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黄花梨木桌子,紫檀木大床,各色价值不菲的金石玉器,稀有草木……要是不明真相的人走进来,兴许还会以为自己走进了博物馆呢!
一个穿高档真丝睡衣的女人在厨房里忙活着,不一会就摆满了一桌子佳肴。
暗红色的木格子窗外,圆圆的月亮高悬着。院子里绚烂的烟花阵阵升腾,整个世界都变得姹紫嫣红。这一切,都提醒着他今天是正月十五元宵节,花好月圆、家家团圆的夜晚。
三川心不在焉地环视着屋里的摆设,将烟灰恣意地弹在白玉雕刻的烟灰缸内,轻蔑地笑了笑。
是时候了!
他轻轻地按下发送键,然后闭目躺在按摩椅上,等待着即将发生的一切。
“叮咚叮咚叮咚……”急促的门铃声响起,三川却佯装没有听到,始终紧闭着眼睛。
沉重的脚步声从楼上传下来,一个中年男人骂骂咧咧地走了下来,“臭小子,你现在是越来越懒了,连门都懒得开了!”
“先生您好,这是您的快递,请查收!”
中年男子接过快递,在他那把刻着龙纹的专属座椅上坐下,随意撕开了那个信件。
三川微眯着眼睛看他,发现他正愤怒地盯着手里的一沓照片,额头上青筋渐起。
“嘭”地一声,三川看到他把那些照片扔到了那个女人的脚边。
一丝诡异的笑容渐渐在三川的嘴角浮现。
“你给我解释清楚,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女人看着那些照片,精致的脸上渐渐浮现出了颓败的灰色。
“爸,这是怎么了,怎么发这么大的火?”三川揉了揉眼睛,一脸茫然地向他们走过来,“红姨,你怎么哭了?”
三川的爸爸此时已经怒不可遏,他看着三川,暴跳如雷地说道:“你看看她做的这些好事,婊子就是婊子!她前夫的老婆前几天刚刚去世,她就忙不迭地跑去给他嘘寒问暖,你说我怎么会娶了这么个下贱货?!”
下贱货,不也是你自己娶回来的?说她下贱,你又比她高贵到哪里去?三川心里这么想着,表面上却仍是一脸关切,“是不是有什么误会啊?”
那个被三川称作红姨的女人终于在这些骂声中缓过神来,她恨恨地盯着三川,劈头盖脸地问:“这些照片是不是你让人拍的?”
三川故作吃惊地说:“红姨,我才刚回来几天?我连发生了什么事都还不知道呢,你怎么能含血喷人?依我看,你可能是有什么不得已的苦衷,你就快点跟爸解释解释吧!”
“你……我就不信这事情跟你没关系!”红姨的眼睛里都要喷出火来,“从你回来,这个家里就没有发生过一件好事!你是不是和你妈串通好了,处心积虑地要把我赶出这个家去?!”
“啪”地一声,三川的爸爸一巴掌打在了红姨的脸上,“你自己不知道检点,做出这样丢脸的事,还敢污蔑我的儿子!三川刚进家门,你就敢这样怀疑他,你的心肠怎么这样歹毒!”
三川在心里冷笑了一声,表面上却摆出一副受了委屈的模样。
红姨大哭着跑上楼去,三川的爸爸也拿起车钥匙,甩开门走了出去。
“爸,你去哪?”
“出去透透气!”
【02】
三川气定神闲地在餐桌旁坐下,随手剥开了一只龙虾。他不紧不慢地咀嚼着,发现红姨的手艺还不错。
这时,红姨却发疯似的冲下楼来,一把夺过三川手里的筷子,随即还将一桌子碗碟全部推到了地上。一时间,整个餐厅变得杯盘狼藉。
三川笑着捏起纸巾,擦了擦嘴,“红姨,你这是怎么了?好不容易摆出的道具,就这么草草收场了,多可惜呀!”
红姨双眼猩红,怒吼道:“你为什么不好好在省城待着?那么大的房子还不够你住吗?为什么要回来搅乱我们的生活?我果然没有看错,你和你妈一样,都不是好东西!”
三川却并不着恼,反而慢悠悠地说:“我妈是我爸明媒正娶的妻子,不像某些人,身为有夫之妇还爬上别的男人的床;我妈为我爸生下了一双儿女,不像某些人苦心经营了这么久,到现在也没有什么名分;我妈自食其力养活一双儿女,没问我爸拿过一分钱,不像某些人一晚上就能输掉几十万……”三川一边说,一边蹲在地上,捡起一片碎瓷片。
红姨大惊失色地看着他,“你想干什么?你别过来啊,你敢过来我就报警了!”
