儿时的年味|胡同里的二踢脚

作者: 妖明岳 | 来源:发表于2019-01-13 16:17 被阅读191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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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时候,最喜欢寒假,因为一放寒假,就有大把时间欢欢喜喜迎接大年。

    那时车马很慢,只有年味儿来的快,在乡间,一进腊月就要开始置备年货,杀猪,蒸粘豆包,买鞭炮,裁剪新衣服;城里虽然比不上冬末农闲,年味儿也不淡,过了腊月二十,红彤彤的街头巷尾,春联福字,门神年画,喜庆无处不在。就连乞丐都集体行动,唯独小偷少见,也许是人心质朴,或是大家都没油水可捞吧?

    那时母亲还在改制前的国企上班,一到年末也是清闲,记忆里她经常骑着自行车,带我到农贸市场,把车子往路边一锁,拉着我慢慢悠悠走进去,我也拉着母亲的手,在各类年货摊前目不转睛,却感觉不到一丝匆忙。

    那时的铁道部都很清闲,还未诞生骇人的春运。

    我喜欢过年,过年意味着长大,长大意味着光辉灿烂,可以穿着新衣服,拿着压岁钱,名正言顺的买零食,去电子游戏厅,当然,还有放鞭炮。

    记得上一年除夕,父亲把半捆二踢脚拆开,拿出其中一根儿,蘸点儿水,轻轻立在院子中的水泥台上,二踢脚在零下二十几度的户外,很快就被冻在水泥台上。立满整整一排后,父亲让我往后站,他叼着烟,狠狠吸上一口,用半蹲姿势慢慢靠近第一个二踢脚,都没有看清他的手什么时候伸出去,他就一个健步窜了回来,接着,一声闷响,父亲抬手指向天空,我顺着他指的方向,好奇盯着,片刻后,一声巨响,天空仿佛被炸裂,我的身子也跟着大地一颤。

    那是我第一次见识到二踢脚的厉害,父亲点点头,说,不错,这捆子够响,没白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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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早年二踢脚的引线,软纸包装,比现在的烟花引线短,而且放药充足引燃快,如果碰到个别劣质二踢脚,就有两响变一响的危险。

    胡同里边的赵家叔叔,也是在上一年除夕,被二踢脚炸伤了手,在外科过的年,所以,这一年母亲不让父亲买二踢脚,为了防止我私自购买,也尽量控制我的零花钱。

    农贸市场里,我紧紧跟着母亲,一边心不在焉走过春联年画摊子,一边盯着对面摊位的大地红、啄木鸟、钻天猴、魔术弹、陀螺花,当然,还有爆炸才能绚烂到极致的二踢脚,比变形金刚更吸引我。

    因为在我心中,放二踢脚,是一个男孩长大的标志,只有那声巨响,才能让雄性荷尔蒙瞬间引燃。

    因为赵家叔叔的前车之鉴,母亲对我和父亲下了二踢脚禁令,越如此,二踢脚就越像一块够不到的大白兔奶糖,勾的我心里不停盘算:大年初一,才有压岁钱,但不在年三十儿晚上炸响的二踢脚,声音就不那么纯粹,怎么办呢?

    还好奶奶心疼我,她把平日积攒的零花钱偷偷塞给我,她以为我只想买零食,这些零钱为我换回十根儿二踢脚,我把它们藏到院子角落堆积的杂物中。

    之所以只买十根儿,不是为了给我生命第十年举办仪式,而是奶奶给的零花钱只够买十根儿,毕竟奶奶没有退休工资,零花钱也是日常积攒的。

    等待中,等来了年末的一场雪,第二天雪在阳光下开始融化,我突然想起了什么,急忙在杂物中翻出二踢脚,果然,已经被水浸湿三根儿。

    去年,赵家叔叔被炸伤前,曾告诉过我,鞭炮一旦浸水就不响了,只能把火药倒出来晒干,还能当花放。我牢牢记住他的话,用削铅笔的小刀将那三根儿二踢脚一层层剥开,倒出里面火药,放到太阳下晒干。

    晚上,一个人走进胡同深处,颤微微用火柴点燃纸张,纸中的火药呼的一闪,瞬间点亮半条胡同。光明只持续几秒,一切又归于黑暗和死寂,我除了心疼,没有一丝兴奋,更糟糕的是,剩余的七根儿二踢脚,被母亲发现,自然也被她没收了。

    那年除夕,没有烟火管制,一到零点,是全年夜空最美的时刻。我独自趴在院子墙头羡慕的看着远方天空,直到声色渐消,内心竟有一丝失落。

    那年除夕,没有网络,只有春晚可以消遣,因为惦记剩余的二踢脚,我也没有心思去看,而母亲正跪在灶王爷前燃香,为全家祈福新的一年。

    过了今晚,就是正月十五,正月十五一过,就是开学,恐怖的老师要和我们一起重返校园了,再想二踢脚只能等明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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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母亲把年夜饭摆上桌,说,等你把饺子吃完,给你新年礼物。

    小孩子眼里,什么都是好的,雪是好的,寒冷是好的,贫瘠是好的,当你对全世界充满好奇和期待时,一个有点失落的新年,只要有礼物就是最好的。

    吃完饭,母亲带我走到院子中,又习惯性的拉住我的手,让我盯紧漆黑的夜空。过了片刻,一声闷响在院外胡同里扩散,紧接着,一道黄色光晕在夜空中炸响,就像一颗星辰瞬间点亮。

    一声又一声巨响传来,一共七声,因为别家在此刻已经停止了燃放,所以,这声巨响,显得格外清脆辽远,就像一场盛大的嘉年华,突然绽放在童年浩瀚的星空。

    父亲哈着冒烟儿的热气,笑嘻嘻走回院子,母亲拍了拍我的肩膀,她以为我被二踢脚吓到,而奶奶也踮着小脚挪出屋子,寻找另外三个人。

    很多年的事儿了,如今父母已两鬓斑白,母亲还有力气包包饺子,父亲再也不敢放二踢脚,而奶奶已经离开这个家好多年。

    儿时盼过年,盼长大,长大了怕过年,怎么盼都长不回去。现在的年,家家依旧贴福字,贴春联,可再也找不到那条胡同里的光亮。走街串巷的邻里交情也被一扇扇防盗门隔开,台阶越登越高,世界却越来越小,最后小成一张能概括一切的二维码。

    年年过,年年盼,但没人盼望时光真的如梭,等到天荒地老了,温馨也越来越少了。

    年就是家与情,儿时物质贫乏,年却比现在有味道。

    家是小家,小到无数院落,交织成一条街巷,街巷纵横,又围筑成一座城市,只要家在,多黑的寒夜都是温暖的;情是乡情,近乡情怯,哪怕颠破流离,年仍旧是落叶归根的企盼,是想回家的一张车票,是一张热烘烘的八仙桌,一个都不能少。

    如今的我,没有二踢脚可藏了,只在给晚辈压岁钱的刹那,心头会微微一热:如果可以,真想带你们钻回那条胡同,点上几根儿二踢脚。

     #羽西X简书 红蕴新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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