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流冤家在西厢（六）

风流冤家在西厢（六）

崔莺莺的妈妈变卦了，让张生与崔莺莺拜了兄妹。这下把张生可愁坏了，难道没戏了？这时候，红娘给张生出主意，说我家小姐深慕于琴。待小姐在花园烧香时，你可以学一学司马相如琴挑卓文君。

张生一听，觉得红娘之言，深有意趣。于是，急吼吼盼着天黑。希望借一阵顺风，将琴声传到那玉啄成、粉捏就的心上人耳朵里去。

好容易等到天黑，红娘催着莺莺去上香，莺莺懒懒的不想去，事已无成，烧香何用？

这正是：云敛晴空，冰轮乍湧；风扫残红，香阶乱拥；离恨千端，闲愁万种。母亲啊，你背信弃义，不能善始善终。他成了我影儿里的情郎，我成了他画儿上的爱宠。到如今，只落得心里思念，嘴里闲说，梦里相逢的结果。我妈昨日个大开东阁，我以为是怎样的一顿炮凤烹龙。糊涂啊，还叫我“翠袖殷勤捧玉钟”，主人看似情深义重，却原来是为了让我和张生拜兄妹，因此而不能再谈鱼水之情。

红娘看着月色说：姐姐你看那月晕，明天大概会有风。莺莺叹息着说：风月天边有，人间无好事。

忽然有琴声传来，莺莺唱道：莫不是步摇得宝髻玲珑？莫不是裙拖得环佩叮咚？莫不是铁马儿檐前骤风？莫不是金钩双控，吉丁当敲响帘栊？莫不是梵王宫，夜撞钟？莫不是疏竹潇潇曲槛中？莫不是牙尺剪刀声相送？莫不是漏声长滴响壶铜？潜身再听在墙角东，原来是西厢房张生在抚琴。让我仔细听一听。

其声壮，似铁骑刀枪冗冗；其声幽，似落花流水溶溶；其声高，似风清阅朗鹤唳空；其声低，似听儿女语，小窗中低声细语。

看来张生的琴也弹的极好，强弱高低，变化无穷，估计也是行云流水般洒脱，听得莺莺牵愁照恨，思无穷。

他在那里思无穷，我这里意已通，娇鸾雏凤失雌雄。他的曲未终，我的情已浓，无奈伯劳飞燕各西东，尽在不言中。

我靠近西厢房窗子去听一听。

红娘真是厉害，崔莺莺果然被琴声打动了。

张生听到窗外有人，知道是心上人莺莺来了，于是改弦弹起了《凤求凰》，歌曰：有美人兮，见之不忘。一日不见兮，思之如狂。凤飞翩翩兮，四海求凰。无奈佳人兮，不在东墙。张弦代语兮，欲诉衷肠。何时见许兮，慰我彷徨？愿言配德兮，携手相将。不得于飞兮，使我沦亡。

张生真是够文艺啊，看来他是个学霸，却不是个书呆子，啥时候把《凤求凰》也准备好，等着某一天撩妹用，不但是个才子，还是个风流才子。莺莺听了也感叹，弹的真好，用词哀婉，情真意切，凄婉如鹤对天鸣。让人泪流不止。

这真真是借他人耳朵，诉自己衷情。知音听了芳心自懂，身临其境断肠悲痛。

一字字更长漏永，一声声衣宽带松。别恨离愁，变作一曲。张生啊，越叫人相知敬重。

张生说：老夫人就算忘了恩，莹莹姐你也说谎哄我啊！莺莺忙说：你冤枉我了。这事是我妈她奸巧欺诈，并不是我说谎话。若由得我，正盼望着得效于鸾凤。我娘无夜无明催女工，我若有一些空闲，张生啊，怎么会叫你背地里说我不地道。