“我倒想问,红姨你想干什么?”三川一边说,一边将碎瓷片扎进了自己的手臂,“你找不到我爸爸,就在这里拿我撒气吗?不知道我爸爸看到这个伤口,会不会心疼呢?!”
“啊……你小小年纪就这么变态,你们全家都是变态!”
“哈哈……”三川把手臂上的伤口又撕得大了些,“红姨,我给你订了五一飞三亚的机票,你到时出去放松几天。我的订婚宴,你就不用出席了。我怕我妈见到你,会不开心。还有,我不知道怎么向别人介绍你这个人。姘头?还是破鞋?”
红姨捂着自己的耳朵,大叫着跑上楼去。
三川看着她的背影,嘴角的笑容更甚。他在心里暗暗告诉自己,“妈,妹妹,你们等着,他们欠你们的,我会一点点替你们讨要回来!”
【03】
记得十五年前,也是这样一个团圆夜。
那天,三川和几个兄弟从外面看焰火回来。刚走到巷子里,他就看到刚生产完没几天的妈妈和刚出世的妹妹躺在一辆破旧的木板车上,像垃圾一样被爸爸丢了出来。
爷爷、奶奶、叔伯婶子们全都站在一旁,冷眼旁观。只有姑姑声泪俱下地求爸爸不要太绝情,然而也无济于事。爸爸的心自始至终,没有一刻动摇过。
看到这一切,三川像发疯了一般冲上前去。可他那时多么的弱小,不过片刻的工夫,他就被父亲抗在肩膀上,带进了院子。
厚重的朱漆大门被利落地合上,母亲和妹妹就这样被隔绝在了另外一个世界。
过了许久,妈妈的娘家人才闻讯赶来,可任他们再怎样谩骂,拍打大门,爸爸都没有回心转意。妈妈和妹妹就在那样寒冷的夜里被她的娘家人落寞地拉走了,用一辆破旧的木板车。
三川哭了一夜,他怎么也想不通,妈妈和妹妹到底犯了什么错,为什么一定要被赶出去。直到第二天,那个顾盼生姿的红姨被爸爸领进了门,他才从邻居纷纷的议论声中得知,不是妈妈犯了错,而是爸爸变了心。
他睡了一个有夫之妇,而这个不守妇道的女人被夫家赶了出来,娘家又不许她回去,所以她沦落在了街头,无家可归。爸爸就是因为这个原因,才急着把妈妈和妹妹赶了出去。一个家只能有一个女人,一个来了,一个就得被赶出去。
从那时起,破鞋、通奸、小三这些肮脏的词汇,第一次深深地烙印在了这个少年的脑海中。而他对那些狠心之人的恨意,也在那一个团圆之夜生根、萌芽。
【04】
屋里的龙涎香还在燃着,三川不耐烦地将一壶水浇进了香炉里。去他娘的附庸风雅,买这么些破烂玩意,是准备带到棺材中吗?
这满屋俗气不堪的繁华景象,在三川看来却是满目疮痍。
他记得,那天姑姑哭着谴责他们,问他们为何执意如此。其他人都不屑回答,只有二伯冷冰冰地说,三弟也不该穷苦一辈子,娶了她才能转运。
按他们的逻辑,红姨的娘家比较有权势。若娶她进了门,爸爸日后必定能够飞黄腾达。
印象中,他们家里世代经商,从未与土地打过交道。虽不是富甲一方,但也从来都是衣食无忧。怎么就,穷到了这种地步呢?
后来,三川才知道,爸爸要的是大富大贵,是错彩镂金,是纸醉金迷,小富即安是远远不够的。
三川嘴角又扯出一丝轻蔑的笑,心想,爸爸这是卖身求荣啊!就为了这些虚假的繁荣,就可以抛妻弃子、不顾人伦了吗?
他看着手臂上汩汩流出的鲜血,淡定地拿出手机,拨通了爸爸的号码,“爸,我不小心受伤了,可能要去一趟医院。”
“啊?严不严重,我马上回来。是不是红玉那个贱人弄的?她看我不在家,就拿你撒气?”
“不不,红姨也是不小心,您别怪她。您慢点开车,不用着急,我先找东西包扎一下。”
“我回来带你去医院。红玉在哪?你等我回来,看我怎么收拾她!”
放下电话,三川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他望着窗外的漫天焰火,心里有一种说不出的畅快。
不!好像还忘记了点什么事情。
哦!三川这才想起来,今晚还没有问候一下叔伯们呢!在今天这样的美好时刻,怎么能忘了他们的“恩情”呢!
“先生您好,这是您的快递,请签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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