儒勒·凡尔纳一直遗憾自己“一生没能在法国文学界取得一席之地”。
一个多世纪以来,他被定义为“科幻小说家”,但评论家们总是认为他作品的科学意义大于文学意义。
因为他以科幻小说的形式预言了二十世纪航海科技的诸多成就。
评论家们似乎忽略了凡尔纳作品的精神追求和人文关怀。
《格兰特船长的儿女》讲述的故事发生在1864年,苏格兰籍游船“邓肯号”的船主格里那凡爵士和水手们在捕杀一条鲨鱼之后,在其腹中发现一个瓶子,里面装着三封残缺不全的分别用英文、法文、德文所写的求救信。信是格兰特船长写的,他两年前在海上遇险失踪,是一位“鲁滨逊”式的人物,是坚定毅力的代表。
格里那凡爵士请求英国政府派遣船队去救援,请求被拒之后,爵士夫妇毅然决定带着船长的儿女,驾驶自己的游船去寻找格兰特船长。他们沿着南纬37度线穿越了南美洲的高山和草原,横贯澳大利亚和新西兰,环绕了地球一周。由于误解了文件,他们一路上遇到了无数艰险:地震、洪水、风暴、凶狠的毛利人和阴谋。但他们的毅力和勇气战胜了困难,终于在太平洋的一个荒岛上找到了格兰特船长。
100多年后的今天,我们可以比较容易地理解《格兰特船长的儿女》的情节,因为凡尔纳在小说中的很多幻想,对当代的人而言,早已不神秘。
科幻的字面意义是科学的幻想。从对科技发展的想象来看,对比最近几年的著名科幻小说,比如刘慈欣的写文明发达的外星人世界的《三体》,《格兰特船长的儿女》或许只能算是探险小说,而算不上科幻小说了。
但是,科学还应该包括人文科学部分。
科幻有一种魅力,可以让你的思想比时代走得更远。当大多数人仍在低着头看着脚下的世界的时候,科幻早已让你的目光望向宇宙洪荒的深处。当人们停留在现在,被眼前的得失和生活中琐事牵绊的时候,科幻却会带你看向亿万年星空的原点,或者看向不可预知的时间尽头。
刘慈欣看似极端的“科学至上”和“唯物技术主义”其实正折射了这个时代的一个重大转折:精神、人性、道德、信仰,这些原先是哲学家、伦理学家、神学家专属的论题,正日益受到科学家的关注。
科技影响文明,在不同的时代,未来、理想、乌托邦,会呈现出不同的面貌。
科学在信仰中扮演的角色应该是什么——
“世上所有伟大的事情都是靠过分的期望来完成的”,这是凡尔纳与人们共享的信念。从这个角度来看,“科幻小说家”凡尔纳实至名归。正如1884年教皇利奥十三世接见凡尔纳时所说:“我并不是不知道您的作品的科学价值,但我最珍重的却是它们的纯洁、道德价值和精神力量。”
凡尔纳借助对于多种科学知识的了解、以非凡的想象力将科幻逻辑进行到底、并将哲学思考贯穿情节,不但使读者提前迈进了未来世界,还让读者思考人类文明的进步是否只是通过技术进步去衡量。
《宽容》里有这样一段话:“我们仰望的是同样的星辰,我们肩并肩走在同一块大地上,我们居住在同一片天空下。每个人选择自己寻求最终真理的道路又有什么要紧呢?生存的奥秘太伟大了,不可能只有一条路通向答案。”
不会只有一条路通向答案,但只有一种信仰能够让我们始终保持独立性,它无比强大,拥有它,我们才能够不遭受任何胁迫、不畏惧任何艰险,追求真理、坚持真理。
小说虽然以《格兰特船长的儿女》为名,但主角并非船长的一双儿女,重要人物另有其人。
因为信仰“善”,格利那凡爵士在发现漂流瓶中的求助信后,即使遭受到了政府反对与干涉,即便深知前路艰险、生死难料,也要去救那个从未与自己谋面的陌生人——格兰特船长。
为了一个素不相识的人而不顾一切,踏上危险的旅程,这是一种很难被理解的精神。
还有那位致力于实验科学的粗心大意的学者——巴加内尔,他对各类事情漠然置之,所以他一无所惧。他始终保持着愉快的心境,他乐意当一个哲学家,公开宣称“一个人,越不讲究舒适,需要也就越少;需要越少,幸福也就越多。”——这正是作者的个人感受。
“这位最后变成旅行家、坐在扶手椅里空想的地理学家,从某种意义上说就有凡尔纳的影子,他自己就是一个坐在扶手椅里空想的专家。”曾经有评论家这样评论凡尔纳。
另一种精神或许更好懂一点:苏格兰人强烈的以民族自由为本的精神。
小说节奏明快,围绕着营救格兰特船长展开,反映了航海大潮下世界各民族的变迁。同时还控诉了殖民主义,谴责了贫困、失业和人压迫人的社会现象,对那些为自由而斗争的人民表示了深切的同情,对土著人的描写总带有一丝轻蔑和歧视。
很显然,这部小说的主题在于生命的计划——人们必须赋予生存以目的,完成计划才能达到自我完善。
生于法国南特的儒勒·凡尔纳曾向父母保证只“躺在床上在幻想中旅行”,但他在巴黎图书馆花费了相当时间钻研地理、工程和航天等科学。他有个写作工厂,房间里有些类似图书馆里放书籍资料卡片的那种柜子,里头都是整整齐齐的卡片,写满科学信息。
他先严肃而认真地在阅读中充实自己,然后将这些营养注入作品,终使作品独树一帜。
人们必须赋予生存以目的,完成计划才能达到自我完善。
“一个人,越不讲究舒适,需要也就越少;需要越少,幸福也就越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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