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冬日暖阳刚刚掠过水面,向着满目苍翠的东边山梁斜斜照去。西山的阴影把沟里溪、潭全都笼罩,顿时幽幽暗暗一片。潭水映着浅蓝近于银灰的天,泛着冷冷的光。偶尔“泼剌”一声,有鱼儿跃出水面,潭水随之皱起圈圈涟漪。
溪叫碧月溪,潭是碧月潭。碧月溪源于佛崖岭下一清泉,落青崖,穿茂林,一路汇泉成溪。潺潺溪流映着遮天蔽日的林木,如翡翠一般清澈碧绿。碧月溪从沟口青石漫入纵横不过七八丈的碧月潭。潭外忽坠丈余,汇入出山的小小河流。
左岸去小潭十余丈,有一栋石柱木墙青瓦房,已是将倾未倾,摇摇欲坠。拆旧施工队开来挖机,只轰隆几下就将其捣成了一片废墟。一个油纸小包露了出来,挖机师傅好奇地将其打开,却是几个写满字的本子,虽然部分已经潮湿模糊,多数却还清晰。一看既不是失传的武学秘籍,也不是什么藏宝地图,当即失了兴趣。我拿来翻开一看,竟然都是日记,于是带回聊以消遣漫漫长夜。
读完甚感有趣,遂将其整理成集,命名为《疯子说》。且将其生平相关整理分享如下:
我本诗人,他们却都说我是疯子
我生于文化革命之动荡时代。是时,屋畔潭中瑞气升腾,山中亦有异响,村人皆以为奇。
虽父母以务农为生,曾祖却是前朝秀才,祖父亦进过城里学堂,家中尚有古书数卷遗存,可谓书香门第。
家在佛牙岭下碧月潭边,山水灵秀之地,亦造就了我不一样的人生。
少时于村学就读,拔萃于众生。若非祖父已老,岂容我去那鄙陋之地!虽与那些村野小子不相容,却甚得恩师赏识,其学问既粗浅,却有识人之明,常以“天才”呼我。
又五年,由村学升乡里中学读书,同村同学仅我一人而已,余者皆不中。
再三年,升县中学,同乡同学者不足三人,余者不足论。高中所学过杂,与我志趣不相容,遂不以学业为念,沉溺于奇书异事,高考落榜亦不足惜。
男儿当思报国,是年冬入伍参军,远赴北国。然三年无战事,难立寸功,遂毅然返家。见村里小儿无名师教导,毛遂自荐教书育人三年,以《三字经》、《百家姓》及古诗文为要。村人无见识,谓我误人子弟,愤然弃教离职。
年二十有七,我却不思婚娶,尝试一闯江湖。先从乡邻而至岭南,其地燠热,不喜。又应友约至部队驻地,北地酷寒,亦不喜。再独闯西藏、新疆,均不宜。辗转南北西东,建筑工地做过小工,电子工厂当过工人,饭店做过厨师助理。遍历百业皆难展我之所长,遂回乡。
事业既难成,婚姻亦多曲折。谈过几次恋爱,皆难得我心,终不成。三十出头为安父母心,相亲即成姻缘,次年育一子。妇人目光短浅,不识大体,每每以“安心做事,莫要好高骛远”相劝。知音少,弦断有谁听!尔等燕雀,安知我有鸿鹄志!再三年,妇人携子离我而去。善哉善哉,再无外物乱我心,修身养性正当时!
蝇营狗苟,奔波劳累,何如于碧月潭畔耕读安心。有清风明月为伴,兴之所致或引吭高歌,或行吟溪边。村人甚怪之,往往道路以目,窃言“那人疯了,疯了!”
我本诗人,奈何以疯子相称,真是岂有此理!
又十年,自觉所学难有寸进,方知社会阅历之可贵。古人言:“读万卷书,何如行万里路”诚不我欺也。
收拾行囊,流浪去者!
文末署名宋嘉士,正是那栋被拆除的危房户主。村里人只知有个姓宋的疯子,却不知其名嘉士,悲哉!
网友评论
风花雪月,梦留激荡
无云叩门,留赞墨香
咳咳…那啥…太阳晒屁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