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香农弥望
分头行动
这时， 一声清脆的鸟鸣，伴随优美的笛声，轻轻震颤着碧呦的耳膜，碧呦“啊”地叫了一声，马上转头看去。
星琦跟着她来到窗边，“你到底看到什么鸟了，这么激动？”
“嘘，别说话。”
大屋窗户全都竖着冰冷的铁杆。透过铁杆，稍微侧一下头可以探到老屋格子窗棂。但是靠着墙生长那一排篱笆藤蔓遮住了大部分视线，碧呦努力地在叶子缝隙间寻找她想要看到的影子。
“哎呀，真糟糕，我们快点出去吧，先去楼上找你妈妈的电话号码，再去你小屋后院，要不然，”碧呦想了下，立刻笃定地说，“你去找电话号码，我去找那只神奇的鸟儿，然后在竹林会合。”
“嗯，如果我奶奶回来，你去吸引我奶奶的注意，不然我怕奶奶发现了，会马上找我，那样我就没机会去了。”
“那也行，到时无论我有没有找到那只鸟了，都在竹林等你。”星琦原本想点点头，可是，一想到从来没去过的竹林，里面黑呦呦的样子就免不了有些退缩，“你先不要进竹林，在竹林边等我，我办好事就来，我们村竹林这么大，万一我们走散了不好。”星琦尽量不将自己害怕心理表现出来。
碧呦在心里翻了个白眼，忙催促他，“行了，别啰嗦了，你快去。”
“啊，那是什么？”星琦刚要转身，只听碧呦惊叫声响起，他不自觉随着她的目光看去。窗前的春飞蓬、野蓟、扶芳藤植遮住了一大部分视线，却不妨碍星琦目睹一团红蓝交映的光团悬浮在艳阳和绿影浮动的空间中。碧呦屏住呼吸，把手伸进铁栏杆，整个人几乎贴在栏杆上，依旧撩不开草丛。
星琦回头扫视了一下房间，看到一根扁担立在角落。他快速拿来递给碧呦，就在藤叶拨开的一瞬间，两人的呼吸都凝固了：一只飞舞在方格子窗前的冰火鸟儿在艳阳下光辉夺目的映入眼帘，星琦一生都不会忘记那种心和眼都被打开的时刻，仿佛一直笼罩在墨绿色树林下疲惫的心神，突然被一种广阔无垠的景象包围，内心久久震动。
岁月纵然流逝，童年不再，那震动还是在记忆中重重回响，永生难忘。
就在星琦和碧呦被冰火鸟震撼的时刻，蓝楼从方格子里探出脑袋，俯身一跃，露出整个身子，嗖一下跳到冰火鸟背上，刚坐稳，冰火鸟快活地发出一声啼叫，转身，朝竹林飞去。
星琦和碧呦傻了眼，直到看到对方的眼睛，才渐渐回过神，他俩同时意识到，他们看到了不可思议的东西，而且必须出去，才能确定自己看到的是什么。
星琦的神情十分懊恼，他即想马上去办妈妈的事，又想马上赶去竹林看看清楚，碧呦见他杵着不动的样子，急得直跺脚，“你干嘛，赶紧出去，不然它飞走了。而且你看到那个小人没有，是真的小人，不是假的，我们一定要去看看。”
“可是，我妈怎么办？”
“你妈？”碧呦愣了半秒才想起他妈妈的事，更是恨铁不成钢，“我们刚刚不是说好了吗，你先去通知你妈，回来汇合，我先去找找，找到等你，你别想我在竹林外等你，竹林外等你说不定它们就飞走了。快快快，”她一边拉着他，一边去拉门把，见他愣愣的，压低声音安抚他，“我到时候，在竹林里吹叶子，你听到寻过来就行了，竹林黑是黑了点，但是一点也不可怕。”
星琦重重的吸了口气，脑子里挥之不去的美丽景象让他热血沸腾，他目光坚定地点了点头。张伯见星琦拉着碧呦的手出来不免好奇地转过头看，星琦察觉到爷爷也要转过来，如针扎了一般甩开她的手，碧呦忍不住在心里翻了个白眼，真是胆小鬼。
“奶奶呢？”星琦意外地瞄了一眼空荡荡的厨房。“往田里去了。”
爷爷回答，有些不高兴地瞟了一眼碧呦，可不喜欢碧呦那双贼亮的眼睛。星琦心中窃喜，但不能表现出来，“我跟碧呦去楼上看书了。”陈束忠瞥了一眼张正国，发现他正翘着嘴唇，对他们点头赞许，他也只能同意。两人不知不觉又牵起手，默契地相视一笑。
