,我捧着肚子笑,刚开始没注意,后来越感大事不妙,她双手搭在我的肩上,我彻底停止了笑。我莫名其妙地看着她,眼里暗自在说,没有高富帅,我也可以的。

    咚!一声巨响,蛋壳裂了缝,蛋黄与蛋清凉飕飕流出来,我护着中腿一阵剧痛。痛得说不出话,因为已痛晕在地上,打滚一会儿,不动了。

    07

    医院,男科住院部201号,躺着一个活力四射的年轻人。他身边有个照应的女人,却从她脸上看不出丝毫焦急。

    这时主任医生过来,叫了那女人,两人一前一后到室外走廊处,聊起来。仍下半死不活的年轻人,捂着伤口呻吟。

    不一会儿,她回来了。

    “怎么样?怎么样?医生说什么了?”我急切地问道。

    “医生说,他……他说,你以后不能再生育了。对不起呀!”她沮丧的脸似老太。

    “什么?!你再说一遍!天呐!我还不到三十!你!呜……”

    伤口很麻木,没有感觉了,整个人生也跟着麻木,没有感觉。那一刻,我死的心都有了。

    “哈!骗你呢!蠢蛋!我还没有那么绝!医生说了,炎症消下去,就好了。”她笑出声来,像嗜血的恶魔。

    “谢谢不杀之恩。”我已经折腾得没有任何力气和她抗衡,精神的、肉体的,都没有,像砧板上的猪肉,她想怎么剁就怎么剁,包馅儿、炒片、炖块,她随意就好。

    她坐在我的床边,面目慈祥,拿着刀子,对着苹果,刺啦刺啦削。每削一下子,我揪心一下子,我对她没有任何免疫力。

    等到她剌了一块果肉亲自喂到我嘴里,我的眼里湿湿的。原来世上还有这么好吃的苹果,像明天就要死去,最后一口苹果。

    不知道为什么?吃了最后的苹果,她离我很近,很近,近得我几乎忘了女魔王的模样。

    她说,曾经爱慕虚荣,和朋友攀比,欠了债,现在还没有还完。为了清账,她加入追债团。而且伺机勾搭债主家的公子,只有他能救她,因为她不想让父母知道,她荒废了学业,还荒废人生。

    我捂着伤口,在病床上笑得前俯后仰。她的趾高气扬瞬间在我心里变得什么都不是。我在笑她,我更在笑自己。越笑越痛快,以至于伤口都笑崩了。

    于是,于是,于是就躲在被窝,猫着腰,痛得哭起来。护士过来打针,看着哭哭笑笑有个傻逼,眨巴着眼睫毛,愣着了,不知道说什么。

    08

    很快,伤好了。

    怀着好心情,伤后第一天上班。公交站,又遇到她,极其狼狈,追着一辆宝马跑,她的高跟鞋呱呱叫地,宝马跑得也很坚定,她追得也义无反顾。

    后来,她脱了鞋子,赤脚跑起来。像小三儿,又像被人抛弃的情侣。

    谁也不知道,她在追谁?一片惊讶,看戏,吃瓜。我知道,我更知道,再不上班,就要被老板开除。

    等了半天的公交车,来了。没有多想,顺着吃瓜人群顺上车,买了票。有个预留的座位,对于伤后刚恢复的人,还算不错。

    我硬着头皮走向那个座位,车窗被司机师傅擦亮得透明,一下闪瞎了眼:窗外的她,异常渺小,瘫坐在马路中央,车辆从她身边擦边而过,一阵危险!

    通过来往的车辆缝隙,她分明在,用胳膊擦眼泪。我听不见哭声,却能感到哭声撼动的心跳,咚咚,咚咚……

    “停车!司机师傅,快停车!快!我有急事!”我的张牙舞爪,笑坏了小朋友。

    “不到站,别说不给你停,主席来了,也停不得!”

    “快停下!快!真有急事!”

    “不行!就是不行!”

    “我……我……”

    我嗖地一下跳了车窗,逼停了很多的超车。倒着带,跑向她。

    毫不犹豫,我抱起她,又松又软,轻生的表情还挂在她脸上。吃瓜司机,鸣着车,默默地让开一条,属于我和她的道儿。我双手捧着她,走向光明。

    ………

    我赎卖了自己小区的公寓,换成一无所有的钱,归了老板公子的口袋。曾经以为小公寓是我惟一的救命稻草,不想搬到她的出租屋后,前所未有的轻松与自由。

    她收留我时,都已穷得只剩下青春。她没有跑,也不会跑,我也不会。因为,在这不安全的世界,彼此已收留了彼此。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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