疏帘风细，幽室灯清，不过是一层红纸，几榥疏棂，却好似隔着云山几万重！怎么才能得个人来传消息？即便是十二巫峰，他也曾赋高唐来梦中。

张生和莺莺说了没几句话，红娘就急匆匆来叫莺莺回家。张生有心拦住莺莺吧，又怕夫人知道了不好。

红娘和莺莺回到家，告诉莺莺，张生要回去了，不在她家花园住了，莺莺一听有点着急了，央求红娘去张生处劝说，再住一段时间吧，夫人虽然变了卦，多说些好话，好坏必不会让他落空。

红娘传话给张生，张生心下有了些希望，不禁感叹，这样惹恨牵情的逗引，又少不了废寝忘食得相思病。

自从那夜听琴后，莺莺就听说张生有病了，于是，想让红娘去张生那里看看，看他有什么话说。红娘推脱着不去，怕夫人怪罪。（红娘也真是个心机婊，明明很愿意去，却偏偏扭捏作态，逗得莺莺反而急切想知道张生的情况）莺莺好话说了半天，红娘嘴里嘟囔着去了。只因午夜调琴手，引起春闺爱月心。

莺莺姐姐针线也无心做，脂粉也无心添，春恨压着眉尖，整天愁眉不展。看来只有两情相通，才能治得了这病怏怏的人儿。

张生自那夜听琴之后，再也见不着莺莺，心急如焚，就让长老去给莺莺说自己病了。等了半天没动静，正焦急不安时，红娘来了。

红娘上场，唱道：谢张生伸志，一封书到便兴师。可见文章有用，足见天地无私。若不是剪草除根锄掉半万贼人，险些儿绝了我们一家。莺莺和君瑞，许配了雌雄，多么般配的一对啊！结果，夫人失信，推脱别词，将婚姻打灭，让他们以兄妹相称。（夫人愚蠢，两个毫无血缘关系互相爱慕的男女，怎么可能是兄妹）。如今，折磨得一个糊涂了胸中锦绣，一个泪湿了脸上胭脂。帅哥憔悴的长白发，美女不像以前光彩照人。腰带宽松清减了腰肢。一个睡昏昏不看经史，一个意悬悬懒动针线；一个丝桐上调弄出离恨谱，一个花笺上写成断肠诗；一个笔下写幽情，一个弦上传心事，两下里一样害相思。

红娘来到书院，用唾沫润破窗户纸，看见张生和衣而睡，衣服也压得皱皱巴巴不像样。孤眠的况味，凄凉的境地，且无人服侍，令人心酸。再一看，面色无光，没精打采，气息微弱，脸儿蜡黄。张生啊张生，你若不闷死，肯定会被相思害死。

红娘敲门，张生问，是谁？红娘答：我是个排解相思的五瘟神。我们小姐在这风清月朗夜深时派我来探望你。

张生一听，既然小姐有见怜之心，我这里写一个短信，麻烦红娘童鞋传递我的肺腑。

红娘说那你把内容读一下，张生读：珙百拜，奉书芳卿可人妝次：自别颜范，鸿稀麟绝，悲怆不胜。熟料夫人以恩成怨，变易前姻，岂得不为失信乎？使小生目视东墙，恨不得腋翅于妆台左右；患成思渴，垂命有日。因红娘至，聊奉数字，以表寸心。万一有见怜之意，书以掷下，庶几尚可保养。造次不谨，伏乞情恕。后成五言一首，就书录呈：相思恨转添，谩把瑶琴弄。乐事又逢春，芳心尔亦东。此情不可违，虚誉何须奉。莫负月华明，且怜花影重。

写得确实有水平，言语谦谦，同时又情谊绵绵。

红娘也折服了。还以为他得先打个草稿，没想到学霸张生毛笔一提，一挥而就，寒暄了几句，五言诗就顺手写上了！太聪明，太可敬，太风流，太潇洒。

所以红娘一高兴就爽快的应承张生，把书信带给莺莺。安顿张生好好读书，以功名为重，别失了志气。用你那偷香窃玉的手，去考一个功名来。别让那些谈情说爱的词污了一笔好字，藕丝儿缚定鲲鹏翅，黄莺儿躲了鸿鹄志，别为了这翠帏金帐一佳人，耽误了你玉堂金马三学士。

