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好得都穿一条裤子的广勇都能骗你，真叫人笑话！
小满嘲笑清辉。
2005年以后，工地上交工的楼房逐渐成了毛坯房，不用安门，窗子也用塑钢或铝合金代替。
厂子里的活越来越少，工人一连走了好几个。最后进厂的老董、小董、王维修、小石几个是最早离开的——这几人是铁哥们兼酒友，只要凑一块在工地干活，中午吃饭必得喝酒，一喝起来就没了档，下午的活基本上就不用干了。老董是这里边年龄稍大的，还算稳当，如有必要倒可以管管这几个。
小董是老董的弟弟，刚从部队转业回来，人很机灵，虽然年轻但话不多，最安然。王维修和小石是两个最不省油的“灯”。王维修尤甚。
王维修在丈人门上住，算是入赘。他丈人没儿子，王维修家里兄弟多，经济条件不好，这一倒插门给家里省了一套房子和若干彩礼钱。他丈人原指望他来养老，但在外人看来，这简直是请了一位“爷爷”。王维修非常“轴”，他不但没因为身份特别受到任何欺压，反而把他丈人弄得脑袋疼。
他丈人给他看着孩子，他媳妇人材也不差，在纺织厂上班挣钱也不少起他，不料弄到他这样的，心里有点白苦齁辣，扔了欢喜拾了愁的滋味。
就说过生日这事，本来他和他丈人是一天生日，他偏偏要过在丈人前边，早上就过！弄得他媳妇没办法，只好大清早炒菜备肴喝酒。喝完了再去给丈人祝寿——这种事太少见，一时被传为牛逼的典范。喝就喝吧，但每次又得弄出点大动静来。有次喝醉了走到村头把自行车扔进了大湾里，她媳妇又四处找人往外捞。
还有更奇葩的——
隔三差五，他就领厂里几个伙计家去看黄带子。有次看完没收起来，被上幼儿园的女儿拿着玩带到了学校，老师发现后，又惊又气，在家长会上不点名痛批，搞得小朋友和家长人尽皆知。……
工间休息时，他笑嘻嘻当众炫耀他如何改造了家里的锁，让一个女人偷偷摸摸进家鬼混的故事。小满斜眼瞅着他上长下短的身材，和那张长得不丑却好象和身子不成比例的脸，十分鄙夷。他对这嗤笑倒毫不在意，又调笑小满胸太平，小满便冷不丁捡起一块木板子“嗖”地朝他扔过去，或者把扫帚拍过去。他慌忙躲闪，死皮赖脸地仍旧笑，小满便骂“胸小一样养大儿！一样喂得大胖胖！”
他倒好脾气，也不恼。小满就替他媳妇觉得不值。
老赵也走了，就是帮小满打谱盖房子、计算材料的赵桂林，他是被张新村气走的。
张新村是老板单亦福的舅子。
这个张新村有点“潮”(方言:傻)，这是连他自己姊妹都认证了的——相对他那些灵睛虎眼的姊妹来说，确实是缺了点心眼，那些精灵劲都叫他女姊妹用光了。
但他好象又精得很，小满觉得。只是是格一路的精神。
小满刚进厂时，和三四个男工干一样的活，里边就有老板的这个小舅子。
但老板这个小舅子干起活来完全不自觉，比任何人都刁蛋，全要靠老王大姐连哄加督促——给自己亲姐姐家干活，不应该比别人更出力么？小满想。
更让小满奇怪的是，他还会突然骂起人来，完全毫无征兆，不知道骂谁。后来老王悄悄告诉小满，他在骂他姐夫——是同样在厂里做电工的三姐夫赵贵。
他骂他姐夫干什么呢？因为他和一个工人打架时他姐夫没帮他说话，而是向着那个小孩，本来也是他自己找人家的事，但他从此记恨上他姐夫了。他骂得极其歹毒，咒赵贵出门叫车撞死！这是多大的仇，小满心里悄悄说:你姐夫死了对你姐有什么好处呢！
除了咒骂，他还把怒火发泄在赵贵的外甥小赵身上了，对了，赵贵外甥也姓赵。小赵十六七岁，初中刚毕业。张新村除了公开当着面叫骂，还想了一个阴招:下班后在马路上和他并排走用自行车轧(往边上靠)他，一次次把他挤到路边上去。上下班路上车非常多，他七扭八歪地骑，小赵七扭八歪地躲，别人在后边看得惊心动魄，小满和老王在后边大声吆喝，他也不听。但最后结局很好笑，闹腾了一段时间后他没轧到小赵，反倒因为自己不好好骑被身边的车挂倒了，这才死心放下这段仇恨。
他和老赵也没什么事，不过是他怀疑老赵拿厂里的东西——其实也不过是一块不长的木板，老赵家里不知道哪里用，他请示了主任，按惯例这点事也不用知会老板。但他往外带时偏偏被张新村碰上了。
张新村起了疑心。他觉得老赵中午在厂里吃饭，还不知道偷出去多少东西呢！他去告诉他姐夫，他姐夫好象没当回事，他有点不死心。又不明着阻止，却含沙射影地骂，又故意使绊子把一车板堵在老赵案子边上。老赵实在气不过，站起来一把扯住了他，还没等揍他，赵贵媳妇、正好来厂里帮忙的张家三小姐过来了——就是老王学徒时欺负老王，从她手里抢铲子的那个，外人背地里都叫她们人精的——一开始自己兄弟骂人她还当没听见，后来见弟弟要吃亏——她这兄弟要真打仗也不管用——就高声向老赵嘲讽道:”你快打死他吧！”
老赵一听，愣了愣，把手里干了一半的活一扔，收拾起工具头也不回就走，老张怎么拉都没拉住。
家在柏城的老陈也走了。他在下班路上出了车祸，被车撞倒，车跑了，他被村里人救起送进医院。秋天天越来越短，还不等到家天就黑了，被撞了连车牌号都看不清，更别说抓人了。
老陈的体格本来很棒，他能吃肉，他说自己吃肉能吃到一低头嗓子就漾出一汪油——有点恶心，但还是把小满逗得开心大笑:非要吃到那个地步啊？
他力气也大。院子里的大板都是他割的，那是厂里最沉的活。他家里种着菜，一早他带着一篓菜去批发市场发了接着来上班。
他刚给两个儿子在城里买了房子，被撞时老伴正在城里大儿子家养病，他出了院就在二儿子家，都没敢对老伴说。医药费自己出，头里有淤血也没动手术，几个月后来领工资头还疼。
老板倒是知道，但他没去医院看——他和伙计们说他和老张去中医院没找着人——一个从小在这县城长大的人、就那么个不大的医院能找不着人？小满不信。怕承担责任吧。上下班途中法律规定是应该按工伤论处的。
也许一半是不懂，一也是碍着面子不忍心——老陈姐姐家和老单是邻居。他没有让厂里承担一丁点儿责任，也再没回厂来上班。
(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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