一通电话
星琦带着碧呦重重地踩着步子上楼后，碧呦轻手轻脚地溜下来，从厨房后门出去了。
星琦心跳如雷喤喤在耳，心惊胆颤在爸爸妈妈的房间逡巡搜索，抽屉里、柜子里，枕头底下，床板下面，甚至妈妈平常看的书里都没有发现任何电话号码，他越找越心急，越来越不安，头发、手心都是汗，脑海里一会是妈妈被抓去的幻影，一会是刚刚映入脑海的美丽鸟儿和灵活小人的身影，越发手忙脚乱。
碧呦催促的声音在耳边回荡，不知她找到鸟儿没有，又担心奶奶回来，撞见他鬼鬼祟祟，双脚恨不得马上逃离这个房间，而这个房间也似乎有感应似的越缩越小，压迫着他佝偻起身子，他赶紧逃出来，不忘安慰自己：应该不在这个房间。
他在楼道上听了下楼下动静，张伯的声音隐约传来，他深深地吸了口气，拍拍胸脯，朝爷爷奶奶的房间走去。
就在奶奶衣柜里，一摞叠得整整齐齐的爷爷衣服底下，挖出一个红色塑料袋，塑料袋是爸爸做生意带回来的城里刚兴起的购物袋，奶奶当宝贝似的收藏着，还郑重地装上重要物件，那张写着电话号码的纸张就包在里面。
星琦抓起袋子要走，想到什么，还是回房间拿了纸笔将号码抄下来，再把有些破旧的纸放回去，按原样包好，重新塞回衣服底下，轻轻关上门。
星琦原本提着的一口气，终于放出来，身子顿时轻松了不少。
接着，他再次轻轻走下楼，本来放松下来的心再次鼓噪起来，不过相比楼上的紧张，这次他的动作流畅许多，几乎是神不知鬼不觉地从厨房后门滑出去。
站在门口，他恋恋不舍地看了一眼近在咫尺的竹林，最后提起勇气朝村中心跑去。烈日高照，星琦感到溽暑热风在耳边呼啸，似追赶他快跑似的。终于来到村子里唯一装了电话的小店，他站在店门口气喘吁吁。
店主是个有点胖胖的青年妇女，见着星琦满头大汗的脸在太阳底下闪闪发光，不禁皱起眉头，“快进来，”她连忙招手，让他进去。星琦迈入小店，很有礼貌的叫了声：“贞嫂好。”
贞嫂闺名怀贞，是张正国的儿媳妇。
星琦一惊，顿时局促不安起来，怀贞见状甚是奇怪，不禁左右看看，发现没什么不妥，急忙从柜台后面走出来，按住他的肩膀问，“怎么了？”星琦如梦初醒般后退一步，不自然地笑起来，慌忙摆手，“没什么，没什么。”
他环顾四周，发现柜台上的电话机，看了一眼，又赶紧撇开，纠结着这电话要不要打。怀贞是张伯家的人啊，怎么就忘记了呢。星琦懊恼极了，不知接下来做什么好，怪不得奶奶打电话都去隔壁村呢。怀贞发现他看了电话机一眼之后就一直低头不语，试探着问他：“你要打电话吗？”
星琦啊了一声，抬起头，对上怀贞满是疑惑的目光，不禁手足无措，忙不迭摇头，“没有，没有……”
“那你跑过来干什么？”怀贞退回到柜台后面，神色不虞。星琦冷汗直冒，想走又舍不得，想说又吐不出，在怀贞不耐烦的打量下，恨不得化在烈日里成烟好了。
“星琦！”突然，一声清脆的喊声从身后传来，星琦惊得一跳，回头一瞧，得了救星一般，满心欢喜，碧呦煞有其事地问星琦，“电话还没打啊？”星琦一时呆住，慌里慌张地看怀贞，又不自觉地对碧呦皱眉嘟唇，想要说什么，又不敢说出来，拉过她的手，背着怀贞，凑在她耳朵边压低声音，刚要说什么，只听碧呦清亮的声音又响起来，“我妈的电话还是我来打吧，我好久没见她了，怪想的。”一边说一边对星琦挤眉弄眼，星琦这才明白她的意思，把纸片塞到她手心。
碧呦接过后，悄悄地指着怀贞的方向，在他耳边嘀咕几句，星琦点点头，怀贞大惑不解地盯着他们的背，插着腰，故意染了怒气说，“你们两个小鬼，在说什么呢？”