张生连连答应着，又叮咛红娘务必送到。红娘则说这贴儿送出去保准叫那人儿来探望你一次。于是张生又开始痴痴的等。

且将宋玉风流策，寄与浦东窈窕娘。

想起一首歌：是哪一个糊涂的厨娘，把那酸甜苦辣揉在一起，叫我吐不出，咽不下；是哪一个粗心的酒保把无奈和牵挂调在一起，叫我醉不倒，醒不来……。张生大概就是这样的状态吧。呵呵

红娘来到莺莺屋里，见屋里静悄悄没有声音，风静帘闲，透纱窗麝兰香散，启朱扉摇响双环。绛台高，金荷小，银釭犹灿。红娘揭起暖帐软帘偷看。

就见莺莺钗亸玉横斜，髻偏云乱挽。日高犹自不明眸。红娘刚想把简帖儿递给莺莺，又怕莺莺作假，故意推脱不看。于是悄悄把简帖儿放到梳妆盒上。

一会儿莺莺起身，来到梳妆台旁坐下，淡匀了粉脸，乱挽了云鬓。看见简帖儿了，立即合上妆盒，拿起简帖仔仔细细的看起来，颠来倒去不厌其烦的看。

忽然，莺莺一脸怒气喊红娘，红娘吃了一惊，呀，坏了事。红娘赶紧走到跟前。莺莺问：小贱人，这东西从哪里来？我堂堂相国的小姐，谁敢拿这种帖儿来戏弄我？告过夫人打你这小贱人。红娘忙说：小姐你使我去，他又使我来，我不识字，谁知他写的什么？

莺莺到底什么注意？没明白，不是一直在等张生的音信吗？怎么又变脸了？

只听红娘说：你也不用告夫人，我直接拿了这帖给夫人去自首得了！莺莺一听忙扯住红娘：我逗你呢！这两天张生怎么样了？红娘又故意不告诉莺莺，逗了她半天，才告诉。张生最近，面容瘦得实在难看。不思不动；晓夜将佳期盼，废寝忘食。黄昏清旦，望东墙淹泪眼。

红娘真会添油加醋。

莺莺对红娘说了一大堆，意思就是她和张生既拜了兄妹，岂能有其他事。我写一封信你送去，让他以后再不要这样，如果还不停，就告诉夫人知道。

红娘十万个不愿意，他为你梦里成双觉后单，废寝忘食。罗衣不耐五更寒，愁无限，寂寞泪阑干。

我就做一个缝了口的媒人，成全你们二人做夫妻，如今你写这种伤人的信，我如何送去给张生？我若不去，他又等我回报。因此我还是必须要去一趟。

红娘深为张生打抱不平，从这里开始，红娘就偏向了张生，最终促成了鸳鸯成双。

当日个晚妆楼上杏花残，犹自怯衣单；那一片听琴心清露月明间。听琴的时候也不怕春寒，几乎险些被张生勾引了去，难道不丢脸？为一个酸溜溜的风魔汉，隔墙听了一晚上琴，差点化成望夫石。

你用心儿拨云撩雨，我好意儿传书寄简。你却在人面上一味花言巧语，背地里却愁眉泪眼想张生。

红娘到张生处张生急忙问：擎天柱来了，大事如何了？红娘说：不济事了，先生休傻。

张生道：我那简帖儿就是一道会亲的符箓，怕是你没有用心吧。红娘说：我不用心？天地良心，你那简帖儿成了你的招状，她的勾头，我的公案了。

从今后相会少，见面难。月暗西厢，凤去秦楼，云敛巫山。你也走，我也走，请先生休要埋怨，早早寻个酒阑人散。只此再不必倾诉你的衷肠。怕夫人来找我，我走了，这儿有一封小姐回你的信。

内容如何？且看下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