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楚楚和易小七被安排在西厢,而萧乾则住在东院翠竹阁。这翠竹阁,也是三公子的卧房所在。
三公子还要跟奚里路段和鸿扬处理一些商务事宜,便让下人分别引着三人来到住处。
简单梳洗了一下,凌楚楚瞅了瞅隔壁房间,见房门紧闭,四下无人,便悄悄往东院走去。
花木扶疏,影影绰绰,凌楚楚绕了几个弯,经过一处庭院,见门口有几个大汉守着,他们环视周围,神色警惕。她本能地避开,脚步稍顿了一下,便继续寻找其他的路。最后,她终于找到垂花门,只觉得这曲曲折折的院落,正如这三公子的脑回路一般,让人琢磨不透。
此处竹林尤为幽密,难不成这就是三公子打算“花间小酌”的地方?
凌楚楚撇了撇嘴,抬眼望着一间间房屋,不知道萧乾被安排在哪一间。正思忖间,肩膀被人猛地一拍,凌楚楚身体一震,只听身后人言道:“你好大的胆子呀!光天化日,朗朗乾坤,就敢在人家家乱跑?”
她松了一口气,安心地回过头:“还不是为了找你?”
萧乾灿然一笑,歪着脑袋看着她:“找我干嘛?”
凌楚楚反问道:“你不觉得,这个三公子很古怪?”她四周望了望,“不仅是人,这个地方都很奇怪……”
“哪里奇怪?”萧乾眨巴着眼睛,一脸懵懂的样子。
凌楚楚不知道他是不是有意戏弄自己,胸腔有些憋闷,她深吸了一口气,低声道:“你难道没看出来?她是个女的!”
萧乾点点头:“看出来了!还是个美女,怎么了?”
“你、你这分明是假公济私!”
“假公济私?”萧乾一脸无辜地看着她:“这从何说起啊!”
凌楚楚闷闷道:“你自己心里明白。”
萧乾嘴角一勾,摸着下巴道:“我说啊,你还是想想正经事,横竖我们是来学赚钱的,你不要满脑子都是些男男女女的东西!”
“萧乾!你是故意的吗?”凌楚楚也不知道自己在生气什么,索性赌气背过身,“那你跟她花间小酌去吧,我可不奉陪了!”
“哎哎哎,别走啊!”萧乾噗嗤一笑,用力拉住她的手腕,“我刚才是逗你的。”
凌楚楚脸倏地一红,不敢看他晶亮的眼睛,赧然道:“那你到底打算怎么做?”
“嘘……小声点。”萧乾对凌楚楚勾了勾手指,示意她凑近。凌楚楚不疑有他,跟着照做,只感觉他温热的吐息在耳边,轻轻道:“这个新钱庄借钱如此容易,想必利息必然高的很,而且三公子本身家底不厚,如何能短时间内拥有一个钱庄的资金量?我看十有八九,她的钱,还有别的来源……”
凌楚楚突然想起院中那几个大汉的所在,便道:“我刚才来找你的路上,看到一个地方很多人守着,难道是她的金库?”
“有可能,所以,今晚我想进一步探探她的口风,你先不要冲动……”
凌楚楚点点头,还在等着她继续说下去,但良久,只觉得他的呼吸还在耳边,却半天不说话,便奇怪地看向他,不想却正好撞上一对漆黑的双眼,如暮色沉沉笼罩大地,又像是无底深潭,没有尽头。
凌楚楚呼吸一滞,慌忙退开少许,心砰砰直跳:“那、那你觉得她的钱,是从哪里来的?”
萧乾注视着她的脸颊,她下颌的弧度很好看,均匀细致,肤色犹如白瓷,泛着象牙白的光泽。
“……不知道,接下来我会去调查,不过,我倒是有一个新发现……”萧乾声音低低的,有一丝不一样的暗哑。
“什么?”凌楚楚直觉这个“新发现”跟正事无关,却下意识地问。
“我发现……”萧乾说得很慢,一字一句道:“你比三公子要好看多了。”
凌楚楚瞬间脸涨得通红,像是被烫着了似的退开了一大步,叱道:“说什么有的没的!你没、没什么事,我先回去了!”
“喂——”身后萧乾叫住她,言语有些迟疑:“那个叫段鸿扬的,你当心些……”
如热火上吹来一阵暖风,这话一下子熨贴到心坎,凌楚楚羞赧地点点头,背对着他“嗯”了声,便逃离似的跑开了。
夜间凉风习习,几人在唐府的院中晚餐,竹林作伴,更觉清幽。此刻的三公子已经换上一身墨绿色长袍,似乎有意与这青翠的背景自成一体,不过,她皮肤皎白,倒衬得本人更加柔弱娇媚。
连易小七都忍不住小声嘟囔:“怎么比女人还要漂亮?”