星琦回过头，给她一个不怎么自然的笑脸，磕磕绊绊地说，“张伯正要找你呢，他在我家吃酒，叫我来叫你。”
“一个大老爷们吃酒，叫我做什么，我还要看店。”
“我们帮你看着，你一个人在店里也满闷的。”碧呦镇定接口，还对怀贞炸了眨眼。“我奶奶叫你一同喝几杯呢。”星琦有些紧张地配合着。
“这样吗，”怀贞用抹布擦拭着柜台，“你们不会耍什么事吧？”怀贞尤其一脸怀疑地盯着碧呦，“我瞧着你们古古怪怪的。”
一面瞧着两人神色，一面嘀咕：“我那公公最是刻板，怎么可能无缘无故叫媳妇去喝酒。”星琦眼看骗不过，暗地里直扯碧呦的衣角，碧呦上前一步，诚恳地道，“嫂子，我确实有些话跟妈妈说呢，你能不能去屋里坐坐。喏，这是电话钱。”
碧呦手一抬，一枚湿黏黏的五分钱硬币被按在柜面上，星琦抬眼一瞧，不禁心中惭愧起来，他不仅不知道打电话要钱，口袋也是空空荡荡的。
怀贞盯着柜面折射着阳光的五分钱，眼睫一颤，甩手道：“算了算了，我跟你妈也是好姐妹，不用了，不要说太久就行，拿回去吧。是不是又瞒着你爸来的。”怀贞俯身递还给她，对她眨眨眼。
“是啊，是啊。嫂子可不要告诉我爸，我下次叫我爸给你家搬货。”碧呦笑眯眯地说。“哈哈，”怀贞大笑起来，“你老这样指挥你爸，你爸没打你屁股还真奇了怪了。”
“是啊，是啊。”碧呦干笑应和着，怀贞拿起柜台上的抹布，甩了甩，“有什么悄悄话，我还没兴趣听呢，正好屋子里衣服还没洗，给我看着点。不要说太久。”
碧呦忙不迭地点头，目送她进屋去，怀贞一边走还一边嘀咕，“今儿个，施家丫头怎么和陈家小子玩一块去了？”碧呦朝她身后吐吐舌头，急忙又把电话纸交给星琦，得意地低声欢呼道，“搞定！”
星琦抓住好不容易得来的机会，拨通了电话，好半天都没人接，紧张得团团转，看向碧呦，询问似地朝她张嘴，碧呦摊开手，表示自己没办法。没人接，可真的没办法。就在星琦焦虑地要放弃的时候，电话通了，那头传来一个苍老的声音，星琦紧紧地用双手捧住电话头，舌头打结似的问道，“你，你好，请问，姚牧春在不在？让……让她接下电话。”
电话那边的声音颤颤地传来，星琦也跟着颤颤地发抖，不住地重复，“是是是。让她接电话，谢谢。”星琦再看一眼碧呦，碧呦一边关注他给他打气，一边不断向外张望，全身都透着紧张和焦急。
不知那边说了什么，星琦暗地里跺了跺脚，又赶紧问：“她去哪里了，你知道吗，电话有没有？”凝神听了一下那边，面色一白，迅速接口道，“不是，不是，是侄子，谢谢，就这样说。”
连一声再见都来不及说，砰一声，重重地挂了电话，语速快得声调都变了。
“不在那里了，不知道被我爸爸接哪里去了，对了，我怎么忘记了，我爸上次说换了山清水秀的地方的。”星琦六神无主，声音沙哑，“怎么办，怎么办？”
“打传呼给你爸吧。你爸有传呼机。”
“我不知道怎么打啊，我没我爸传呼号码。”
“哎呀，你怎么什么都不知道。”碧呦狠狠地白了他一眼。星琦顿时觉得委屈极了，偏偏不好说什么。就在星琦感觉自己山穷水复疑无路的时候，碧呦眼睛一亮，笑道，“我有办法了，我们走。”
说着拉起星琦的手，往外跑。跑之前还不忘大声喊，“嫂子，我们有事先走了，你自己出来下。”
“哎，哎，哎，我这衣服还没洗完呢。”
怀贞急匆匆从屋子里赶出来，只剩下两个孩子疯狂奔跑的背影，怀贞诧异地甩甩手，嘟囔道，“这个星琦非给碧呦带坏不可。”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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