凌楚楚想起白天萧乾那句话,并没有太在意,心里却是越来越疑惑:她似乎没有刻意回避女性特征,但这么明显,难道奚里路和段鸿扬都不知道?还是,三人之间另有……
“凌姑娘,段某冒昧问一句,敢问你定亲了吗?”酒过三巡,段鸿扬望着凌楚楚,酒气微醺,眼底似笑非笑。
这一问,饭桌上所有人的视线都聚焦到她脸上。
凌楚楚紧抿着嘴,心生厌烦:为什么无论到哪,这女子有无婚配,就这么让你们感兴趣?她勉强维持着礼貌而疏远的笑意,还是挑了一贯的回复,点点头道:“我定亲了。”
“哦……”段鸿扬眼里显出失望,喃喃道:“本来我还想着,介绍好亲事给你呢……”
易小七冷哼一声,继续吃饭。
凌楚楚不理会,只是抿嘴笑笑,并不言语。
奚里路道:“凌姑娘生得这么美,夫家一定也很有来头吧?不知是哪个大户人家,这么有福气?”
凌楚楚摇摇头,下意识道:“也不是什么大户人家,就是从小认识的人。”
萧乾听到这,微微冷笑,不动声色地夹了一筷子。
“难怪……”奚里路若有所悟地点点头:“要是豪门大户,怎么会放你出来在外面呢?”
说者无意,但凌楚楚听罢心里越来越不是滋味:什么叫“放”出来?敢情当她是啥?这世道,女子就是先天条件要孕育后代,所以纵有一身本事也合该待在闺房无声消磨,或者嫁作人妇永锁闺中相夫教子。如果可以养活自己,谁又愿意依附于人?
萧乾却摇摇头,道:“奚大哥此言差矣,为什么女子就不能出来呢?我觉得很多女子胆识不输于男子,只不过是机会太少了。”
三公子听到这,眼里闪过一丝欣喜和明亮,点点头道:“萧大哥说的真好!”
奚里路看了一眼三公子,又看了看在座的凌楚楚和易小七,发现这一席女子众多,也就淡淡道:“女孩子嘛,生来就是要嫁人的,还是找个夫家才是要紧事。”
凌楚楚垂眸笑笑,不置可否。
三公子浅笑望着萧乾,转移话题道:“萧大哥啊,我听你白天说,对咱们的新钱庄很感兴趣?是吧?”
“是啊!”萧乾干脆地点点头,道:“我听二位大哥在路上跟我说啊,这个新钱庄很了不起,又能借钱帮助别人,自己又能赚钱,天底下,居然有这么两全其美的好事!怎么可能不好奇呢?”
三公子看了看萧乾,须臾,目光移到凌楚楚和易小七脸上,随后又是一笑,道:“这个嘛,萧大哥和二位妹妹虽然和我是第一次见,但是咱们一见如故,再说——藏投山庄,我一直心存向往,只不过啊,藏投山庄门槛太高,赚钱的手法也总是藏着掖着,还真是名副其实地‘藏’投啊!”
萧乾“哎”了一声,无奈地摇摇头,继而紧握拳头,又重重地点点头,道:“是啊,唐兄,不瞒你说,我早就觉得师父啊、还有李罴师兄他们都太拘谨、太古板了!我也跟他们说:现在世道不一样了!还总这么偏居一隅、不知变通的话,很快就会被江湖淘汰的——”
易小七突然插话道:“我也觉得,山庄里太闷了!还好这次我能出来,找我哥哥……”
“是啊!山庄里太闷了!”萧乾大声道:“我总是跟师父师兄建议,我们要多学学人家,但你知道吗?他们就是不听!”说罢,他端起酒杯,一饮而尽,恰似心中有无限烦闷,旁人一览无遗。
三公子见他如此,微微讶然,俯身凑上前拍了拍他的背,轻声道:“萧兄不用发愁,毕竟,你现在还能出来,可以把握机会,大有一番作为啊!”
她声音本就轻柔,说到最后一个字,更像是低喃而出的梦中呓语,回肠荡气,凌楚楚虽然坐在对面,也不禁面红耳赤,浑身不自在。易小七年幼懵懂,见没人搭理自己,索性敞开了夹菜,没见到奚里路和段鸿扬暧昧的一笑。
凌楚楚咬着唇,眼前这两人离得那么近,三公子如兰吐息皆拂到萧乾的脸上,就算不是当事人都能感觉到。
“哦?唐兄可有见教?”萧乾展颜一笑,并未躲开,反而更近了几分,一副很感兴趣的模样。
三公子将一边碎发撩到而后,粉面微红,道:“能和几位认识,也是我的福分,有好赚钱路数,我当然不会藏着掖着啦!”她退开少许,环顾着在座的人,丹唇轻启,缓缓说道:“这个新钱庄嘛,也不麻烦,想把钱放出来生息的人,至少先存一万两,一个月后,便能拿到一千两的利息;而另一方需要借钱的人,借给他们就是;只要他们立下字据,拿房契抵押,倒不用着急还。”
萧乾奇道:“为什么不用急着还呢?”
三公子摊开手:“因为,欠得越久,利息越高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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